80.番外三·秋蛩(1 / 2)

此為防盜章  泱泱黑水席卷過整片林子, 一棵又一棵樹承受不住衝擊而傾倒。水龍一番肆虐, 直到傾儘沼澤泥潭才逐漸平息。

夏醇在朦朧之中依稀感覺有人抱著自己,強有力的臂膀緊緊環著他的腰, 任憑水流如何強勁,那股力量也十分從容。

待他醒來的時候,月亮依舊掛在天上,鬼僧已然消失。他身下一片濕濘, 伸手一抓都是淤泥。仰麵朝天地愣了許久, 夏醇才回過神來,身體猛地一震, 就想翻身起來去找那小鬼。

身體這麼一動,他才感到渾身濕透,四肢無力,後背隱隱作痛,胸口沉悶不已, 竟然沒能起來。他下意識摸向胸肋, 想檢查一下有沒有傷到骨頭,這麼一摸卻摸到一個軟乎乎的東西。

夏醇撥開臉上濕漉漉的頭發,垂眼一瞧,小鬼像個樹袋熊似的趴在他胸口, 兩隻短胳膊摟著他, 身體有規律的起伏, 似乎睡得正沉。

怪不得喘不過氣來, 原來身上趴著這麼個小東西。夏醇鬆了口氣, 又倒了回去,在小鬼後背上摸了兩把,慶幸這次沒再把他弄丟。

不過昏沉的時候,是誰抱著他躲開那些樹的?夏醇按了按眼睛,怎麼也想不起那人長什麼樣子,隻依稀記得看到一條條金色的流光,仿佛金漆塗繪的畫一樣,在水中異常清晰。

又緩了一會兒,夏醇逐漸恢複體力,感官知覺也隨之蘇醒,不由得有些彆扭起來。他無法與人肢體接觸,若不是當時情況危急來不及多想,無論如何也不可能去抱那小鬼。

現在感到孩子緊緊貼著胸口,夏醇緊張起來,呼吸越發艱難。他摟著孩子坐了起來,端詳著孩子的麵容,心中有些為難。

小孩長得確實很漂亮,五官精致細膩,可以說是瓷肌玉容,如果帶到外麵怕是走不上十步,會被圍觀群眾留著哈喇子跪求摸一把親一口。

但夏醇總有一種衝動,若不是太不人道,他真忍不住要把小鬼扔出去。不過或許是個四五歲孩子的緣故,夏醇的身體反感度不算太高,還能咬牙堅持。

他擦了擦個人終端,啟動後發現還能用。他的微量粉絲竟然還等在醇爺們兒的直播間裡,見他重新連接上線,頓時激動不已。

主播你還活著,我他媽都要崩潰了!

真是命大,我還以為這一次真是最後的直播。

主播好人有好報,救了孩子,自己也沒事。

嚇哭我了,真的,我媽問我是不是又失戀了

沒事沒事,夏醇單手摟著小鬼站起來,一邊環顧四周一邊安慰觀眾,我可是‘吃過鬼’的男人,怎麼能被這麼一點風浪擊潰。孩子也很好,隻是睡著了。我目前是在在

視線掃了一圈,夏醇才意識到不對勁。他原以為自己會隨波逐流被衝到林子裡,想不到水流旋渦般卷過,他像抽水馬桶裡的廢紙一樣被卷到了泥潭最底部。

月光灑落一地清輝,那片沼澤湖水竟然被抽乾,偌大澤潭變成幽深天坑,想爬出去都不知從哪開始。他一腳深一腳淺地走了兩步,小鬼忽然摟住了他的脖子,將臉埋在他肩窩處蹭了蹭。

你是不是醒了?夏醇拽了拽小鬼的胳膊,要是醒了的話,我就把你放下來了。

小鬼不吭聲,也不放手,活像是長在他身上的掛件,隻用那雙月光下燁燁生輝的眼睛凝視著他,還伸出舌尖舔了舔嘴唇,好像在看什麼美味佳肴。

夏醇:怎麼,看見我就想起烤螃蟹的滋味了?小吃貨,我放你下來自己走好不好?

小鬼不答話,又把臉埋在了他肩膀上,緊緊摟著他不放手,把夏醇氣得直想笑。

天坑之中泥水清空,正中塌陷之處,露出一座怪模怪樣的建築物,下半部陷在泥裡,上半部黑乎乎的,連月光也照不亮,隱約能看到飛簷脊獸,像是一座廟宇。

夏醇擰乾*的胡子,從野人變成泥人,踩著坑底軟爛的淤泥走到近處,才發現這座廟宇朱漆已儘數脫落,隻餘下被泡得腐朽發黑的牆體和光禿禿的柱子,真不好形容究竟是個什麼樣子。

666,找到傳說中的屠惡寺了!

講真,這地方看著有點嚇人。

鎮壓魔物、有八百金剛駐守的屠惡寺就這麼一小點?我不信。

傳說中屠惡寺雖不供香火,不納香客,卻也該是寶刹森森,妙法莊嚴,怎麼也不該隻有這一點規模。

就在觀眾情緒高漲地討論眼前建築時,夏醇已經踏入廟門,正對著院落中央的大殿一臉嚴肅地說:各位修仙黨們,這就是傳說中的屠惡寺了,當然不是全部,而隻是一部分而已。

正如他所說,古廟牆垣塌了大半,除了麵前尚算完整的大殿之外,絕大部分依然深埋泥沼之下,僅能看到一座塔尖和幾個屋頂。

夏醇打開終端的照明係統,踏入屠惡寶殿,頓覺冷風撲麵,本就濕透的衣服貼著身體,這下更難受了。他自己倒是無所謂,卻惦記著小鬼:冷不冷?

小鬼神色淡然,似乎並不在意降低的溫度。夏醇摸了摸他的腦袋又問:你叫什麼名字?

小鬼依然沒有反應,再度被無視的夏醇懷疑他可能是個啞巴。

大殿左右兩邊麵目模糊的羅漢像隻餘眼珠子狠厲地瞪著,令四下更添幾分黑漆漆陰慘慘的氣氛,全然沒有佛殿不容侵擾的聖穆,倒像是個鬼寰。

兩排高大的石柱擎起屋頂,在大殿中間夾出一條甬道。夏醇朝深處走了幾步,出乎意料的是,正中央本該供奉著佛祖金身之處的石台,卻豎著一個漆黑之物,頂端直戳到房頂,粗細需兩人合抱。

夏醇走到跟前,發現那東西本身並不是黑的,而是貼了一層密密匝匝的黑紙,紙上還繪有紅色印記,千百年過去沒有絲毫褪色,殷紅如血,隻是看不出是字是畫。

有觀眾猜測這就是佛祖封印在寺廟中的魔物,夏醇挑挑眉,心說魔物怎麼會是根柱子,難不成是妖猴的定海神針?他繞過石台,撥開從上麵垂下來的陳年破物,看到一片褪色的寺觀壁畫。

壁畫大部分都失去了痕跡,模糊中隻能大概看出是娑婆世界的蒼山泱水、三界五行。他正端詳畫中一顆貫穿六道的大樹,就聽身後有人說:我知道這裡鎮壓著的是什麼了。

夏醇立刻轉身,見是豐羽織和蒙萌,頓時鬆了口氣:你們都沒事吧?

蒙萌看上去還好,將濕漉漉的頭發束了起來,倒有幾分颯爽。她似乎對探秘極為感興趣,雖然經曆了一番驚險,此時卻滿臉興奮。

豐羽織臉色稍差,可能是被鬼僧那道靈光擊中的緣故,又被水流帶著在林中撞來撞去,看上去不大精神,隻是仍舊保持著幾分修行者的端方。

夏醇:那個女鬼呢?

豐羽織掏出一個繡有銀色絲線的暗紅色錦囊晃了晃:被我及時收進了仙元鎖魂袋裡,跑不了的。

夏醇:女鬼倒是沒什麼,隻是那個鬼僧究竟什麼來頭,我在當地可沒聽說過有這麼一個鬼,他又為什麼對我們出手?

豐羽織臉色難看地搖了搖頭。他原以為即使花上一點功夫,怎麼也能將鬼僧收入囊中,未曾想自己完全不是對手,受了傷不說,反倒讓客戶照顧他,今年的年終獎肯定是沒了。他走到壁畫前,指尖沿著大樹的輪廓劃動,聲音沙啞道:沒想到它真的存在於人世間。

夏醇的注意力這才回到壁畫上,他虛心求教道:豐先生,‘它’是什麼東西啊?

小鬼忽然揪了揪他的胡子,夏醇捉過小鬼的手腕示意他彆鬨,等著豐羽織的解答。

豐羽織按了按虛軟的胸口,緩緩說道:娑婆世界當中,有一小世界名為閻浮提,其名因世上獨一無二的‘閻浮’樹而得。閻浮樹自河流中生長,水中有赤色金沙隱泛紫光,被視為帝王之色,譽為閻浮檀金。佛像金身之金即為此閻浮檀金。

閻浮樹雖然身在人間,卻紮根於鬼道之下,開枝散葉於天道之中。它日日耳濡目染佛祖講經,軀乾浸沐在人間煙火之中,又通過樹根將惡鬼作為養料汲取。

說到這裡,他看向那漆黑之物:依我看,這就是閻浮樹了。

是不是有點兒小啊?蒙萌仰頭向上看去,雖然在這大殿裡確實很高,但依照傳說中貫通六道來看,這閻浮樹不是一般小。

豐羽織也是猜測:因為被佛祖滅去原身,隻留下了當中的某一段吧。上麵那些血咒符紙,應該就是封印的符咒。

這麼說,這些黑符不能撕掉了?夏醇突然問。

豐羽織淡笑一聲,帶著幾分對蒙昧凡人的同情說:不是能不能的問題。黑符應該是佛印六道封魔符,彆說是凡夫俗子,就是我道中人也無法輕易撕掉,解開封印。

夏醇咳了一聲,一手托著小鬼的屁股,另一隻手舉起一張黑符:我剛才摸了一下,不知怎麼就掉了一張。

豐羽織:

見豐大師緊張起來,夏醇說:上麵貼了那麼多,掉一兩張應該沒事吧。

封印魔物的符紙不是隨便貼的,必然是法力達到一定程度才能封住其魔性。不過此時四周杳然無聲,並無異樣,貼滿黑符的定海神針毫無動靜,並未如豐羽織所想那樣天崩地裂日月失色,跳出個張牙舞爪的黑麵大鬼。

看來這應該不是閻浮樹,否則佛祖親自降下的六道封魔符怎麼可能被人隨手一抹就掉了。

夏醇替直播間的觀眾問:豐先生,佛祖為什麼要降罪於這棵樹?

那是因為豐羽織正要解釋,卻被一陣清冽的鈴聲打斷了。

殿中三人同時一驚,齊齊轉頭往門口看去。廟門前徘徊著冷冷幽影,手中那根散發著赤色暗光的金剛降魔杵令人心有餘悸。

常牧單膝跪在池邊,用略帶責備的語氣道:我不是說過嗎,你們適應不了海水。好在有人經過救了你,如果出事的話可怎麼辦。

餘生晶瑩如珠的淚滴噙在眼眶中,向常牧伸出手:可是我隻喜歡常先生啊。

常牧一貫沒有表情的冷峻麵孔出現一絲動容,但片刻便消失了。他看著餘生滿懷期待伸來的手,將自己緊縮的拳頭藏進白大褂的口袋裡:通過基因篩選匹配的配偶會更適合你們,我拒絕你是為了你好。

淚珠不堪重負地跌出眼眶,落滴在水麵蕩起一圈小小的漣漪。直到常牧起身離開,餘生才收回僵硬的手臂,趴在岸邊依依不舍地看著那個男人的背影消失在防護門外。

常牧離開培養室,回去工作的路上耳機裡傳來浦衡的聲音:教授,今天的事我不希望再發生第二次。如果你看管不了那些人魚,我會派人去替你管教他們。

不牢島主費心。常牧冷淡地答複,並關閉了通訊器

安迪如同任何一個喜歡尬聊的理發師一樣,一邊剪發一邊八卦:很多人一開始都說‘不要不要雅蠛蝶’,一旦領略過島主的能力,全都成了口嫌體正直的小傲嬌。

夏醇顯然是被誤認做另一個人,他沒有辯解,將錯就錯地跟安迪套起話來。不過代價是留了許久的頭發和胡子,這讓他有點心疼。

從安迪的話裡得知,大概二十年前一個青年才俊橫空出世,以神秘的背景和雄厚的財力買下一座海島,建立了不為人知的科研基地。島上防禦嚴密,任憑外界如何想一窺究竟,也沒能掌握到個中玄妙。

直到幾年後,青年宣布了一個震驚世界的消息,他的科研基地成功培育出了人魚。人造人魚一經問世,立刻成了萬眾矚目的焦點,無數權貴向青年拋來橄欖枝,願意用大筆金錢和好處換取一條美麗的人魚。

青年很有頭腦,與軍方建立合作,將人魚的一部分分配權交給了軍方。這樣一來他就有了強大的靠山,任憑誰如何覬覦人魚、嫉妒他的成就,也不敢輕易打他的主意。他一躍躋身上流社會,成為了徹頭徹尾的貴族。

夏醇暗暗吃驚:島主二十年前白手起家,現在少說也該有四五十歲了吧,可看上去好像還不到三十歲的樣子。

得繼承多少家業才能年紀輕輕就買海島造基地、提供大額科研培育經費、雇傭精兵良將且建起海上防禦?貧窮真是限製人的想象力。

我不知道他的具體年齡,不過島主不僅保養得極好,那方麵的能力也是相當厲害。安迪一臉緋紅,分明是從那些小情人口中聽來,卻好像他親身體驗過一樣。

夏醇又問起與島主在一起的年輕軍官,說起這個人,安迪更是眉飛色舞。裴靖帝國最年輕英俊的少將,年紀輕輕便軍功赫赫,在軍中地位極高。

他有著常人難以企及的精神力,他的海神機甲除他之外再無人能夠駕馭。而且他的精神力甚至可以幻化出與自己一樣的幻體,這在帝國史上可是頭一個。

安迪給夏醇打了滿臉的泡沫,非常細心地將他雜草叢生般的胡子一叢叢刮下來,耐心對他說:聽說島主對你不滿意,不過你不要灰心,長相不儘人意也不要緊,我看你身材挺性感的,在床上多努努力吧。島主心情好了,沒準兒送你離開的時候還會給你一大筆錢呢。

夏醇回以佛係微笑。

安迪繼續自顧自說:不過你平時要多小心徐女士,那可是個不好惹的。

夏醇對那個女人也挺好奇,明明是個聽吩咐辦事的,卻一副海島女主的高傲:她跟在島主身邊很久了吧?

聽說島主發家之前就跟在他身邊了,這島上的大小事務也是她一手經辦的,可以說除了島主,這座島上她最大,你可得安迪忽然語塞,動作也停住了,呆呆地看著胡子刮乾淨的夏醇,整個人仿佛石化了一般。

夏醇摸了摸光滑清爽的下巴,對著鏡子抱怨說:突然沒了胡子,感覺臉好冷。

好一會兒,安迪才還魂般丟開剃須刀,張開雙手誇張地叫道:我的天呐!

夏醇瀟灑利落地接住剃須刀:不好意思嚇到你了。

安迪激動不已,兩頰泛起紅暈,雙手不停在臉上扇風:你再也不要留胡子了,這張臉藏起來實在是暴殄天物啊!

鏡子裡的男人有一張棱角分明的帥氣麵孔,五官輪廓很深,鼻梁如刀背般挺直,眼睛尤其迷人,瞳孔如墨玉石一般漆黑深邃,卻又蘊藏星河般光潔閃耀。左眼角下有一顆不大明顯的痣,為他俊美逼人的麵龐增添了一絲柔軟,很容易讓人產生好感。

之前過長的劉海遮住了他的眉眼,此時頭發已經變成了清爽利落的短發,安迪在鏡子裡盯著他含笑的眼睛瞧了幾秒,忽然抑製不住地心跳加速起來。

他再度慶幸當年選擇成為一名造型師,這種仿佛從頑石裡發現稀世翡翠的心情實在太美妙了。他越看越覺得夏醇這張臉極其養眼耐看,又屁顛屁顛找了套衣服過來,非要親手給夏醇換上。

夏醇見他撲上來便立刻跳到一邊,身上的碎發胡渣飛得到處都是。他拒絕了安迪的好意,去浴室裡洗了個戰鬥澡,等他換好衣服出來,清潔機器人正在整理房間。

安迪一雙眼睛在夏醇身上亂轉,那身衣服極其合體,將他緊致有型的身材包裹得儘顯無疑,就是腰上掛著的煙杆有些不順眼:你這人真是奇怪,現在還有人抽這種煙嗎?取下來吧,怪礙眼的。

夏醇將金色煙杆握住,衝安迪笑道:這是我的護身符,不能離身的。

好吧。安迪將工具箱收拾好,離開的時候囑咐夏醇好好休息,明天陪他去島上轉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