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第八章(1 / 2)

急火攻心的曹四郎隻當這小狸奴是在挑釁,哪裡又能讀懂一隻貓兒的眼裡的委屈?

他隻是愈發憤怒地抄起掃帚往方啼霜身上打去。

屋裡頭被吵醒的宦官們,此時也連忙披上衣裳,急忙忙從屋裡跑出來拉住了曹四郎。

“鳴鶴,你不要活了嗎?那可是貓舍裡的雙兒主子,不是哪來的野貓,你要是將它打傷了,彆說是你一人,便是連咱們也要受到牽連!”

另一個和他同期進宮的小宦官忙拉住他的胳膊:“鳴鶴,我知道你是為了你那個小弟,可人死不能複生,你難道還要將自己的命也搭進去不成?”

曹四郎依然目光不錯地瞪著方啼霜,他的肩膀止不住地顫抖著,不知想到了什麼,眼裡忽然流出了眼淚來。

方啼霜自從隨母親來長安投奔舅舅以來,從沒見他這位四阿兄掉過眼淚,他就是摔破了腦袋,方啼霜也沒見他吭過聲。

他曾經覺得自己這位四阿兄,乃是家中最堅毅、最穩重的兄長,可他卻好像忘記了,他也不過才比自己大了兩歲。

放在尋常的富貴人家裡,也才是個剛要開始讀書識字的稚子頑童。

方啼霜怔楞地看著蓄在他下巴上的淚滴,一時失了神。

不料麵前的曹四郎忽然掙脫了同伴的束縛,一掃帚抽上來,方啼霜沒來得及躲開,尾巴尖上生生挨了一下。

他慘叫了一聲,眼角竟也冒出了淚花。

方啼霜拚了命地想喊他阿兄,可落在曹四郎的耳朵裡,卻都成了難以入耳的貓叫聲。

“往後我見你一回,便打你一回……”被眾人拉走的曹四郎還在不停地衝他喊。

方啼霜最後是被這裡的兩個小宦官送回貓舍的,睡眼惺忪的婉兒急急穿好衣服,趕出來接過方啼霜:“這是怎麼了?”

兩個小宦官同婉兒解釋了一下來龍去脈,婉兒低頭問方啼霜:“傷著了尾巴?我瞧瞧。”

“呀,這都腫了一塊,”婉兒檢查完,忙打發兩個小宦官去請太醫院的秦太醫,“若是秦太醫今日不當值,請其他太醫過來也成。”

說完婉兒便把方啼霜抱回了他自己那間屋子,然後將他放在了那小軟墊上,語氣裡有幾分責備:“你說你大晚上不睡,去那地方做什麼?”

方啼霜一聲不吭,腦袋低低的,竟還在哭。

婉兒還是頭一回見到這小狸奴落淚,以為他是疼極了,於是便道:“誰讓你偏又去招惹那人?之前你一不小心一腳把同他一道進宮的阿弟害死了,他能不恨你嗎?”

說完又心疼地給他吹了吹尾巴,沒旁人在的時候,她也不再恭恭敬敬地對方啼霜說話,語氣倒像是在教訓弟弟似的。

“我看你就是該,你這一鬨,不僅挨了這一棍子,還害人家大晚上被拉去打了十個板子……那麼小的孩子,隻怕要半月都下不來床了。”

方啼霜恨死自己了,眼淚掉的愈發凶了。

他恨自己當初為什麼就非得好奇探頭看那麼一眼,又恨自己為何這般膽小、懦弱,他和阿兄本來可以一起在這宮裡,像舅母說的那般相互照應,而不至於淪落到今天這般,被阿兄認作是殺弟仇貓。

婉兒見狀也不舍得再罵他了,伸手撫了撫了他的背脊:“彆哭啦,既然知道疼了,往後彆再去招惹他便是。”

因為方啼霜常常表現出異於常貓的聰明,所以婉兒不自覺地就把他當做小孩看待了,可仔細想想,他也不過是隻小狸奴,又哪裡能明事理,知道什麼該乾,什麼不該乾呢?

方啼霜後半夜幾乎沒睡著,在窩裡輾轉反側到了天亮。

天亮沒多久,就見婉兒捧來了兩身新衣,尺寸很小,看起來像是給嬰孩穿的。

她在方啼霜的身旁蹲下了,然後拿起其中一套衣裳抖了抖:“方才司衣房送來了這一件鵝黃小披肩,還有一套正紅襖子,配一頂老虎帽,這套看著喜慶極了,便留待到元日再給你穿。”

“你先試試這小披肩。”婉兒說。

方啼霜被那漂亮的小披肩吸引去了目光,雖然在他看來,那更像是一個小圍兜。

上頭繡的刺繡精細非常,乃是兩隻栩栩如生的小白貓在百花叢中撲蝴蝶,但仔細一看,那其中一隻小白貓腦袋頂上似乎還有一小叢金色。

婉兒見他一直盯著那刺繡圖樣看,於是便道:“這上頭的刺繡圖樣,乃是先帝的墨寶,這兩身新衣裳也是他在世時給您訂下的。”

“這其中還有一隻小貓,便是你的同胞兄弟,和你長得真是像極了,但後來它不知怎麼便夭折了,先聖人傷心不已,便給您賜了名,喚作雙兒。”

婉兒一邊說著,一邊給他圍上了那件小披肩,這小披肩下頭點著短短一圈金絲穗,襯得這小貓兒更貴氣了。

“咱們雙兒可真好命,這宮裡有誰能穿上有先帝親繪圖樣的衣裳啊,”婉兒語氣裡有些羨慕,“下輩子我不如也做隻狸奴好了,當貓兒可比人活著要舒坦。”

方啼霜穿著那小披肩,在院子裡閒逛了幾圈,他已經很久沒穿衣裳了,如今忽然套上一個小披肩,竟然還覺得有些不習慣。

就在此時,貓舍外頭忽然傳來了陌生的人聲。

婉兒迎了出去,然後朝著那衣著貴氣的宮婢行了一禮,“丹碧姑姑,您怎麼來了?快往裡邊請。”

方啼霜下意識豎起了耳朵,丹碧姑姑他是認識的,乃是雲太妃宮裡的一等宮女,上次他去雲太妃那蹭吃蹭喝的時候,就是這位姐姐給他端來了魚糕。

丹碧走進貓舍,在院裡的石桌邊坐下了:“我是奉了太妃的旨意過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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