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戲(1 / 2)

鬱綏的確不喜歡商訣。

如果非要究其原因,就不得不提到昨晚的警局會麵。

商訣作為報案人,在警察的陪同下認真的做著筆錄,不僅有單獨的座椅和茶水,還有女民警時不時地過來噓寒問暖,男生甚至被投喂了兩塊小蛋糕。

同樣在警局裡,鬱綏就不一樣了,待遇和商訣比起來,堪稱天差地彆。

雖然他是今晚的直接“受害人”,但說到底,鬱綏不僅在這場聚眾鬥毆裡動了手,還將人打得鼻青臉腫。

警局地上蹲著的幾個廢物非但沒占到丁點便宜,反而被打得哀哀叫喚。

要不是有人證和物證,民警還真分不清誰才是被圍毆的那一個。

而在商訣享受投喂的時候,鬱綏正被一個民警小哥抓著進行思想教育,從他站著的角度,一抬眼就能看到商訣的眸光冷冷晲著他。

男生的眉眼冷峻,狹長的眼尾漫出極淡的陰影,側臉輪廓分明,一眼望過去,有種很強的侵略性。

好像是在挑釁一樣。

鬱綏擰眉,剛“嘖”了聲,身前倏地傳來“啪”的一聲,民警拍著桌子,強勢召回他的思緒。

“鬱綏是吧,”男人翻了翻他的檔案,隨口問他。

卻在看到學校那一欄時猛地頓住,麵色古怪,好半晌,打量了鬱綏灰粉色的頭發半天,才語重心長的開口:“東城一中的學生啊……

怎麼還染頭發?

他又翻了兩下檔案,放下心中發成見,看來剛剛那個男生說的情況是實屬的。

想到這兒,他和顏悅色開口:“告訴叔叔,你是不是遇到什麼麻煩了,諸如校園霸淩之類的事情有沒有發生過?”

東城一中畢竟是全市最好的高中,每個東城人都對他蒙了一層極厚的濾鏡。光是拿出一中學生的身份,就足夠讓周圍的人對你產生崇高的敬意和羨慕。

無一例外。

鬱綏見狀,先是不明所以地眨了下眼,隨後立刻順著杆子往上爬,擺出一副可憐腔調:

“警察叔叔,您也看到了,我是東城一中的學生,每天都在全身心地投入學習,壓根沒見過這種混混。

今天,我本來一個人在巷子裡喂貓,他們幾個突然湊過來,不僅打貓,還要打我,我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學生,除了跑,真沒什麼辦法……”

“會還手也是無奈之舉,您看我胳膊上還被他們打出來一塊兒淤青呢。”

小小的審訊室裡,鬱綏微微低著頭,灰粉色的頭發略長,糾纏在頸側,顯得肩頸處格外纖細。

他眼睫垂著,眸中隱隱有淚光閃過,唇角繃直,一副被人欺壓的可憐模樣。

白熾燈光從上頭打下來,裸露在外的蒼白手臂上有一條十厘米長的棍傷,青紫色的淤血在皮膚下散開,異常刺眼。

民警看到他手臂上的傷痕後,一臉義憤填膺。

鬱綏演得逼真,肩頸處輕微地顫抖著,努力憋著笑,還時不時怯怯地看向另一頭的混混。

民警當即寬慰起他來:“同學你放心,不用害怕。他們這群人目無法紀,整天擾亂社會治安,作為警察,我們一定會保護好你們的安全,重整旗鼓,維護社會秩序。”

男人的語氣太過堅毅,一瞬間,正道的光揮灑在大地上,鬱綏被晃了下眼,臉上怯懦的表情險些沒維持住。

但他又沒說謊,所敘述的東西完全是按照事實來的。

不用猜都知道,這群混混是魏延找來的,結合宋臣年打來的那通電話,其中關竅頃刻分明。

魏延害怕他臨時反悔,來參加商家的宴會,擋了他的路,所以才找了人過來,想要拖住他。

想到這兒,他在心底嗤笑一聲,私生子果然是私生子,從出生起就見不得光,使得手段也下作。

但想歸想,被霸淩的小可憐人設還是要維持住。

鬱綏垂下眼,很是真情實感地開口:“真的嗎,太謝謝您了。”

他演的起勁,拐角那頭突兀地傳來一聲低啞的笑,直直砸進鬱綏耳朵裡。

鬱綏臉上的表情僵住,循聲望過去,就看到商訣似笑非笑地盯著自己,眼角眉梢滿是戲謔。

方才在巷子裡,鬱綏掄人的拳頭一拳比一拳狠,周身籠著層戾氣,和現在乖巧的模樣相比,實在是大相徑庭。

商訣無端覺得有趣。

見鬱綏看過來,他眸光非但沒有閃躲,反倒迎了上去,饒有興致地將他從頭到腳打量了一遍。

像是在看什麼物件。

他的眸光太過直白,鬱綏直接被看惱了。

白熾燈的光線刺目,商訣皮膚白的晃眼。

男生坐在椅子上,慵懶地倚著靠背,兩條腿交疊在一起,顯得比例極好,雙腿修長,漫不經心的模樣不像是來做筆錄的,反倒是像是來警局度假的。

靠,裝死了。

鬱綏煩躁地收回目光,在心底腹誹。

還不忘勸誡自己,警察就在自己身邊,一定要做好表情管理,維持好人設,不然剛才的說辭就功虧一簣了。

過了好一會兒,民警又問了幾個問題,才站起了身,離開了這裡。

頃刻間,狹窄的房間裡,隻剩下一頭一尾坐著的兩個人。

鬱綏偏頭,抻著脖子看了半天,確定民警的身影消失在走廊裡才轉過身,凶神惡煞地朝著商訣開口:“喂,你看什麼呢?”

再看把你眼珠子挖出來。

鬱綏打算用這句話來恐嚇他。

誰料對方壓根沒被他的表情嚇到,反而傾身靠近了些。

他的眸色黑沉,戲謔的笑意若有似無的落到鬱綏身上,直到鬱綏又要開開,商訣才慢條斯理地回了句:“看戲。”

鬱綏愣住了,臉上有一瞬間的茫然,隨即很快反應過來商訣在說什麼,巷子裡的對話清晰地浮現在眼前——

“怎麼,你是來看戲的?”

“不是看戲,而是想問路。”

“喂,你看什麼呢?”

“看戲。”

反應過來後,鬱綏沉下了臉,狐狸眼微挑,眸光淬了寒冰一樣。

商訣卻自顧自地補充:“還是川劇,你變臉的功夫真是爐火純青。”

語氣頗為真情實感,帶著真誠的誇讚。

鬱綏這回是真生氣了,從來沒有人這麼嘲諷他。

他騰的一下從椅子上站起來,剛冒出來一句:“你找死嗎?”

剛剛離開的民警折而複返,笑容關切:“誒,鬱綏,你要是覺得冷,自己到裡邊拿個紙杯接點熱水喝,彆感冒了。”

被點名的小可憐鬱綏墩得一下坐回原位,將所有臟話咽進了肚子裡,扯出一個乖巧的笑來:“好的。謝謝您,”

商訣笑得更歡了,眼角眉梢都是一副閒適的模樣,真像是來看戲的。

……

出警局的時候,天色漸晚。

鬱綏竭力維持他幾次破功的乖乖崽人設,商訣則站在警局門口,好整以暇地看著他表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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