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戲(2 / 2)

屋外暴雨如注,天光暗淡,他撐著他柄黑傘,肩背寬闊,身姿清雋,像棵矗立在寒夜裡的挺拔青鬆。

民警還在苦口婆心地叮囑鬱綏:“下次再遇到這種事,一定要及時報警,彆再這麼不知分寸,和人家動手了……”

“你看你這一身的傷……”

鬱綏低眉順眼地聽他念叨,耳朵都要起繭子了。

那小哥又想起什麼似的,擰頭看向商訣,熱心提醒他:“誒,說起來,你還沒謝謝這位見義勇為的同學呢。”

見義勇為?

鬱綏聞言,心底嗤了聲,就他?

商訣要是真來見義勇為,就他這樣的身板,那群混混一分鐘能撂十個。

大概是猜到了鬱綏在想什麼,商訣散漫抬眼,直挺挺對上鬱綏殺人的目光:“沒關係,不用謝我。這是我作為奉公守法的好公民應該做的。”

他嗓音冷淡,透著股說不出道不明的疏離,不知道在內涵誰。

鬱綏看著他,氣不打一處來,心想,我謝你個tomato。

要是沒有商訣多管閒事報警,他也不至於被困在這兒近三個小時,還挨了三小時的教育。

就在兩人唇槍舌劍的時候,門口徐徐駛來一輛賓利,車身線條流暢,通體漆黑,車牌是極為張揚的五個八。

車燈光線直挺挺地朝著他們襲來,鬱綏不由抬手擋了下。

他還在思索這車是哪家大人物的,就見商訣一屁股坐進了裡麵。

襯衫平整,衣褲新潔。

鬱綏:“……”

得,不僅人喜歡裝逼,車也喜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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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了,既然上課了,我就不打擾你們了。”

崔喜軍作勢要走,腳步又猛地頓住,指著鬱綏的位置,朝著商訣叮囑道:“記得下課去你們班班主任那兒領教材,這節課,你先和你同桌一起看。”

思緒從昨夜抽離,鬱綏回神,在聽清崔喜軍的話後,表情當即難看起來,他可不想和這種拽的二五八萬的bking坐在一起。

大概是他周身嫌惡的氣息太過濃烈,幾乎要填滿後排這狹窄的空間,周圍的人都回過頭來,悄悄打量著他。

鬱綏這表情,難道和新同學有什麼過節?

大家的目光不動聲色地在兩人身上來回踱過,泛出無數的猜測,幾乎要腦補出一出狗血的生死大戲。

可偏偏在場還有一個人沒察覺到這股劍拔弩張的氛圍——

崔喜軍還在講台上指點江山:“鬱綏啊,來了實驗班,就要端正你的學習態度,把脾氣收一收,不要欺負新同學,知道了嗎?”

鬱綏不情不願地收回眼,悶聲悶氣應了句:“知道了。”

反正他不會主動招惹商訣,商訣最好也彆來招惹他。

商訣再敢說他是唱戲的,他一定打得他滿地找牙。

崔喜軍聽到他的保證,這才放下了心,轉身去了其他班級巡視紀律。

而教室裡,商訣已經閒庭信步地走到了鬱綏麵前,神色冷淡:“新同桌,讓一下?”

鬱綏盯了他好半晌,眸光凜冽,身上的寒氣將整個班的溫度都調低了幾分。

一片刀光劍影的交鋒中,實驗班的人提心吊膽,生怕他們在這兒打起來。

但出乎意料的,鬱綏沒說什麼,不耐煩地站起了身,給商訣讓出了位置,隨後趴在桌子上倒頭就睡。

隻留下氣定神閒的商訣在自己的新座位上慢慢悠悠消起毒來。

班裡的人無聲鬆了口氣,看著鬱綏那頭炸開花兒的粉頭發,心想,好像鬱綏也沒傳說中的那麼嚇人,還是挺好相處的。

……

鬱綏這一覺睡得格外踏實。

大概早就聽說了他是個什麼德行,數學老師像是自動屏蔽了他一樣,整節課上都對他熟視無睹,氣定神閒地講著自己的課。

直到下課,教室裡都一直相安無事。

但因為商訣要去朱振那兒領新教材,不得不叫醒蒙頭睡覺的鬱綏。

後排幾個人麵麵相覷,尤其是孟傑,生怕鬱綏像早上一樣見人就懟。

被叫醒的鬱綏一臉倦意,精致的眉眼掛著懨懨的煩躁,直接起身出了班門,留下一個單薄的背影。

鬱綏在衛生間用涼水衝了把臉,清醒一番後,這才步履散漫地打算回班。

卻在不經意間,瞥到了站在辦公室裡的新同桌和新班主任。

新班主任坐在辦公桌上,渾圓的啤酒肚頂著桌沿,麵對商訣時,一臉的阿諛討好。

沒心思聽他們廢話,鬱綏慢悠悠打了個哈欠,剛轉身,辦公室裡兀的響起一道男聲。

朱振拉起商訣的手,言辭懇切:“商訣啊,你成績好,可千萬不要和鬱綏那種不三不四的人混在一起,小心學壞了。”

他臉上露出為難的神色:“我也沒想到崔主任給你安排的同桌是他。唉,鬱綏那種渣滓,要不是給主任他們送了錢,怎麼能進實驗班……你和他坐在一起,老師真是替你擔心。”

門外,鬱綏的腳步頓住,眉眼間流露出淡淡的嘲諷。

他早聽說朱振因為他轉到實驗班看他不爽,但沒想到,對方人品這麼垃圾,連崔喜軍都要踩上一腳。

窗外的梧桐葉一層疊著一層,撞擊著發出沙沙的響動,陽光穿梭在其中,被葉片切割成斑駁的光影,輕輕淺淺落到商訣的臉上。

他低斂著眉,眼睫被光析出金色,看不清眼底晦暗的眸光

下頜骨線條鋒利冷淡,氣質矜貴疏離。

朱振在對麵說個沒完,商訣不動聲色地將自己的手從朱振手裡抽出來,眼角眉梢都透著股冷意,淡淡應了聲好。

上課鈴聲陡然響起,回蕩在整個校園,一瞬間走廊清空,隻留下了匆匆的腳步聲。

他朱振要去開會,沒法多說什麼,隻好再三強調:“商訣,你放心,第一次月考之後,老師一定給你換一個成績優異同桌,不會讓這種敗類影響你。”

商訣沒回答,偏過頭,側臉在光下晃出大片的光暈,模糊了神色。

沒人能看清他在想什麼,隻能聽見窗外呼嘯而過的風聲裹挾著蟬鳴,將這間辦公室圍得密不透風。

商訣站在這片光影下,不知何時從兜裡拿出一張濕巾,正慢條斯理地擦著自己的手指,麵上的厭惡絲毫不加掩飾。

他有潔癖。

很嚴重的潔癖。

平時便討厭彆人的靠近和觸摸,更彆說朱振整隻汗津津的手都壓在了他手上。

他近乎暴躁地擦拭著每一個指節,不肯放過一絲一毫的縫隙,直到用了三張濕巾紙,冷白的手被擦得通紅,男生臉上的表情才略微和緩。

四下無人,商訣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袖口,掀起上眼瞼,眸底一片冷漠。

不緊不慢地將濕巾丟入了腳下的垃圾桶。

“嗬——”

濕巾落入垃圾桶的一瞬間,商訣猛然聽到一聲輕嗤,他尋聲望去,入目是一頭張揚的粉發。

不三不四的鬱綏斜倚在辦公室門框上,對好學生商訣豎起中指,無聲張口:“沙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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