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較於鬱綏的驚訝,商老爺子就顯得鎮定多了,老人背手站著,麵上滿是笑意,靜靜等著兩個小輩上前。
鬱綏有些躊躇地瞥了眼身邊的商訣,心下隻覺得奇怪。
按理來說,商老爺子是來幫自家孫子收拾住宿所需要的東西的,又這麼久沒見,肯定會覺得想念,怎麼不先去看看商訣,反而招呼他一個外人過去。
鬱綏有些疑惑地走了過去,反倒是身邊的商訣,雖然覺得奇怪,卻一臉自若。
“小綏,不認人了?”商老爺子笑眯眯問他。
鬱綏不動聲色抬眼打量了下他身邊的丁叔,看到對方的臉上並沒有局促亦或是尷尬,放心了不少。
可商訣的爺爺為什麼會認識丁叔?
鬱綏收回眼,裝作乖巧地點頭:“認得的,商爺爺。我們之前見過。”
他說的見過,自然就是開學前給商訣舉辦的那場見麵禮,鬱綏靠著宋臣年的哥哥在他麵前刷了波臉。
但沒想到,商訣的爺爺還能記得他,老爺子記性可真好,鬱綏在心裡感慨。
商老爺子伸出手拍了拍他的肩:“我聽小訣說,你們兩個被分到了同一個寢室,做了室友,真是有緣分啊……”
鬱綏笑了下,倒是丁叔先開了口:“那可不是,這真說起來,還是這兩個小的有緣分啊,小時候就喜歡纏在一起玩兒,這長大了,不僅能做朋友,還做了室友。”
“啊?”
“嗯?”
兩個有緣分的小的齊齊發出一聲疑問,鬱綏和商訣對視一眼,從彼此的眼中看出了震驚與疑惑。
樹蔭之下涼風陣陣,風吹葉落,蟬鳴聲聲。
時光好像一條錯綜複雜的線,在漫長的洪流之中糾葛成一團,卻又在若乾年之後倏然解開,隻留下兩端的人,牽著這線,麵麵相覷。
丁叔窺見他倆的反應,也後知後覺地反應過來,這倆人壓根不知道小時候的那點子糾葛。
“小綏你忘了嗎,你小時候最喜歡去中央公園玩兒,當時你外公家就住在那跟前,商訣也住那附近呢。”丁叔慢悠悠道。
鬱綏滿腦子疑惑,他緩慢而僵硬地挪了下自己的頭顱,不是很確定地溢出個“啊”字。
中央公園?他外公家?
記憶一下子退回到很遠很遠,鬱綏的腦海之中映出一層朦朧的光影,隻依稀記得那裡種了一棵很高大的木繡球樹,樹下還有一群喜歡欺負人玩兒的傻逼。
哦——鬱綏想起來了,他當時好像因為經常在那一塊兒揍人,以至於回去被他外公狂揍。
他揍人用的是旺仔小饅頭大的拳頭,他外公揍他用的是沙包大的拳頭……
回憶被鬱綏打斷,那段經曆有些丟臉,鬱綏下意識逃避,他虛虛抬起手,掩唇輕咳了下,露出很標準的假笑:“真不記得了,丁叔,那會兒我才多大啊。”
商老爺子的胡子翹起來,有些生氣:“怎麼能不記得呢?小綏,你那會兒經常
偷遛進我家的院子,來找商訣呢。”
鬱綏臉上的笑容徹底僵住,他不可置信地指了指商訣,又指了指自己:“商爺爺,你說我,溜進你們家,去找商訣?!”
商訣卻兀地沉默了,腦海之中隱隱約約勾勒出一個模糊的輪廓,他的手蜷縮了下。
原來那天的見麵會過後,爺爺在書房裡同他講,讓他多照顧照顧鬱綏是這個意思。
他偏過頭,語氣有些難以言喻的悵然:“爺爺。”
商老爺子沒理他,一心撲在鬱綏身上:“怎麼,你還不承認了,你當時還說,你是保護我們小訣的大英雄,你都忘了?”
鬱綏是真忘了,他腦子裡沒有半分商訣爺爺說的畫麵,隻覺得尷尬,恨不得插上雙翅膀趕快逃離這個是非之地。
偏偏商老爺子沒有察覺出他的態度,反而一臉嗔笑地繼續開口:“要不是你外公帶著老丁來我家找你,我早就把你這個小混世魔王丟出去嘍。”
鬱綏僵硬地轉著脖子,看向樂嗬嗬的丁叔,期盼著他能說出些反駁商訣爺爺的話來。
丁叔像是接到他的眼神暗示一般,慢悠悠開了口,但口吻之中滿是揶揄的笑意:“對啊,當時你也就四五歲,扯著小訣的腿不肯回家。”
一直悶不做聲地商訣倏地擰過頭,眉頭微微蹙著。
“喂,彆哭了,誰再敢嘲笑你,你就來找我,看我不把他們打趴下。”
“不就是沒有爸爸媽媽在身邊嗎,這樣吧,要不你叫我哥哥,我把我的爸爸媽媽分給你。”
“唉,怎麼辦啊,你爺爺不讓你跟我回家……有了!我外公說,以後我娶了老婆,我的爸爸媽媽就是我老婆的爸爸媽媽,要不你做我老婆吧,這樣你爺爺就肯定讓你和我一起回家了!”
“媽媽!這就是我的新朋友,你可以幫我抱抱他嗎,他好希望有一個媽媽可以抱抱他……”
……
那些塵封在記憶之中童言稚語逐漸在腦海之中變得清晰起來,眼前尷尬得滿臉通紅的鬱綏察覺到他的目光,像是隻炸了毛的貓一樣,凶巴巴地挑起眉,厲聲道:“你看我乾什麼?!肯定是他們記錯了!”
他的臉和若乾年前那個揮舞著拳頭、氣勢洶洶的男孩子重疊在一起,能看得出和從前一般無二的眉眼輪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