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訣遠比鬱綏想象的要重視這次會麵,甚至於沒有等到第一天清早,晚上十點鐘,商訣帶著穿戴整齊的鬱綏匆匆回了一中的房子。
坐在車子裡的一瞬間,鬱綏其實還有點懵,他的手指扣著身下真皮的座椅,唇瓣囁嚅,乾巴巴道:“其實不用趕夜路回去的,明早出發也來得及。”
商訣牽著他的手,五官輪廓隱在黑暗裡,卻顯得更加深刻,他的語氣是一貫的認真:“不可以,還有很多東西還沒有準備。”
鬱綏在心裡嘀嘀咕咕,被商訣這麼一襯托,感覺他對鬱瑤很不上心一樣。
商訣牽著他的手,安撫似的捏了捏他的指尖:“我想給阿姨留下一個很好的印象,總要讓他知道,你選擇的是一個很好的人,她才能放心吧。”
話說的很有道理,鬱綏也沒再多嘴。隻在商訣問問題的時候,一一解答。
“阿姨喜歡什麼花?”
“繡球,院子裡的繡球花就是她最喜歡的,之前在老宅那邊,養了很多品種。不過說起來,繡球真的很難養,和喝水機器沒什麼區彆,一天忘記澆水,它就蔫吧了……”
“喜歡的顏色?唔,肯定是亮色,倒沒有什麼最愛的,你要是想,不如穿個亮粉色……”鬱綏說著說著,忍不住側頭去看商訣,調侃道:“你穿粉色估計也很好看,嬌俏。”
商訣並沒有搭理鬱綏的調戲,隻默記下鬱瑤的喜好。
喜歡吃曲奇小餅乾,蔓越莓蛋糕,還有菠蘿味的奶油泡芙。不喜歡喝很烈的白酒,但會經常偷偷摸摸在家裡開香檳,也算一個小酒鬼。最喜歡粉色和藍色,鬱瑤之前經常去拍賣會買一些藍粉色的寶石來收藏……
三言兩語之間,勾勒出一個嬌俏又鮮活的小姑娘形象,商訣低斂著眉眼,看向本子裡有關於鬱瑤的種種描述,又看向眼神越來越亮的鬱綏,心臟抽痛了一下。
鬱瑤離開人世時,統共不過40歲,還是那樣鮮活又蓬勃的年紀,卻要看著自己一點點枯萎頹朽,直到死亡。可除此之外,更加令她痛心的,大抵就是剛剛15歲的鬱綏。
她還沒有看著他長大,沒有看著他遇到喜歡的人,沒有看著他擁有自己的家庭……更何況,還有宋朗華那樣惡心的吸血蟲對鬱綏虎視眈眈……
可鬱綏當時才15歲。
五指不自覺收緊,掌心裡的紙張邊沿因過度用力,變得皺皺巴巴,商訣的臉隱在陰影裡,難以看得清表情,卻能夠清楚地讓人察覺到他周身的悲傷。
鬱綏察覺到身邊的人漸漸沒了動靜,不由轉過頭,想去查看商訣到底是怎麼了,“怎麼突然不說話了?”
好半晌,身邊的人才給出答案:“在想,你和阿姨的關係一定很好。”
“那肯定啊。”鬱綏完全是鬱瑤帶大的,兩個人關係怎麼可能不好,這話說的像白癡,他這麼想,很自然地這麼說出口嘲笑商訣:“你是不是太緊張了,大腦失靈,才會問這種蠢問題。”
商訣這回依舊沒吭聲,鬱綏
覺得氣氛古裡古怪,還以為商訣被他說自閉了,貼心地湊過去安慰,拍了拍他的背:“喂——”
他的話陡然卡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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薄薄的一層月光從窗戶裡透進來,照在商訣的臉上,像照亮了一塊溫潤的白玉,鬱綏驟然發現,商訣的眼眶有些紅……
而月光下,那張單薄的紙頁上,一大塊兒字跡被淚水洇濕,隻剩下了一片斑駁的墨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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冬天的繡球花並不常見,畢竟這花嬌貴,東城的溫度又早早飆到了零下,著實令它難以生存。
但商訣不知從哪兒搞來了各個品種的繡球花,七八種顏色湊在一起,拚成三束花,乍一看五彩繽紛的,著實賞心悅目。
不僅如此,就連鬱瑤喜歡的曲奇小餅乾,蔓越莓蛋糕也一並被放進了車子裡,鬱綏迷迷糊糊上車的時候,看到車子裡擺放著的各種物件兒,人都驚了。
彆的也就算了,這家曲奇餅乾鬱綏記得要排好久好久的隊,他往常都是翹了課的時候才能買到一兩次,最近正值過年,店麵都關了,商訣上哪兒買到的?
尤其是……現在還是早上七點鐘,樹上的麻雀都沒幾隻起床的。
冬日裡的水汽被凍成霜花,掛在光禿禿的樹枝上,倒是成就了一番彆樣的風景。
鬱綏提起車座上的小餅乾,滿臉疑惑地看向商訣:“我怎麼記得這家店今天壓根就沒開門?”
商訣輕抬眼瞼,掃了他一眼,語氣平靜:“開了,拜托小張叔叔幫我去買的。”
小張叔叔是這一次負責幫他們開車的司機,鬱綏身子前傾,剛想和對方搭個話,後頸的衣領又被商訣拽住,懷裡被塞了包還溫熱的蝴蝶酥。
“這包是給你帶的,放冷了就不好吃了。”商訣又遞了瓶熱牛奶過來。
鬱綏的注意力成功被轉移,全身心投入了蝴蝶酥裡,隻是偶爾還忍不住瞥兩眼前邊開車的小張叔叔,他是怎麼知道自己喜歡吃蝴蝶酥的,商訣拜托的嗎?可他也沒告訴商訣,自己喜歡吃蝴蝶酥啊……
前排,司機小張眼神不自覺總偷偷摸摸向後瞟,不明白小少爺為什麼撒謊是他去排隊買的這些糕點。
這分明是商訣淩晨五點自己找到糕點師傅的家,硬生生拜托人家烤了兩份曲奇出來,哦,順帶聽師傅說對鬱綏有印象,又多加了一包鬱綏愛吃的蝴蝶酥。
真到了該邀功的時候,小少爺反而不說話了,小張司機搖搖頭,覺得商訣還是太靦腆了些。
車子一路往前,車輪碾過地上未化開的雪,濺起一片泥濘,速度卻遠比公交車要快些,往常一個多小時的路程隻花了四十分鐘,到達墓園時,還能看見看門的老頭正在做八段錦鍛煉身體,不住地朝著門口的方向張望,好像在等什麼人一樣。
以往鬱綏在這裡一呆就是一天,車子裡的溫度又不高,鬱綏乾脆放了人走,打算帶著商訣坐大巴回去。
小張司機推脫不過,隻好和他們協商,等他們想下山的時候提前給他打電話,方便來接人,鬱綏這才點了
頭。
商訣帶來的東西有些多,好再都是小巧精致的類型,都裝在一起,倒也不至於七手八腳忙不過來。
鬱綏手裡沒拿什麼重物,那些東西都被商訣大包小包給攬走了,他隻抱了一束鮮豔嬌嫩的繡球花,慢吞吞地朝著山上挪著步子。
今天天氣難得的好,太陽高懸在天空之上,將天邊照得澄澈透明,像塊兒巨大的玻璃。
山路並不難行,積雪早早被清理了個乾淨,鬱綏一步三回頭地給商訣介紹這裡,不由走的慢吞吞,以至於老頭興奮地朝著他招手的時候,他還沒反應過來。
“小綏!”老頭停下八段錦的動作,朝著他招手。
鬱綏茫茫然朝他看過去,就見對方三兩步朝著他的方向走過來,停在他跟前,眸光自他周身環繞了一圈,這才收回去。
老頭麵上都是擔憂的神色,但語氣卻是輕鬆的:“今年怎麼來的晚了這麼多,我記得你這幾年都是三十或者初一就過來,可給我擔心壞了,我還以為你……呸,大過年的,不說這些。”
老頭想要伸手拍拍他的肩,但又覺得沒那麼熟悉,思忖片刻又收了回去,隻衝著他笑:“快上去吧,你媽媽那裡我打掃的很乾淨,不用擔心。”
老人的笑容溫暖又乾淨,眼中是獨屬於長輩特有的慈愛。
鬱綏一開始還有些沒反應過來,但從對方的三言兩語之間,也大概猜到了對方的意思。
老爺子怕他想不開,出了什麼意外,這才一直朝著山下張望,就是在等他過來。
胸腔湧過一陣熱流,鬱綏眼眶也有些發熱。
最早的時候,守園的工作人員其實不是這個老爺子,實在鬱瑤去世半年之後,對方才調過來。一開始,對方看見他三天兩頭的逃課過來,還會不客氣地教訓他兩句,等到了後來,聽到同事提起他家裡那些破事兒之後,就再也沒有阻攔過他的行為,還會默默記住他過來的日子,偶爾詢問他的身體最近怎麼樣,有沒有再被欺負。
“我沒事的,爺爺,”鬱綏和他解釋,“今年……今年過年我有了去處,家裡還有長輩一直照顧我,所以才來的晚了些。”
他側開身,露出身後提著大包小包東西的商訣,“今天是帶著我的同學一起過來的,麻煩您一直惦記著我了。”
老頭聞言,沒再多說什麼,隻拍了拍他的肩,連說了幾個好字,隻是目光移到商訣時,感慨了下:“不是那個小胖了啊?”
從前宋臣年也跟著來了好幾次,除此以外,每次都是鬱綏一個人過來,老頭對此印象深刻,不免多問了句。
鬱綏點點頭,將手裡多出來的那份曲奇遞給他,笑著解釋:“嗯,小胖最近有點忙。而且,我身邊的人,也是很重要的人,我想讓媽媽也見見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