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訣的脊背挺得更直了些。
兩人向老頭道彆之後,一起往山頂的方向走了過去,四周沒什麼人,整個墓園冷清又空蕩。
按著記憶找到鬱瑤,鬱綏輕輕將手裡的花放到了她的墓前,
五顏六色的繡球花攢在一起,鮮豔又熱烈。
“媽媽,”鬱綏伸出手,摸了摸眼前的鬱瑤,眼裡滿是懷念:“新年快樂。??來[]♀看最新章節♀完整章節”
商訣將手裡的東西一同輕輕放下,垂眸看向那座黑色的墓碑。
和其餘人黑白分明的遺照不同,鬱瑤墓碑之上的照片色彩鮮亮,和商訣從前在鬱綏家裡見過的那張照片很像。
皮膚雖然蒼白,眉眼卻溫柔又嫻靜,那雙和鬱綏如出一轍的狐狸眼中盛滿了暖意,發色是很淡的粉。
她打破了枯燥乏味的黑白,隻想再生命的最後,給自己留下一抹鮮亮的顏色。
鬱綏站起了身,重新走到商訣跟前,牽住了他的手,帶他走到鬱瑤麵前,語氣認真地同她介紹:“媽媽,這是商訣。”
他在心裡小聲補充:我上次跟你講過的,是我喜歡的人,嗯,也是我的男朋友。
“我帶他來見你了。”
商訣聞言,朝著鬱瑤的方向深深鞠了一躬,神色認真又嚴肅:“阿姨,您好,先要祝您新年快樂,隨即冒昧介紹,我是商訣,是鬱綏喜歡的人,同時,也是他現在的男朋友。”
鬱綏不好意思地偏開頭,不住用腳尖提著麵前的一塊兒草皮,提著提著,就發現不太對勁……
嗯,商訣對著鬱瑤,做了一份長達八分鐘的自我介紹……其中不僅囊括了他的家世,商訣甚至把小學幾年級得過的獎也都一一報備了一遍。
鬱綏:“……”
這是不是有點太誇張了。
“很榮幸能有這個機會來見您,也很榮幸能成為鬱綏喜歡的人,我知道您或許對我是男生這一點或許並不那麼滿意,我也知道我還存在著很多的不足,但我一定會儘我所能,努力達到您的標準與要求。”
“您可以放心的是,隻要我在鬱綏身邊一天,就絕不會再讓他陷入孤立無援的境地,也不會再讓他像從前一樣,孤零零地把自己封閉起來……”
鬱綏可從來沒跟鬱瑤說過這些,總不能讓人到了地底下,還讓他媽操心,鬱綏趕忙給了商訣一腳,警告他:“少說這些有的沒的。”
商訣被迫刹住了車,還想再說些什麼時,已經沒了機會,鬱綏大喇喇坐在地上,對著鬱瑤絮絮叨叨。
“媽,你彆聽他胡說,我過得明明很好,宋臣年還一直陪著我呢。”他心虛地摸了摸鼻子,然後指了指商訣:“不過彆的商訣倒也沒說錯,他對我真的挺好的,也很尊重我。”
“聽說你喜歡粉色,他今天還特地換了粉色的衣服,雖然沒那麼好看吧,但你忍一忍,好像也不是不行……”
冬日裡特有的冷風吹過,林間的鬆樹被吹得嘩嘩作響,樹枝上的雪跌落下來,發出不小的動靜。
商訣側過臉,發絲被吹得略微散亂,背後是一圈毛茸茸的光暈,將冷冽的眉眼襯得柔和了不少。
如鬱綏說的那樣,他今天難得穿了身淺粉色的衛衣,襯得膚色更加白皙,也衝散了身上那股生人勿進的冷淡。男生的脊背挺得很直,身量極
高,已隱隱有了男人那樣堅硬的骨骼形狀,卻在這時,依舊掩蓋不住身上忐忑不安的孩子氣。
風好像吹得更大了一些,卻並不強勁,柔柔繞過兩個少年的身邊,卷起一陣鬆香氣味。
鬱綏坐在那裡,感受到這陣奇妙的風之後,抬頭看過去,隻瞧見了鬆樹林間一片被模糊成團的光暈。
他的手指蜷縮了下,喉間發緊,朝著那團光暈起身。
冥冥之中,他感覺,鬱瑤現在就在他的身邊,就好像,她也從未離去。
“所以,您也喜歡商訣嗎?”鬱綏朝著那個方向囁嚅出聲。
回應他的,是風過林梢,又一陣樹葉嘩嘩作響的聲音,輕快又溫柔。
鬱綏閉著眼,額頭抵在鬱瑤跟前,有溫熱的液體輕輕淌出來。
“我好想你啊,媽媽。??來[].看最新章節.完整章節”他的聲音飄散進風裡,又消弭不見。
兩個人在山上待了很久,大多數時候,都是鬱綏對著鬱瑤在絮絮叨叨,商訣守在他的身邊,像一個安靜的傾聽者,隻是眼神難掩心疼。
等到鬱綏口乾舌燥,下山去找看守的老頭討口水喝時,商訣從懷裡悄悄拿出了幾頁紙。
火舌將紙張一點點吞沒,點燃的濃煙嫋嫋散在空氣裡,一陣煙熏火燎,商訣被嗆得咳了好幾下。
“這是我寫給您的保證書,也是我對您許下的承諾。”
“雖然不知道您能不能看到,但到底是我的一份心意,也希望,可以讓您安心。”
“鬱瑤阿姨,您是個很好的母親,給予了鬱綏很多很多的愛。從前我時常羨慕,也有嫉妒,更疑惑他為什麼會是這樣的性格。但和他相處的時間越久,我就越能明白,因為他成長在您的無私的愛中,所以自然會變成一個很好很好的人。我不會侵占您對鬱綏的愛,隻會將您對鬱綏的愛延續下去,讓他繼續活在愛裡。”
“希望以後,我能夠常常跟著鬱綏來見您,也分擔一點您的孤獨。如果可以的話,我也想,叫您一聲媽媽。”
“商訣敬上。”
最後一點火舌消失殆儘,紙張湮滅成灰燼,飄散在空氣裡。
商訣跪在地上,對著鬱瑤磕了三個頭,間隙很長,力道也很重。
鬱綏回來時,就看見商訣的褲子上沾了一片灰褐色的土漬。
這人坐在簡陋的報紙上,不知道在搗鼓些什麼東西,卻沒有在意身上的臟汙。
他不由滿臉問號,商訣這種潔癖怪怎麼突然轉性子了?
“你身上味道怎麼怪怪的,剛剛燒什麼東西了嗎?”鬱綏聳了聳鼻子,表情更加奇怪。
“沒有。”商訣想也不想地否認。
“難道是我鼻子出什麼問題了嗎?我分明聞到了。”鬱綏再問。
商訣抬手,隨手指了個方向,用借口拖延:“剛剛有人上來,可能是燒了一點紙錢吧。”
鬱綏朝著那個方向看過去,一片荒無人煙:“不可能啊,我剛剛上來的時候,一個人都沒看見,再說了,墓園這麼大,氣味怎麼可能飄到我們這裡。”
商訣抬起眼瞼,表情不見絲毫破綻:“那我也不清楚了。”
“你是不是有什麼事情瞞著我?”鬱綏逼問。
商訣的聲音在寒冷的空氣裡有些失真:“沒有。”
“那為什麼奇奇怪怪的?”
“崽崽,再問就親你了。”
鬱綏:“?”
鬱綏:“?!!”
鬱綏:“商訣你是臭流///氓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