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淨師叔,您不是要急著帶弟子回觀中嗎?”
青陽道士很奇怪。
他師叔道淨明明是急著來召他回去。
但這些日子,他師叔隻是帶著他離開蘇州,卻在江南徘徊了半月之久,數日前又匆匆帶著他趕回蘇州城。
道淨老道手撫長須,指著周圍街市,嘿然笑道:“這一路上,你沒有看到嗎?”
“難道師叔是早就料到數日前的水患?”
青陽道士沿途之上,也得見許多鄉縣大水之後的狼籍之貌,還有各處紛紛漸起的疫情。
再聯想到道淨老道連日來的古怪,徘徊江南之地不肯離去,如今又恰到好處地回到蘇州城。
自然而然可以猜測出來。
其中必定是有他所不知的隱情。
這令他隱隱有些不滿。
他身為觀天院學士,食君之祿,於院中急需人用之時離去,本已不該。
若是道淨老道早知此事,卻在此之前將他帶走,分明是陷他於不忠不義之境。
“不錯,”
道淨老道似乎能聽出他話語中的不滿,回頭看了他一眼,撫須笑道:“你以為師叔我是枉顧人命之人?故意坐視這水患肆虐,置生民於水火不顧?”
青陽道士低頭道:“弟子不敢。”
“不敢就是不信,”
道淨老道也不惱,歎了一聲道:“其實掌教師兄早已算出這場大水之禍,此禍在天機之中早有預示,此乃定數,”
“你按下這頭,那頭也會起來,阻了一人,就還有兩人,”
“就如人生膿瘡,必定是要待其中惡膿儘發,才能一舉除去,否則後患無窮啊。”
“你年紀尚輕,少不更事,不過也通些醫理,怎不明此理?”
道淨老道反有些責怪地看了他一眼。
“弟子慚愧,實不該腹誹師叔……”
青陽道士麵現惶恐。
道淨老道擺手道:“罷了,你師叔我可沒這般小氣。”
“隻是……”
青陽道士遲疑道:“弟子心中尚有些不解,沿途以來,觀各鄉縣情形,這場水禍波及極廣,且聽聞錢塘江數處要道決堤,如此凶險,怎的竟似不見傷亡?”
“還有這疫病紛起,竟也是一般,無人傷亡。”
“你是哪裡來的道士?竟連此事也不知?”
兩道說話,並沒有刻意避開旁人,他這問話恰巧被一個過路行人聽聞。
行人滿臉詫異,帶著幾分優越得意,昂首道:“難道你二人沒有聽過金山寺嗎?”
“金山寺方丈法海禪師,神通廣大,以**力大神通退去大水,救我等於危難,”
“雷峰塔中供奉觀世音菩薩,大慈大悲,錢塘千裡之內,皆得菩薩庇佑,區區疫病罷了,又有何懼?”
“金山寺?法海?”
道淨老道喃喃念著這些名字。
邊上青陽道士臉色有幾分古怪,他對這名字再熟悉不過了。
他自幼便拜在茅山景陽觀掌教,羅浮真人葉法善門下。
羅浮真人之名,天下何人不知?
與龍虎山天師府前代張天師、閣皂山靈寶宗之祖葛仙翁,並稱在世三仙。
曾於高宗、則天、中宗、睿宗、玄宗五朝,皆被奉為帝師,加封為護國天師、越國公。
玄宗之後,就已辭去官爵,隱於茅山景陽觀中。
他身為這般人物親傳弟子,可謂尊貴已極。
身份尊貴,天資卓越,自然沒有受過什麼委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