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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皇子李琰坐在下首,拿著酒杯和酒壺自飲自酌。

眾皇子中,他年歲最長,照理來說,應該算是“皇長子”的——但是有一個人,憑著父皇毫無底線的寵愛,將這原本的序齒倫常打得粉碎。

皇長女李安然的序齒,既是算在公主之中的,也是算在皇子之中的,天下的好事,她兩頭都占著。

這就是為什麼她是“大殿下”,而自己是“二皇子”。

靖王李琰瞥了一眼上座的長姐,卻發現她身子前傾,沒有看對她百般討好的衛家小相公,反而看向了汜水的方向。

皇帝派出去的扁舟搭載著一個僧衣素淨的身影靠近了岸邊,對方提著僧袍下擺,小心地跨上了岸——姿態倒是很穩當,沒有什麼狼狽像,乍一看上去落落大方。

待到人被小黃門領著上前來了,李琰卻眼前一亮:這沙彌生的還真是漂亮。

大周是□□上國,尤其是貴為“天京”的永安,更不少見胡商、胡姬,李琰好色,經常喬裝之後和下屬一起去西市的胡姬酒肆。他一眼就看出眼前這個年齡不大,肌膚白淨,臉上無須的年輕沙彌是個胡僧。

榮枯拜見過聖人,李昌年紀大了,又想起自己那個一直不願意見自己的老母親篤信佛法,自然也沒有讓這僧人獨自站在一邊的道理,於是便吩咐身邊侍候的太監在末席上給榮枯加了一個位置。

後者謝恩坐罷,目不斜視,倒是李安然先開口笑道:“阿耶,這位是我從雍州帶回來的西域法師。請在府中,正在教他規矩和正音,日後好為祖母講經祈福。”

皇帝笑道:“這倒是巧了。”便抬手給榮枯賜了兩盤素點心,“朕在宴席之中,聽到法師吹奏篳篥,恍惚間竟然像是回了當年未登基時,在胡地聽到的樂聲,甚為感歎。”

他自己喝了一口佳釀:“狻猊兒,這永安法師多如過江之鯽,哪個不是精通經典的大德,這位法師可有什麼過人之處,要你千裡迢迢從雍州帶回來?”

“阿耶你是知道我的,”李安然放下牙箸,坐直了身子笑道,“女兒對神佛之事,一向是敬而遠之,雍州之時因為機緣巧合與榮枯法師論道,深覺精妙,又想起祖母篤信佛法,這永安附近的大小寺廟,高僧大德她都供奉了個遍——所謂供奉無遺漏,才將法師帶了回來,希望祖母能更廣積福德,長命百歲。”

滿朝文武都知道當今太後是聖人心上的一根刺,聽到李安然這麼說,自然也就沒有人敢在這場父女局裡插一句嘴。

皇帝遂用袖子拭淚道:“狻猊兒能替父儘孝,朕心甚慰。你祖母知道了嗎?”

李安然笑答:“兒剛回來就稟報過祖母了,祖母說,兒有這份心,就把這件事交給兒來操持了。”

皇帝撫著胡須笑道:“如此甚好。”少不得又轉頭對著左右誇讚了李安然一番。

李琰的白眼都快翻進天靈蓋裡頭去了。

父皇在汜水邊上設宴,太學生們正好在汜水上遊踏青,長姐從雍州帶回來的門客又恰好在船上——這天底下哪裡來這麼多的巧合事?

隻是父皇寵愛長姐無度,把這事壓下去罷了。

畢竟長姐身為女子,去雍州接回了魏朝餘孽的元叔達塞進太學,尚且還能說是憐惜元叔達一介鴻儒,想讓他為國效力。

這帶個如此俊美的僧人帶回府中養著……難免會招來禦史碎嘴,所以長姐乾脆趁著踏青宴的機會,把這事宣揚開來,由皇帝親自給這件事蓋章定論——是因為要替父儘孝,又擔心帶回來的僧人不通宮中禮儀,在小處衝撞了太後,才留在府中教導。

這樣的事情,父皇如何想不到,他就是寵長姐,寵得沒有底線罷了。

一邊的欒雀舉起手中的酒杯道:“大姐姐對祖母、父親真是純孝。”他臉上掛著像是雨後剛出的太陽一般單純、耀眼的笑容,對著李安然敬了一杯,“弟弟以後也多向大姊姊學學才是。”

李琰:沒出息的跟屁蟲,就知道討好長姐。

雖然心裡翻了一萬個白眼,他還是跟著舉杯道:“長姐純孝。”

眾臣舉起酒杯,紛紛恭賀道:“大殿下純孝,可為楷模矣。”

皇帝便撫掌大笑,和群臣共飲了一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