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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哦?狻猊兒她選了小衛相公?”皇帝放下手上的書冊,對這身邊伺候的呂公公道,眉眼間儘是調侃的笑意。

什麼說小衛相公跟弟弟一樣,這不還是點了小衛相公做“青君”嘛。

皇帝年輕的時候性格活潑,雖然現在已經是接近知天命的年紀了,但是性格多少還是帶著點年輕時候的影子。

若是他如此喜形於色,呂公公便知道他是真的開心了。

但是他開心的事情麼……

呂公公覺得皇上可能開心得太早了,畢竟小衛相公生得風流俊俏,又是自小就有才名,一般來說,眼睛不瞎的主閱都會點他做“青君”。

但是呂公公什麼也不敢說。

他伺候皇上多年,忠心耿耿,有的時候也會開口勸勸李昌——這些宦官是殘缺之人,對於任何一個世家子弟,達官貴人來說,他們都是賤到不能再賤的奴婢,但是也就是這些賤到不能再賤的奴婢,恰恰是距離“天”、距離至高無上的權力最近的那一批。

呂公公給皇帝茶杯裡添了些消暑茶:“陛下也是為大殿下操碎了心。”

李昌隨手把書冊遞給呂公公:“孩子大了,她小時候就不怎麼聽朕的,現在更是有主見。”

這書冊是最近坊間流行的新製式,一般都是用來記載一寫豔情故事、誌怪,質地不算好的毛宣裁成硯台大小,厚有寸許,裡頭多是手抄的蠅頭小楷,一疊紙用麻繩裝訂,用魚膠封脊。

要讀的時候一頁一頁的翻看,倒是比卷軸更加方便、好用。

至於李昌手上這一本,是最近坊間大熱的才子佳人故事,呼做《佳人記》,李昌一邊看一邊笑,看到有意思的地方,還要同呂公公調侃一番。

呂公公道:“大殿下雖然有主見,也是個孝順的。”

“她要是真孝順,那就先給朕招個駙馬,再生上兩個孫子。”提到這,皇帝整個人往龍椅上一靠,“你說,狻猊她也不是笨,怎麼就不理解朕的苦心呢?這從宗室裡過繼來的孩子,能有自己腸子裡爬出來的和自己親嗎?”

他像是打開了話閘子一樣,說完了一席話,到底還是不足,又補充了:“人家過繼來的子嗣,自己有父有母,日後要追封親生父母怎麼辦?翅膀硬了要把她從太廟移出去怎麼辦?到底是自己生的好啊。”

呂公公隻得點頭稱是。

皇帝單手握拳,輕輕敲了敲自己手邊上的書案:“小衛相公身子柔弱,性格又天真,雖然衛家曖昧不清,衛顯自己卻是個好拿捏的——以狻猊兒的性子,彆說一個衛顯,就算是想要拿捏衛家,也不難。”

他說這些的時候,又像是說給呂公公聽,又像是自言自語一般,讓呂公公低著頭,即使不看皇帝的臉,也能從那輕聲細語裡,驟然聽出一身冷汗。

至於李安然,她的車駕趕在暮鼓之前出了城,如今已經快是夏日了,天黑得晚,趕到落星池彆苑的時候,天儘頭剛點上一抹紅霞。

榮枯從車廂裡下來,原本上車駕之前他還有些猶疑,擔憂自己和李安然同車,又被她帶著往彆苑去,雖然他也不甚在意、畏懼這些口舌流言。

但是這不代表他不知道這些飛牤一樣的東西會讓人有多難受。

他不懼怕流言,但是他確實是挺擔心李安然受流言困擾的。

李安然坐在車廂裡見榮枯雙手交疊,似乎坐立不安的模樣,便知道他在擔心些什麼,便“哧”一聲笑出來:“法師當初在雍州的時候,懷中抱著嬰孩,行走百裡為孩子乞食,甚至為人追打尚且能安之若素,怎麼和我坐在一輛車裡去泡溫泉,反倒局促不安了?”

榮枯雙手合十道:“流言落在自己身上的時候,小僧不覺得憤慨、委屈,隻覺得熱衷於口舌流言的實在可憐……”他頓了頓,還是選擇如是回答自己心中所想,“但是一想到我與殿下同車,又一同前往彆苑,可能會給殿下招來口舌汙蔑,心裡卻生了畏怖。”

他這話說得誠懇,倒是惹得李安然尷尬了起來,她乾咳一聲道:“我府中都是親衛,不會有人向外嚼舌的。”

更何況,如果她的行蹤這麼容易就泄露出去了,那隻能說明一件事——那就是負責暗中護衛她安全的細作營天字部裡頭,被滲透進了彆人的細作。

那可就……有的好玩了。

雖然是溫泉彆苑,但是大周不興直接泡在野泉裡,一般都是將溫泉水源圍在彆苑之中,然後再另外修建浴池,將溫泉水源源不斷的引入浴池,需要沐浴的時候再點上熏香,撒入花瓣。

李安然讓伺候的黃門帶著榮枯去較小一些的“賜浴池”,自己則占了主池。

落星池最大的溫泉被圈在皇帝彆宮的“華陽宮”中,和李安然彆苑的配置是差不多的,除了主池之外,還會配有七、八個賜浴用的小浴池,每年元月給五品以上的官員賜浴,大家一起泡個澡,搓個背,聯絡聯絡君臣感情。

華陽宮的主池和賜浴池是連在一起的,大臣們以“和聖上用同一個池子的溫泉水”為榮,甚至還給這種用彆人用剩下的洗澡水洗澡的行為,起了個“沾龍光”的雅稱。

若是哪一年沒有被賜浴,沒沾著“龍光”,那可是要被同僚拿出來嘲笑一整年的。

畢竟,聖上用剩下的洗澡水,怎麼能叫洗澡水呢?

而彆苑主池和賜浴池之間的構造,為了省下黃銅管的材料,也采用了和華陽池一樣的建造方法。

所以李安然打算讓榮枯先泡一會,等到他洗了,自己稍後再入水,便讓宮人注意著若是榮枯泡完了,就來回稟。

她坐在主池邊上,伸手撩了撩水麵上氤氳的霧氣,撥弄了兩下水麵上的花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