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55(1 / 2)

素齋晚宴是在紫宸殿前舉辦的,皇帝李昌除了宴請了十六位參加辯法的法師之外,還同時宴請了天京官位三品以上的官員們。

當然,經過十幾年的勵精圖治,大周早已經不是剛剛開國時候那個民生凋零的模樣了,無論是官中還是民間,都富庶了許多,皇帝大擺宴席,禦史象征性的抗議了一下,實際上也不能阻止皇帝的決定。

參加辯法會的十六名法師準備的宴席和百官是不一樣的,畢竟滿朝文武,李家皇嗣代代都是肉食黨,讓他們隻茹素實在是食不知味。

那些在辯法會上表現稍遜榮枯的僧人坐在皇帝下首,腦子裡還在想剛剛辯法會發生的事情,卻見一個個嫋娜俏麗的宮人上前,為他們捧上皇家宴席的精致素齋。

大周女子以奔放熱烈為美,如今宮中伺候的宮人們幾乎都換上了坦胸半臂襦裙,輕紗褙子飄然如仙,第一道便是長生粥,恰好對這些上了年紀,脾胃不好的老和尚。

宮人們身段婀娜,捧著流水般的菜品,邁著盈盈蓮動的步伐,將素齋宴的碟盞放到諸位高僧和百官的眼前。

百官笑意盈盈,那些老和尚們卻掐著佛珠不敢看這些青春正盛的貌美少女。

李安然捧起長生粥喝了一口,裡頭應該是加了石蜜,所以嘗上去彆有一番香甜。

她一邊吃,還一邊伸手讓榮枯:“法師嘗嘗?”

榮枯對她向來是沒有辦法的,她勸嘗,那他隻能嘗嘗,恰好肚子也有些餓了,便捧起裝著長生粥的碗,舀起一勺黑米甜粥來送進口中。

隻是這邊上完菜,那邊宮人卻像是忘了眼前這些老法師都是出家人,不應當飲酒一般,將一個個雕銀酒壺和酒杯放在了這些法師的桌子上。

李昌用筷子夾了一塊過門香,丟進嘴裡嚼了嚼,便對身邊的呂公公道:“歌舞。”

呂公公會意,上前揮了一下雲掃,拉長了中氣頗足的公鴨嗓:“歌舞起!”

一時間,便從遠處走來一隊妝容濃豔,眼波流轉,身段一流的佳人,身著舞衣,柳腰玲瓏,更兼舞姿嫵媚,絲竹悅耳,比之極樂淨土之中的乾達婆也不為過。

李安然啃著嘴裡的酥炸肉,側目看了看坐在不遠處的榮枯,後者垂眸不看歌舞,正捏著一塊貴妃紅往嘴裡送,似乎吃得還算滿意。

至於那些個老和尚們,更是個個露出尷尬的神色來。

皇帝會不知道身為僧人,是不能觀看女樂歌舞的嗎?

自然是不可能的。

就像誰都知道和尚飲酒是戒律,他卻依然把銀酒壺放在了十六位禪師的桌子上一樣。

一曲歌舞完畢,舞姬們退場,觀賞歌舞的官員們也一邊喝著酒,一邊品嘗著美味,卻見皇帝站起來,手持酒杯道:“朕聽聞今日辯法會收獲頗豐,又聽寧王我兒說,諸位法師願意代表我大周十五道眾寺將寺廟中的田產交出,重歸朝廷,這實在是天大的善事啊!到底是學佛之人,慈悲遠勝過他人!”

在下麵的百官無不掩住唇角的笑意——好家夥,聖人這一開口,“慈悲”這高帽子給這幫和尚頭上一扣,又說他們是代表著大周十五道的佛寺,硬是把人推到了一個不得不歸附於天家的境界。

這話術,這臉皮的厚度,果然大殿下和聖人是親父女啊。

皇帝敬酒,百官豈敢有不應和了,於是便紛紛舉起手上的酒杯,對著前方的十五人道:“諸位法師高義啊!”

延道顫抖著手不知道該怎麼辦,喝酒是破戒,但是這酒……是皇帝賜下的,不喝,便是抗旨不遵——皇帝給你敬酒,你居然敢給陛下甩臉子?不想活了?

皇帝此舉,表麵上是敬酒,實際上卻是在試探在這些和尚心裡,到底是自己的命重要,還是恪守清規戒律重要——歌舞你們不敢看,皇帝的敬酒還敢不喝?

清海一雙渾濁的眼睛盯著眼前的酒壺,又發出了一聲長長的歎息,伸手拿過眼前的銀酒壺,顫抖的左手卻兩次拿不穩酒杯。

邊上的可慧卻皺著眉頭遲遲未動,看到清海動了,便向他投去一個哀然的眼神,也將手抬了起來,卻最終放在了食案上。

就在眾人踟躕的時候,卻聽見一個聲音清然謙和:“陛下謬讚了。”

眾人抬頭,卻看見作為勝者而坐在最前麵榮枯雙手捧著銀酒杯站起來:“隻是諸位師兄乍見天顏,又在辯法會中輸給了小僧,略略有些慚愧不敢受此禮,小僧作為此次辯法會的勝者,替諸位師兄飲此杯。”

言罷,他便捧著酒杯一飲而儘。

隻是醇液入口,卻沒有想象中那種微醺的滋味,反而清冽甘甜,絲毫沒有酒味。

榮枯心裡立刻就明白了,眼前這個高高在上坐在龍椅上的男人,確實是李安然的親父。

——父女二人,連試探彆人,立威恐嚇,都想得這般絲絲入扣。

李昌坐在上首哈哈大笑:“榮枯法師好膽量,朕就喜歡有膽量的男子漢!”他側頭對著坐在一邊的其餘十五僧道,“諸位法師誤會啦,這壺裡不是酒,是用蜜棗子泡出來的甘糖水。”

言罷,便高舉了自己手上的酒杯,又敬了諸位法師一杯。

——若說之前不喝,是因為顧忌飲酒破戒的戒律,那麼現在這一杯喝下去,便是認了皇帝所說的“代表大周十五道佛寺,交出田產,歸於朝廷”的褒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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