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章 75(2 / 2)

誰知那些細作都一去不返,更讓他們心裡的不安加深了幾分。

“不是說,這個文承翰是得罪了寧王,被發配來威州做刺史的嗎?”一個族老開口道,“我怎麼瞧著,不像是怎麼一回事啊。”

“這個文承翰在春闈卷子上大罵寧王牝雞司晨的事,全天京都知道,都說是寧王為了教訓他,才把他弄到威州來當刺史,”另一人道,“這人一來到威州就把方家、鹽商和海匪全都得罪了,我怕這寧王殿下是拿他做筏子,讓此人把麻煩都清除了,她好做這撲螳螂的黃雀。”

方家主思忖片刻,道:“關鍵是要弄清楚,這出手處理我們派過去盯著的細作的,到底是什麼人。”

他之前在崔禦史來到威州的時候,就下帖子想要去拜訪崔禦史,但是對方說實在是忙碌,推了兩次。

也有可能是崔禦史的人,出手收拾了他們派過去的細作,但若是如此,光是一條窺探刺史府,就足夠崔肅和文承翰前來興師問罪了,但是對方一動不動,就像是完全不知道這件事情一樣,讓崔家主反而有些不祥的預感。

他抬起頭來,看向正廳外麵的天空。

威州三月多陰雨,如今外頭正是陰沉沉的,似乎很快就要來一場暴雨了。

就在這時候,管事突然從外頭進來,先通報了一聲:“老爺,有請帖。”

方家主唬了一跳,連忙站起來:“誰人下的請帖?”

管家道:“是崔禦史身邊的金吾衛送來的。”一邊說,一邊恭敬地送上請帖。

方家主打開,快速瀏覽過,便對身邊的家老們道:“這是崔禦史送來的請帖,想請我方家,還有孫家,以及幾個鄉中紳老前去珍珠江畔赴宴。”

他有些擔心這是鴻門宴,但是崔肅是“代天巡查”,他請自己過去赴宴,若是不去,自然說不過,想想崔肅既然能將方家、孫家、還有一眾小世家的家主請過去,自然也不會做什麼太過分的事情,便吩咐管家取來紙筆,寫了帖子送回去,表示自己一定如約到場。

至於細作的事情,這些細作的家中老小都在自己手上,就算是這些細作都落在了崔肅的手上,他咬死了不認,自然對方拿自己也無法。

還有一點就是,他方家自魏朝後期之後,便盤踞在威州,自從當今皇帝繼位之後,便大力削減中原那些捧先帝上位的世家擁兵的權力,隨著皇帝扶持寒門,提拔兵戶這一係列動作,中原世家大多數已經沒有了蓄養私兵的情況。

前不久,皇帝又下旨禁止寺廟蓄養僧兵,積蓄田產。

可以說他們這位英明的聖上,將天下兵權一攬,自此中原再無世家可以同李周皇室抗衡。

當然,這僅僅是北方邊境和中原,南方一些早早遷過去的世家,事實上家中還蓄養著不少私兵,諸如小林州史家,威州的方家,這些家族的私庫裡不僅有利器,甚至還有魏朝時期帶過來的甲胄。

大周初立不過幾十年,看到北方世家的結果,一些南方世家更加警惕,覺得自己不能這樣輕易將擁私兵的權力交出去。

——說句自大的,威州這塊小地方,州府官兵還未必能和方家的私兵比呢,當年燕朝的時候兵荒馬亂,他們三家可是靠著自己的私兵保住了自己在林州的地位,先帝還特意嘉獎過呢。

宴會的地點定在珍珠江畔,在一處大花船上。

威州漕運、海運發展極快,這樣能容納幾十人同時飲酒作樂的花船光是珍珠江上就有數十艘,方家主前去赴宴的時候,天空中下著濛濛細雨,沾衣欲濕,天氣有些陰沉,也累得赴宴之人心情有些糟糕。

赴宴的不隻有方家、孫家,還有一些當地的小士紳,讓方家主比較詫異的是,文承翰也在花船上。

這人除了剛來威州,為了麻痹鹽商們的警惕心,連續參加了一個月的宴飲,待到將鹽商都收拾妥帖了,他就再也沒參加過這些場合,一味的在刺史府和南珠局兩頭跑,也不知道在忙些什麼。

最讓參與此次宴飲的世家子弟們驚訝的是,坐在上首的並非崔肅,也不是刺史文承翰,而是一個身著胡裝,一雙眼睛用胭脂畫得細長,眼尾向上挑起的女子。

——這自古以來,哪有士子宴飲,由女眷做東的?

方家主遲疑了一瞬,腦子卻瞬間像是被冰水過了一遍一般通透,整個人狠狠打了個激靈。

確實“自古以來”是沒有的,但是當朝,卻有一個。

花船漸漸往威州城外駛去,船上沒有絲竹之聲,上頭擺放著美味佳肴,玉粒金蓴,但是沒有人敢動筷子。

因為花船駛向的岸邊,如同巍峨的城牆一般,陳列著一支軍隊。

一眼看去大約也就三千人左右,但是擺成陣型站在最前麵的五百人,手持陌刀,一身玄甲,個個都是九尺以上的彪勇漢子。

隻見這三千人在花船落錨的時候,齊齊對著花船單膝下跪,用驚起無數河畔鷗鷺的雄壯吼聲道:“赤旗玄甲舊部,奉皇命前來護駕!”

這三千人,足以滅掉西域一個小國,或者東胡的一個部族了,更何況是太久已經沒有戰事的威州世家私兵。

方家主強忍著戰栗,望向了上首坐著,正垂著眼、捧著碗,嚼著醬醋汁燉的蟲草花炒麵筋,連一個眼神也沒給他們的胡服女子。

赤旗玄甲,狻猊鐵騎。

——寧王李安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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