予二奶奶上了年紀,為人又迂腐,覺得就算崔寡婦曾嫁為人婦,這樣說話還是不成體統,臉一下子就沉了下來,旁邊予二伯趕緊接過話茬,生怕自己母親氣上加氣:“崔寡婦,今日叫你來是讓你把銀手鐲的事兒說清楚。”
崔寡婦聽到予二伯話沒回應,而是媚眼一轉,看向了予安,作勢就要撲過去,卻被予安給攔住了。
委屈巴巴的看了一眼予安,揚聲說道:“昨天在予郎家門口,予二伯可都是聽清楚了的,怎的還要我說一遍?”
再一次被叫予郎,予安差點一口老血吐出來,剛想反駁,就感覺到身邊陣陣涼意,回過頭看向柳淮絮,正巧碰到了她的一雙白眼。
就很離譜。
柳淮絮什麼時候學會翻白眼了?
“崔寡婦,你我並沒有什麼關係,今日叫你來是讓你說你跟四姑的事。”這時候不為自己辯解,還要什麼時候?
予安說完這話,又挨著柳淮絮近了一些,悄聲的說:“你怎麼還對我翻上白眼了?”
繃著臉的柳淮絮一臉無語,這個時候不翻白眼,難道要表現的很開心嗎?
倒不是她都在意這句予郎,隻是崔寡婦當著這麼多人的麵叫予安,不是沒把她放在眼裡嗎?
於是又翻了一個白眼。
崔寡婦看到兩人暗戳戳的舉動,看熱鬨不嫌事大似的開口:“淮絮妹妹看起來平易近人,怎麼還當著這麼多人的麵教訓起自家乾君了?”
聽到這話,就是柳淮絮再好的脾氣也忍不住了,剛想開口反駁,予安說話了:“我跟我家娘子怎麼相處,與你何乾啊?”
崔寡婦單純就是挑事兒,見予安怒目圓睜,也不敢繼續吭聲了。
而是把目光轉向了予四姑,
予四姑是坐在地上的,崔寡婦則是居高臨下的看著她,嘖嘖兩聲,有些幸災樂禍的說道:“這不是予家四姑,予春嘛,怎麼被自己的好女兒按在地上了?”
“好女兒”三個字讓予爭一僵,按住自己母親的手送了送,予四姑立即掙脫開來,對著崔寡婦就是一頓狂噴:“貪財克夫的寡婦,你……”
“予爭!看好你母親!”
予爭站起身,看了一眼臉色不太好的予二奶奶,直接把予四姑給拉了回來,又堵上了她的嘴,予四姑年紀大了,根本比不上予爭這種年輕的乾元,被束著身子捂著嘴,隻能狠狠的瞪著予爭。
予爭倒像是看不到一樣,垂下眼眸給予四姑又拽到了角落裡。
看到這樣一幕,崔寡婦唏噓道:“予爭還真是你的好女兒啊…”
對於予爭來說,今日就是受儘侮辱的一天,予二奶奶那裡她不敢多說話,自己的母親也說不得太多,予安和柳淮絮更不用說了,自己的母親陷害了她們,她還有什麼話能說。
唯獨崔寡婦,這個跟自己母親狼狽為奸的人。
所以聽到崔寡婦的這話,予爭把股勁都發在了她的身上:“你給我閉嘴!”
“你…!”崔寡婦被凶的一愣。
“好啦,說正事!”予二奶奶嫌惡的看了一眼崔寡婦,又開口:“崔寡婦,今日叫你來就是想讓你說清楚予春的事。”
崔寡婦瞪了一眼予爭才回頭應聲,不過見這些人對她的態度都不算好,也有了些小脾氣,說出來的話及其敷衍:“予春…就是予春拿了一個銀手鐲讓我說是予安送的…”
崔寡婦的心思真猜不透,完全不知道她怎麼想的,這時候彆扭什麼個勁兒?
予安無語,往前走了兩步,站在了崔寡婦的麵前說道:“四姑送你銀手鐲這事,必須要說的明明白白的,今日二奶奶可是要在族裡決定四姑的罪行,崔寡婦要是說不清楚,這罪怎麼定?”
她就不信了,被欺騙了,崔寡婦還能當什麼事都沒發生。
果然,聽到予安的話,崔寡婦的臉色變了變。
她雖然除了有一個貪財的心,輕浮的身,沒彆的東西,但是這話的意思還是聽懂了的,所以也忽略了自己那沒有意義的小脾氣,把予四姑送給她銀手鐲的所有事情都說了。
聲音也不那麼造作,正色道:“予春是前些日子找到我的,拿出一個銀手鐲來,讓我說是予安送給我的,我當時沒第一時間接受,雖然我這人不聰明,但也知道沒有這種白得的好事,然後我就問她是怎麼一回事,她吞吞吐吐的,隻說是予安欠了銀子,如果還不上的話她會想法辦法讓予安除名,但以予二奶奶…”
崔寡婦停頓了一下,眼神放在了予二奶奶的身上。
這時予四姑也開始不安分起來,扭著身子想要掙脫予爭。
予二奶奶看了看她,又看向崔寡婦:“你繼續說。”
崔寡婦笑笑對著予二奶奶說:“予春說,以您偏向予安的性子,定然是不能同意讓她除名,所以…想出了銀手鐲這麼個主意,要是讓您和予家族人都知道予安欠錢不還,還給我這個寡婦買銀手鐲的話,肯定會惹眾怒,就是您想保也保了了。”
予二奶奶聽完崔寡婦的話,臉都要氣綠了,閉了閉眼,讓崔寡婦一次性說完。
“我當時也詫異,予安…予安的性子全村的人都知道,她怎麼可能還的上銀子呢?想套出予春的話我便說,不想沾上你們自家的事,予春這才耐不住了,說這樣做會更保險一些,主要也是為了予爭的仕途,有予安這樣的從姐,以後肯定會影響到予爭的。”
“她還跟我說過,給予安除名的時候說不定要用的上我跟她演戲,反正…予安這人輕浮浪蕩,我哄一哄她,她…她就聽我的了”
這些話說完,崔寡婦把目光放在了予四姑的身上,咬著牙說道:“沒想到,那銀手鐲居然還是個假的。”
雖然事情在場的人大概都了解了,但是聽崔寡婦說完,還是不太一樣。
予爭看著自己的母親,眼神變得複雜極了,她信母親會有這樣的心思,但這麼做實在是太蠢了。
予五叔看了看予四姑,也有些不可置信,甚至還替她辯解:“二姑,這崔寡婦在村裡名聲也不好,怎麼能聽她一人之言?”
他話音剛落,崔寡婦的急脾氣又上來了,走到他的麵前怒聲道:“昨日在予安家門口的時候,她自己都無言辯解,向予安和柳淮絮認錯,又跟予二伯求助,怎麼就是我一人之言了?”
說完話,崔寡婦歪了歪頭看向予五叔,輕出一口氣,說道:“是啊,予春是你親姐,你自然要向著她的……”
予五叔的臉色瞬間變的僵硬,指著崔寡婦:“你你你……”竟然你不出個所以然來。
沒理他,崔寡婦用手指著予四姑和予爭的方向,對著予五叔說:“你這個親弟弟,倒是比她的親女兒要好些,我來了這半天,都沒聽到過予爭替她母親說過一句話。”
崔寡婦雖然腦子沒那麼夠用,被予四姑給騙了,但她說話戳心啊。
角落裡的予四姑聽了這話,心裡更涼了,予爭的一切舉動她都看在眼裡,也氣,也怒,但被人明說出來就是另一種感受了,剛才隻想著跟予爭說明自己的動機,壓根就沒太注意予爭的反應。
她一眨不眨的看向麵前的予爭,可予爭連回視都沒有,默默的低下了頭,按住自己的母親手卻是一點都沒鬆。
在一旁安靜許久的予二奶奶沉聲說道:“行了,這下事情都清晰了,該說說老四的事兒了。”隨後又遞給予二伯一個眼神,讓他把崔寡婦弄走。
得到指令的予二伯,走到崔寡婦的身邊低語兩句,崔寡婦聽話的跟他走了。
剩下的都是予家的人,說話也方便起來。
“爭兒,把你母親鬆開。”
予爭身子僵直了一下,緩聲應道:“是,二奶奶。”
雖然被鬆開了,但予四姑還是沒挪地方,眼睛依舊一眨不眨的看著予爭。
仿佛是第一次認識自己的女兒一般,看了又一會兒眼神才放下,隨後嘴角扯出一抹嘲諷的笑。
予爭看在眼裡,心裡也有些不忍,但到底是什麼都沒說,畢竟母親已經做出這樣的事了,如果自己再幫著母親,不也會落下一個不懂事的罪名嗎?
所以予爭覺得這個時候最好還是乖乖聽話的好。
可她不知道的是,因著連自己的母親都可以這麼對待,予二奶奶對她也是失望透頂了的,
予二奶奶瞟了一眼她們母女,又向眾人說道:“予春勾結外人,欺騙族中子弟,以是事實,往後族裡大小事務予春不得參與,在予春家的族田收回。”
予家的族田算不得太多,但多數都是予四姑家在種。
在予安奶奶之前,予家並不算什麼大宗族,說到底都是因為窮,從予安奶奶那一輩,予家算是澤源村發展起來了。
大數的族田都是湊出來,曾經是由予安奶奶統一管理,予二奶奶協助,可自從予安奶奶走了之後,這種情況就變了。
族田以低價租給族人,由於予四姑家有予爭,大頭的族田都被讓給了予春家,現下收回也就意味著,將來予爭趕考時候的錢財,不知道要從哪裡來了。
畢竟,讀書是最費錢的了。
予二奶奶這話一說完,最崩潰的要數予爭了。
眼神驚恐的看著自己的母親,呐呐開口:“母親……”
予安看了一眼兩人,又扯了扯柳淮絮的衣袖問道:“你說…四姑還能不能為了予爭…”
“離我遠點,你剛剛碰了崔寡婦。”
柳淮絮說這話時語氣冷冷的,臉上也沒什麼表情,予安實在是有些猜不透。
到底是嫌棄她,還是嫌棄崔寡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