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3 章(1 / 2)

姻緣錯 怡米 13658 字 6個月前

晨曦入帳,寧雪瀅從混沌中醒來,碾壓般不適,她挑開帷幔,發現董媽媽正在屋裡麵收拾狼藉,“您......”

董媽媽笑著回頭,“大夫人說了,大奶奶今日歇著就好,不必去請安。”

寧雪瀅看向夜裡被丟在地上用過的魚鰾已沒了蹤跡,心裡忽上忽下,她不想有孕的事,不知是否傳到了婆母的耳中。

“媽媽可見到魚鰾了?”

董媽媽撿起最後一件衣裳放進木盆裡,端著站起身,“老奴瞧見了。”

作為過來人,又豈會不知那是做什麼的,再者,洞房那夜,也是經由她遞進屋裡的。

“有些事老奴不會多嘴,不過即便大夫人知曉了,也不好埋怨您的。”董媽媽給寧雪瀅吃下一顆定心丸,“大姑娘成婚比您早,至今也在避孕,不想早早生育傷了身子。”

寧雪瀅慶幸自己有個通情達理的婆母,她道聲謝,放下帷幔又有了睡意,晌午時分才起身梳洗。

秋荷在服侍寧雪瀅用膳後,又為她捶起腰身。

挪開炕幾,趴在日光暖融的軟榻上,寧雪瀅稍微覺得舒適些,“左邊一點兒。”

“姑爺夜裡......是不是掐小姐了?小姐身上有紅痕。”

麵對不懂風月的小丫頭,寧雪瀅有種被衛湛拔苗助長的感覺,不想回答這個問題,她提起另一件事,“針灸的事,還要勞你多費心。”

“奴婢一直在勤加鑽研,已與青岑商量好了施針的日子。”

“哪一日?”

“本月初八。”

那不就是初九的前一日。

寧雪瀅心裡打鼓,但不踐行永遠尋不到良方,“到時候我給你打下手。”

傍晚,衛湛帶著青岑回府時,巧遇妻子正帶著幾名侍女在溪麵上滑冰。

瞧見世子爺站在岸邊,侍女們識趣地散去,還有人因為著急打了個哧溜滑,被寧雪瀅一把扶住,“小心。”

“多謝大奶奶。”

小侍女灰溜溜跑開,獨留寧雪瀅一人。

青岑也低頭離開,偌大的玉照苑空蕩蕩的。

衛湛走過去,看了一眼凍結實的冰麵,信步而上,來到寧雪瀅麵前,“怎麼不在屋裡歇著?”

“躺了一日還不夠歇嗎?”

女子語氣帶了不小的嗆勁兒,顯然還在生悶氣。

不想理會男人,寧雪瀅轉身欲走,卻因腳底打滑身形微晃,被衛湛撐住了背部。

衛湛將人扶穩,虛虛環在懷裡,緋色衣袖自灰鼠色大氅中露出,手背上隱現青筋。

寧雪瀅避開他的觸碰,連同排斥他身上的蘭香,“不要你扶。”

鬨脾氣的小妻子格外軟糯,衛湛眉眼溫和,握住女子的手腕,向岸邊帶去,“跟我去趟書房。”

往往去書房都是正事,寧雪瀅也沒是非不分,亦步亦趨地跟在後頭。

房門閉合時,遮蔽了萬丈晚霞。

走進

垂著珠簾的裡間,衛湛請寧雪瀅坐在窗邊的圈椅上,親自為她煮了一壺茶。

金駿眉、老薑、冰糖適量。

“初八夜裡,青岑會安排秋荷為我施針。”

“我知道。”被濃重的薑味衝擊嗅覺,寧雪瀅推開小半扇窗,打趣道,“最多無功無過,不必緊張。”

高山壓頂都未必會緊張的男人低笑了聲,“多謝寬慰。”

“不客氣。”

氣氛有些微妙,衛湛執起茶壺為她斟上,“多喝些。”

口感辛辣,衝淡了金駿眉的清爽甘甜,寧雪瀅想起采摘那日的場景,放下紫砂盞問道:“你可忌口?”

“不忌口。”

“那是衛九忌口?”

“他挑食。”提起衛九,衛湛沒多大情緒波動,像是全然接受了這重陰鷙的靈魂,“他不吃魚,不吃薑,還碰不得酸的食物。”

真是個難伺候的人,並且毫不隱藏挑剔的一麵。

寧雪瀅不在意衛九的喜好,但還是默默記下。

被監督著喝下半壺薑茶,寧雪瀅站起身,“你忙吧,我回屋去看醫書了。”

可轉身之際,手腕被攥住,身體隨之傾斜,坐到了衛湛的腿上。

衛湛撥開她脖頸的碎發,輕吻在後頸的軟肉上,“這處夜裡沒親到。”

渾身激靈一下,寧雪瀅快速站起身,反手蹭了蹭後頸的濕潤,哪曾想到他會在書房裡戲弄她。

衛湛搭起腿,為自己斟茶,泰然自若猶如流玉雲靄,全然不見適才的輕佻。

所以說,有些人壞到了骨子裡。

道貌岸然。

暗暗腹誹一句,寧雪瀅快步離開,臉蛋白裡透粉。

像是達成某種共識,一次行房,寧雪瀅要一連休息幾日,夜裡衛湛沒有索取,與之分睡兩張被子。

後半夜,宮裡派人傳來口信,說皇帝咳嗽加重,痰中見血,將去請夜安的太子大罵一頓,還掌摑了太子。

衛湛披著外衫,按住隨之起身的寧雪瀅,“你歇著吧。”

說著,他拉開隔扇走出去,與東宮內侍麵對麵立在庭院中。

“陛下勃然大怒,甩了太子殿下兩記耳光,還放話說......”

衛湛負手月下,“講。”

“陛下當著侍寢宮妃的麵說,‘豎子蠢笨,不配儲君之位,朕另有十四子,遲早擇一人取汝代之’。”

太子雖性子悶,但才智是受到群臣認可的,怎會與蠢笨搭邊兒?

衛湛略思忖,想到了一種可能,太子不遵旨選妃。

子夜,寧雪瀅在窗前目送衛湛與內侍一並離開,猜他是趕往東宮了。

莫名想起在出嫁前夜,父親說過的一句話——太子是皇室正統血脈,無失德過錯不可廢,一旦被廢黜,必將引起朝野派係之爭,使朝野動蕩。

皇帝陛下當著眾人的麵揚言更換儲君,的確不妥。

搖了搖頭,寧雪瀅合上窗躺回被子裡。

父親和丈夫都是支持太子的,自己沒什麼可為難的。

**

十一月初八,是日也,白虹貫日,百姓在街頭駐足仰望,欽天監監正入宮麵聖,稱天象異常,必有大事發生。

當日後半晌,承寵不久的陶貴嬪誕下一子,景安帝大喜,親自擺駕前去探望,被穩婆攔在產房外。

“陛下哪能見血腥啊!”

景安帝等在產房外,與隨行的幾名重臣有說有笑,“祥瑞,祥瑞啊。”

一部分臣子咧嘴大笑,真情假意難以辨彆。

季朗坤跟在其中,對陛下掌摑太子並放言罷黜的事略有知曉,心緒複雜。

回到府邸說起此事,不禁感慨道:“自古白虹貫日時有發生,也不見得回回都有不平凡的事發生。陛下如此大張旗鼓喜迎麟兒,指不定是在為廢黜太子做鋪墊,但最後立誰為儲君又是後話。”

已麵壁思“過”的季懿行大咧咧坐在椅子上,咬一口脆棗,刻意發出聲響,引得老爹不滿。

“你又怎麼了?”

“父親的意思是,今日出生的小皇子是個幌子?”

“有這種可能,恐朝中各方勢力將會上演奪嫡之爭啊!”

一想到衛湛是太子近臣,季懿行有點兒看好戲的心思,“延續皇族正統血脈是大事,太子不依照陛下的旨意選妃,引得陛下廢黜之心也是常情。”

葛氏在旁插話:“家族延續香火也是大事,怎沒見你上心啊?”

季懿行吃下最後一口棗,將果核丟進簍中,拍拍衣擺向外走去。

後日增援大軍即將啟程,季朗坤不願與兒子太過僵持,重重歎了聲。

**

申時二刻,衛湛從東宮離開,在宮門外與負責為景安帝醫治肺咳的薛禦醫迎麵遇上。

薛禦醫心事重重,看起來滿麵愁容,先與衛湛打了個招呼,擦肩而過時又折返追了上去,“詹事大人請留步。”

衛湛停下步子轉過身,“薛老有何見教?”

薛禦醫抬手比劃,“還請詹事大人借一步講話。”

兩人離開宮城,在篁林小徑上慢慢走著。

薛禦醫說起最近的煩心事。

自從皇帝患病久治不愈,戾氣橫生,砍殺禦醫。太醫院本就人手不足,如今是雪上加霜,折了六位頂尖的醫者。

薛禦醫弓背走路有些蹣跚,“在陛下那裡,小老兒不知能殘喘多久。有件事想拜托詹事大人。”

“薛老請講。”

“聽說詹事大人祖籍姑蘇,小老兒的家鄉也在姑蘇。”

衛湛淡淡笑開,隨口說出一句方言。

薛禦醫下意識以方言作答。

一老一少,一高一矮,在颯颯竹林中以家鄉話聊了許久。

薛禦醫年事已高,妻子離世,膝下一子在多年前走散,杳無音信。他孤身一人,想要落葉歸根,故而,想托衛湛在他離世後,將他的屍首葬於家鄉姑蘇。

一片竹葉落在老人花白的發間,衛湛抬手摘掉,“晚輩記下了。”

薛禦醫躬身施禮,“大人之恩,不勝感激,若有來世必當報答。”

衛湛扶起老人,“今生還未過完,薛老何言來世?”

“伴君如伴虎,小老兒自知命不久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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