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7 章 十七章(1 / 2)

“哈、哈……”

夏茯像缺氧魚一樣大口喘著粗氣。

他們家因為夏常青打架賠了不少錢,於是父母明令禁止夏茯“在外惹事”,代價就是夏茯遇到事情要不一聲不吭,要不直接下死手,完全沒有一個中間值——包誌偉扇了她嘴巴,她就以牙還牙對著他腦袋砸了回去。

現在男人躺在地上一動不動,生死不明的樣子令夏茯心驚肉跳。

怎麼辦?他怎麼不動了?該不會死了吧?

如果隻是暈倒還能解釋成正當防衛,但要是死了,或者腦損傷落下病根,她也完了,哪怕從輕量刑,後半輩子都要在監獄裡度過。

不、不、不。

種種假設讓夏茯背後發涼,她再次抱緊電腦,鼓足勇氣上前查看包誌偉的情況。

太好了,還有呼吸。

昔日不可一世的男人正四腳朝天躺著,用鼻孔發出粗重的喘息,那個碩大的肚皮隨呼吸時鼓時平,像極了手術台上等待解剖的青蛙。

夏茯垂眼打量著包誌偉,慶幸之餘又無法控製地感到厭惡。她屏住呼吸,輕輕用腳尖踢動他的胳膊,“包誌偉、包誌偉?”,想要確定他是否還有意識。

時間一分一秒過去,足足一分鐘,包誌偉都沒有回應。

此地不宜留,她能直接跑掉麼?不行吧,那對情侶聽到了這裡的對話,班上就自己一個女生,很輕鬆就能查出自己的身份。

還是先去找人?但找誰呢?爸媽肯定不管自己、輔導員偏心、室友隻是普通人……方景澄麼?

夏茯緊張地吞了口口水,再次感到了自己的無能為力。

要不先給保安隊打個電話吧?

新生培訓的時候,她存了不少緊急電話。

就在夏茯檢查口袋裡的手機有沒有摔壞的時候,她突然聽到不遠處傳來了腳步聲。

隻有一個人,腳步也非常悠閒,聽起來不像是折返的情侶。

難道是夜遊花園的路人麼?

夏茯的一顆心臟再次提到了嗓子眼,她努力分析現狀,思考要如何解釋,全然沒有注意到包誌偉已經悄悄掙開了眼睛。

那隻毛茸茸的手飛快刺向夏茯纖細的腳踝,將它緊緊攥在手心,恨不得直接捏碎她的腕骨。

夏茯發出一聲短促的痛呼,還沒來得反應,就被他向外扯動腳腕,一把掀翻在地。

“該、該死的婊子。”

包誌偉從牙齒縫裡擠出罵聲。他一隻手抓住女孩的左腳,用力將她拖向自己,另一隻手則撐起上身,打算從地上爬起來。

額角滴淌的鮮血越過眼皮染紅了包誌偉的瞳仁,他看起來和墓地中蘇醒的喪屍沒什麼兩樣。

夏茯的力道還是太輕了,拍打他時用的又是筆記本板麵,著力麵相對較大。於是包誌偉在短暫的眩暈後,立刻回過神來。

但腦震蕩的後遺症仍停留在包誌偉身上,他現在口齒不清,行動也相對遲緩。夏茯因此獲得了

一段反擊時間。

王、王八蛋……

有目擊者在場,她可不能像剛才一樣下死手了。

眼見那座長毛肉山越來越近,夏茯咬緊了牙關。或許她的體內也存在和弟弟一樣的暴力基因,對於打架,一回生二回熟,女孩再度操起筆記本,用邊角部分狠砸包誌偉的手腕,同時對著出口處放聲尖叫:

“放、放開我!救命啊!!()”

;⒃()”

得發出慘叫,觸電般撒開手掌。夏茯趁機抽出完好的右腳,脫兔似對著他的膝蓋猛蹬過去,硬生生把包誌偉踹開了一小段距離。

好疼!那腳應該踹得更狠一點。

夏茯手腳並用想要從地上爬起,可左腳腕骨頭縫裡好像卡了個刀片,她踩地時猝不及防疼出了兩汪眼淚。

瓷白的皮膚上留著五個深深的手指印子,剛剛包誌偉怕是直接把她腳給抓蹩了。

但危機時刻可容不得這麼多。

夏茯用手指頭摳住最近的石柱子,硬生生把自己撐了起來。

“幫幫我!”

好疼。

她跌跌撞撞向腳步聲傳來的地方跑去,覺得自己一下成了童話裡上岸的人魚,每一步都跑在刀片上。

好在掙紮並非徒勞無獲。

聽到哭喊聲,“夏茯?”來者疑惑地喚出她的姓名,大步流星趕了過來。

皎潔的月光終於從紫藤稀疏處照了進來。

方景澄的銀色短發在光下亮著,那雙湛藍的眼眸清透得像是琉璃,青年今天穿著白色的短袖開衫,整個人都很素淨,一眼看去像是月光有了實體。

他望向朝自己跑來的夏茯,第一反應便是張開雙臂,準備接住她仿佛隨時會倒下的身體。

而夏茯毫不猶豫地攀住了他強壯的胳膊。

她現在彆無選擇。

這個男人絕對算不上什麼白馬王子,看起來精致華美,但皮膚上卻爬著詭譎的蛇骨刺青。他漫不經心微笑盤算的時候,夏茯甚至能聽到蛇類爬行時鱗片摩擦的細響。

鱗片和銀子都是涼的,她懷疑方景澄摸起來也是冷的。

但事實上,屬於年輕男子,那偏高的體溫竟成了這夏夜中的唯一熱源。

“幫幫我,求求你了,幫幫我。”

她沒有絕世佳人的美貌,性格也難以討人歡心,就連作為合作夥伴的聰明沉穩也被包誌偉扯爛了。老實說,夏茯也不知道自己還剩什麼,她不過放棄了最後的一點自尊,像抓住最後一根稻草一樣懇求方景澄。

“求求你。”

認識不過幾天,兩人的關係友好又平和,這麼靠近還是頭一會。她的聲音、她的氣味、她的眼神像一張密不透風的網,攏住了方景澄,讓他無意識屏住了呼吸。

他垂下眼簾,在慘白的月光下凝視狼狽的夏茯,湧上心頭的第一個想法竟然是——

她那雙含淚的眼睛很漂亮。

像一樣上挑的眼角,圓潤而瑩亮的瞳仁

() 現在被淚水浸透,

因絕望漆黑一片,

唯一一點亮光還是他的倒影。

她迫切地需要他,和之前那些需要他的錢、需要他的臉滿足虛榮的女人不同。好像真的沒有他就會淒慘地死掉。

意識到這點後,一種怪異的情緒在開始方景澄胸腔內高漲翻湧。

他有一名就讀珠寶專業的發小,平日最愛坐飛機尋找素材,古樸無光的原石在她的打磨下熠熠生輝,這總讓她感到欣喜若狂。

開始他並不理解她的快樂。

但現在,方景澄好像從夏茯的淚水裡隱約窺見了令他反常的真相。

仿佛打算攫取什麼東西,他垂在身側的手指收攏又放開,最後極為克製地撫上夏茯單薄的脊背。

青年輕拍夏茯因疼痛發抖的身體,放緩聲音安撫她說:

“沒事的,你會沒事的。”

分彆時,方景澄能猜到夏茯不想讓自己送到宿舍的心思。

不過他那會兒也沒事可做,眼前的花園又的確有幾分雅致,他便耐心目送夏茯離開,然後去最近的學校超市給自己買了瓶礦泉水,打算逛花園的時候拿在手裡喝。

貨架上除了常規的幾款飲料,還有新上的瓶裝茶,方景澄一眼認出那是她下午喝的“路易士茶”。她好像很喜歡那個,喝一口眯一下眼睛,沒一會兒就放鬆得犯困。

到底有多好喝啊?

方景澄如是想著,順手拿起茶水結賬,他本打算如果穿過花園能看到收被子的夏茯,就給她一瓶睡前喝,實在沒想到分開一會兒工夫,夏茯就能被人打成這樣。

不過距離她被打應該還沒過多久,他過來時有看到一個女孩丟下男友跑出長廊,慌慌張張朝女生宿舍趕去。

“彆急,告訴我怎麼了?”

他撫摸自己的手法好像母親安撫啜泣的孩子……

夏茯敏銳地抓住了這一線生機,她哭得亂七八糟,努力向方景澄解釋道:

“我打了他,怎麼辦?全完了,我不是故意的。”

“臭娘們!居然敢打老子!”

背後突然傳來一聲怒喝,夏茯立刻縮起脖子,鴕鳥似的把頭藏進方景澄的胸膛,柔弱無依、瑟瑟發抖,可不像能把對方打得滿頭是血的樣子。

“你以為自己有什麼底氣?那個不學無術的富二代就是玩玩而已,我告訴你,今天誰都保不了你!”

包誌偉一瘸一拐追了過來。額上的血跡被風吹乾,糊住了他的一隻眼睛,他被夏茯重錘的手腕像被抽走了骨頭,軟踏踏地垂在身側。

方景澄平靜地審視著他,開始分析情況——

難怪大家說兔子被逼急了都咬人,他頭上傷口看起來還挺要命的。要是後頭兩邊協商起來,學校又有意和稀泥,各打一板子,出身普通的夏茯可能遭不住包誌偉反咬一口。

但他就不一樣了。

“沒有哦,是我打的。”

“誒?誒?”

青年顛倒黑白的說法讓夏茯愣在原地,她有點

搞不清楚狀況了。

方景澄沒有立刻做出解釋,他還是那副慢條斯理的樣子,“先在這裡等一下好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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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看起來純良,其實在腳踏兩條船。她原本在跟我談戀愛,一個學期早安晚安沒完,連期末作業都是我給她寫的呢!這會兒估計是看你有錢,就撲了過去。”

“我這會兒在教育她呢!”

而對方笑眯眯地看著他,好像真把他的解釋聽了進去。

“原來如此!是你打的啊。”

太好了,包誌偉鬆了口氣,可正當他打算繼續煽動對方情緒的時候,突然感到一陣涼風拂麵。

青年的拳頭正對著他染血的那半張臉,狠狠砸了過去。

包誌偉眼冒金星,恍惚聽到自己臼齒斷裂的聲音。他身子一歪,向斜後方摔倒,可身子還傾下沒多少,就被方景澄捏住肩膀,沙袋似得豎在原地。

哪怕打了人,青年還帶著燦爛的笑容,一副隨和大方公子哥的樣子。

包誌偉聽到他好奇發問,語氣殘酷好比捏起螞蟻的小孩。

“你這個人真的很有趣誒,既然知道我是不學無術的富二代,怎麼還敢招惹她?”

老實說方景澄根本不在乎包誌偉這號人,也無所謂夏茯有沒有真的跟他談戀愛。就跟他去籃球場時表現得一樣,他感興趣就會直接把夏茯撬到手裡來。

他在乎的是包誌偉為什麼敢扇夏茯的臉蛋。她的睡相很孩子氣,他中午看了那麼久,都沒想到直接上手。

包誌偉到底怎麼敢的啊?

聽聽他剛才說的話,如果自己讓開了,他還打算追上去繼續打她是吧?

方景澄不快地眯起眼睛,貼心地叮囑包誌偉道:“把牙咬緊點。”,平和的聲音像蛇一樣鑽進包誌偉的耳孔。

這對奸夫□□,連打人的位置都差不多,這下不會又要揍他臉了吧?!

包誌偉一個機靈咬住牙齒,掙紮著用雙手護住腦袋,接著就聽到青年短促的笑聲。

“真聽話。”

青年用手掰住包誌偉的下巴,提起膝蓋對著他那個碩大的肚皮,狠狠頂了過去。

“嗚哇”

一擊膝擊又快又狠,包誌偉的胃部一陣翻江倒海,流質食物爭相湧上喉頭。但現在已至夜晚,晚飯基本消化完畢,他腦袋被方景澄往上一抬,竟直接把嘔吐物咽了回去。

真是頭蠢豬,誰說他要揍他臉的?

雖然他早就想揍

() 他了,

不過鬨過頭,

家裡老頭子找上門來就麻煩了。

方景澄扯動嘴角露出一抹惡劣的微笑。他擺回雙手控住包誌偉肩膀的姿勢,看似滿不在乎戲耍對手,實則餘光緊盯花園通向女寢的出口。

幾柄明亮的光柱刺入濃稠黑暗,看來先前跑走的女生,已經帶來了救兵。

背對出口的包誌偉顯然不知道這點。

令人作嘔的酸臭在嘴裡彌漫,他的怒氣也達到了頂點。

媽的、媽的,居然敢耍他?!

老子跟他拚了!!

包誌偉紅著眼睛,趁方景澄心不在焉,一拳打向他的小腹。

這招極其陰損,瞄準了人類脆弱的臟器。可最後疼的反倒是包誌偉,他好像一拳打在了橡膠板上,震得他拳頭都發麻。

難道這小子早有防備?特地繃緊腹肌等著自己?

包誌偉錯愕地望向方景澄,看到他朝自己露出了一個燦爛的笑容。青年張開嘴唇,用嘴型同包誌偉無聲告彆:“拜拜”,他捂住小腹,非常誇張地向後趔趄,好像受到了什麼致命打擊。

“方景澄!!”

眼見青年挨揍,夏茯的尖叫直接撕破寂靜,使造訪者第一時間鎖定案發現場。

包誌偉聽見淩亂的腳步聲快速逼近,緊接著一道強光直接照在他的臉上,令他不適的眯起雙眼。

先前花園約會的女孩見男友毫無作為,乾脆跑去女寢叫上了值班的宿管阿姨,而兩人背後還跟了三個巡邏中的保安。

帶路的姑娘率先伸直手臂:

“阿姨!阿姨!快過來!就是這裡!!剛剛我聽到有個男的在打一個女生!”

“就是他!他又在打人了!!”

麵部紅腫的女孩啜泣著去扶彎腰的青年,前頭有個凶神惡煞的男的攥拳而立,現場誰是凶手可想而知。

昔日裡和善可親宿管阿姨此時爆發出了強大的氣場,“站著彆動!!我叫保安了!!”她大聲警告包誌偉,挪動胖乎乎的身體,像老母雞一樣護在夏茯身前。

幾個五大三粗的保安跟著快步上前,一左一右架住包誌偉,牢牢封鎖住他的動作。

“乾什麼?我才是被打的那個!”

宿管阿姨沒有理會他的辯解,她垂頭望向互相扶持的兩人,關切道:

“誒,這位同學你還好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