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杏手裡拿了個針線笸籮,剛從屋裡出來,看見有個牛車緩緩往這邊過來,她愣了下,尋思著會是誰呢。
冬日裡的傍晚,天色灰蒙蒙尤其見暗,這時辰會是誰?
待牛車走近了點,她仔細瞅了兩眼,仿佛是岩哥兒,沒看錯吧?旋即大步往門口去,試探著喊了聲。“岩哥兒?”
“大姐。”
“還真是岩哥兒啊!”春杏很歡喜,笑出了聲。“怎麼這會過來?可是家裡有事?”
“明兒過小年,娘說讓你們回家吃個團圓飯,我怕明兒來不及,這會過來告訴大姐一聲。”
原是這事,春杏鬆了口氣。“明兒我和你姐夫一準兒早早過去幫著張羅,來,進屋吃個晚飯再走。”她說著話,就朝正屋喊。“孩他爹,幫岩哥兒栓個牛車……”
話還沒說完,就聽見岩哥兒道。“大姐不用喊姐夫,我這就回去了,娘張羅好了晚飯就等我回去吃。”
“岩哥兒來了。”老張氏坐在火塘旁隱約聽著二媳婦說話,還以為聽錯了呢,出來一看,哎喲!還真是親家舅舅。“光站外麵乾什麼,多冷的天呐,快屋裡坐屋裡坐,老大媳婦啊,給岩哥兒泡杯茶。”
長輩出來了,岩哥兒不得不進屋坐坐說說話,這一耽擱到家時天色已經完全黑透。
老張氏死活想留他吃飯,岩哥兒拚命的推,最後還是春杏見弟弟實在想回家,便幫著說了兩句,要不然還不一定能走脫。
吃飯時,岩哥兒就和母親說。“嬸子實在太熱情了,可從來沒有見她這麼熱情過,是一回比一回熱絡。”
“腦子拎清了唄。”林可欣眉開眼笑的接話。“兩家不僅僅是姻親,還是買賣關係,還有最最重要的,我瞧著親家就很想讓她寶貝孫子過來住,她總跟我說,嫻姐兒柔姐兒被我教得很好,光聽她說話都能聽出股羨慕意味,我琢磨著,明兒豐哥兒或許會一道過來。”
岩哥兒還挺高興。“一個孩子而已,想過來就過來,我看他們三個如今相處的很好,姐弟三打小關係好,長大了情分自然會不一樣,這是好事。”
“我也是這麼想的,豐哥兒要過來咱們就好好招待著,”
彆看隻有兩個人,吃飯也是不見冷清,母子倆總有話題聊,一個完事接一個。
“明兒他們回去時,就把熏好的臘味讓他們帶回去,每家兩條肉兩條魚兩個豬肝怎麼樣?”事大也好事小也罷,林可欣都會和兒子商量著來,故而母子倆總有話說。
岩哥兒點點頭。“豬肝要不要給他們拌好?”
“看他們要不要拌,要拌就一道拌好也行,左右不費事兒。”
說完這茬,林可欣想起樁事。“正好那邊,是不是該封點錢?他幫咱們看著鋪子也挺不容易,大冷天,天不亮就要往這邊來。”
當時說的時候,是想給五百文錢一個月,擱鎮裡來說,三百文是雇不到人的,劃拉下來才十文錢一天,從早到晚,想想也挺虧心。
隻不過,薑正好夫妻倆堅持隻要三百文錢一個月。
這就沒辦法了。
“我試著封一個。”岩哥兒想了想。“估計二姐夫不會收。”
“他收不收是他的事,咱們封不封是咱們的事,不能他說不要,咱們就當了真,這裡頭啊,彎道兒深著呢。”林可欣趁著機會對兒子細細地掰扯了些人情來往,說完,她還感慨了句。“你舅娘在這方麵我覺得,她做得不太妥當。不過,這跟咱們關係不大,彆把手伸太長,情分再好,分寸也得注意。”
說起揚家,岩哥兒開口道。“我看表姐夫和順哥兒安哥兒關係好了很多,可能是最近經常一起過來鎮裡乾活的原因,偶爾聽他們說話,瞅著舅娘對表姐夫似乎也上心了點。”
“大嫂能把我勸的話聽進心裡去就再好不過了。”林可欣有點開心。“就是大月,怎麼說都說不聽,隨著她去吧,時間久了,總會醒過神來。”
明兒過小年,一大家子吃團圓飯,鋪子暫且關門一天。
隻需要鹵一點明兒吃的鹵味,林可欣覺得輕鬆極了,很快拾掇妥當,坐在火塘旁暖和暖和身體,待渾身熱乎乎的,便麻利兒的爬上了溫暖舒軟的被窩裡。
冬天裡最幸福的事,大概就是,能個溫暖舒適的被窩,可以一覺睡到自然醒。
就算天亮得遲,岩哥兒依舊起得早,他都成習慣了,先看看昨兒火塘留的餘火,見穀殼燒得差不多,又往屋後舀了半畚箕倒進火塘裡,底下的火星子不足以徹底燃燒稻穀殼,隻會冒出一陣一陣的煙,所謂臘肉便是由這些煙一點點慢慢熏出來的,臘肉熏好,味兒足,有種很特殊的香,光聞著就口水泛濫。
說是冬日清閒,也就是田間地頭沒什麼農活,屋裡屋外還是有不少瑣碎事。
岩哥兒悠悠然的忙活著,才將將忙個差不多,見娘還沒起床,準備擼了袖子再劈些柴木,家裡開了個鋪子後,特彆的費柴木,他有空就去山裡撿,一般很少主動砍樹,周邊全是山,多轉轉總能找著不少枯枝死木。
薑正好夫妻倆說會早早過來,還真是大清早就來了,手裡提著大包小包。
“岩哥兒。”老遠就扯著嗓子喊。
認真劈柴的岩哥兒真被嚇了跳,來得也太早了點吧,娘都沒起床。“家裡的事忙活妥當了?”
“能有什麼事。”薑正好擺擺手。“我最近習慣了早起,聽著雞打鳴我就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