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雨出生在虔誠的教徒家庭。
和彆的某些新興宗教不同,女神教從不要求教徒或者教職人員不能婚配。
因此就算是教宗,也能成就婚姻。
據說時雨剛生下來哇哇大哭的時候,隻要給他唱教廷的祝禱歌謠,他就會停止哭泣。
這就被認為,時雨很有天賦。
很有侍奉神明的天賦。
於是時雨從小時候的課程就有些不同,他不會進入一般幼兒園或者小學上課,而是每天都前往城市中的教堂進行封閉學習。
為了能直接誦讀與理解神文典籍,他在五歲的時候就精通了摩拉古語。
等到七歲的時候,家世清白,沒有受過俗世教育的時雨被選為潔淨者,送往中央教廷。
時雨的父母為此滿懷欣慰,認為他們的努力終於讓神明看到,得到近前侍奉的機會。
他們沒有想過,時雨還是個孩子。
在一般普羅大眾眼裡,正該上小學一年級。
不過也是,這對父母有空的時候都在誦念經文,將孩子的教育全部交托教廷,自己隻要負責一日三餐和有個地方睡眠休息就行。
日常聊得最多的,則是和孩子互相學習經文釋義。
於是時雨即將登上列車時,他的父母依然保持著溫柔的教廷微笑。
可是現在時代到底不同了,沒受過俗世教育,不代表不能不接觸俗世。
手機,電視,網絡,路上的電子屏,甚至行人的談話,都能讓一個孩子對這個世界有新的了解。
小小的時雨在踩上列車階梯時,突然起了壞心,對自己的父母說道。
“我昨天看了一本關於生命大和諧的書哦!爸爸媽媽有空也可以看看,我想要個弟弟妹妹。再見~”
列車緩緩駛去,時雨透過車窗,看到自己的父母抱頭哀嚎的樣子。
估計又是在認真檢討到底是誰讓他看到了這個東西,但是他們也不會去向教廷告發,他們的孩子已經不“潔淨”了。
畢竟隻要去到教廷就好了,反正在那個地方,什麼邪惡思想都可以清洗得一乾二淨!
真是的,看來就算離開老家,父母也不會給他一個擁抱,或者責罵啊。
時雨覺得怪沒趣的,他坐在座椅上,看著教導者給他送來點心的時候,還是甜甜地笑起來說聲“謝謝”。
不過……
時雨吃著黃油曲奇,掃視著周圍其他同去中央教廷的潔淨者,這些孩子臉上的表情都和他挺相似的。
那種不該出現在孩子臉上的“早熟”。
過早地被剝奪了童年,進入成人的世界,失去了一般的交際手段,隻能這樣成長的孩子。
等時雨來到中央教廷之後,說實話,他沒什麼感覺。
對他來說,這裡隻是一間大一點的教堂,還特彆白。
所有人都擺著一致的笑容,對待年幼的孩子都是牽手,摸摸頭,給點心的一頓操作。
睡覺的地方是每四人一間,每一間都會有一位年長的引導者,
白天的時候會進行四個小時的教義學習,還有兩個小時則是常識學習,以免他們與社會太脫節,在之後則是茶歇,午睡,還有孩子們自己的交際活動。
也有一些主教會在這個時候挑選潔淨者,這樣就等於培養了自己的勢力。
對時雨來說,跟著誰都是一樣的。
於是那一天,有位主教前來挑選時,特彆詢問了在隊列裡打瞌睡的時雨。
“你想跟著我嗎?”
時雨想了想:“讓我玩電子遊戲就跟你走。”
於是那位主教帶走了時雨。
現在的教廷和過去那些糜爛的風氣不同,現任教宗有著近乎潔癖的道德標準。
因此那位主教將時雨領走,也隻是單純的想要培養出聰明活泛,能來事,長大之後能在教廷說上話的人。
時雨顯然非常符合。
人必須有欲望,有欲望才算是有缺陷,能夠掌控與交易的人類。
時雨來到主教手下之後,每天都能看到一些外界的東西,動畫片也能看小豬O奇,而不隻是看關於世界是怎麼誕生的科普動畫了。
天知道讓這群小學生天天看那些星星轉啊轉,可夠沒趣的。
但時雨能夠自由的前提是,他在教廷中的考校都能位列前茅。
時雨果然十分優秀,見人說人話,見鬼說鬼話,就這麼表麵正經,實際放蕩不羈地長成了高大的少年。
因著聖斯威王子的回歸,教廷裡按照慣例開始派遣讓人潛入學院,對王子的言行舉止進行打分的“監察者”。
按理來說,這事輪不到時雨,教廷起初是想讓一些年長的人作為老師進入校園的。
要扮演“學生”的潔淨者也有很多。
時雨在教廷中算計著,他大約隻能排第三位,除非前兩位都突然病了死了,不然時雨是很難突破重圍,離開教廷的。
可是時雨真的,很想離開這裡。
他還有欲望,還想像個人一樣活著,而不是一本還沒開始就已經寫完的書。
時雨看著眼前種滿落日之花的庭院,這裡是想給女神的花園,凡人不可采摘。
落日之花,垂櫻,重雲花,傳說中是女神最愛的三種花。
垂櫻與重雲花市麵上經常見到,落日之花因為特彆嬌嫩,因此難以在外邊廣泛種植。
在教廷的花園裡,就生著大片的落日之花。
時雨以往經過這裡時,時常會駐足觀望,金色的落日之花一到黃昏就會呈現如紅血般的色澤,仿佛一瞬間之間從天堂到彼岸。
時雨不喜歡白日的落日之花,他隻喜歡黃昏時分的紅血。
隻是以前都被規矩,責任束縛,他不曾伸手。
但現在,也許正是機會。
時雨撚著那血紅的花束敲響了主教的房門,一頭蓬鬆短發,生著一雙下垂狗狗眼的少年對著驚愕得說不出話的主教揚起燦爛的笑容。
“抱歉,主教大人,我沒有敵過心中的欲望,就這麼乾了。
主教當即賞了時雨一個耳光,但對著這個自己精心培育出來的孩子,到底也沒忍心直接逐出教廷。
主教先是讓時雨離開潔淨者行列,然後再讓他轉到垂櫻學院,成為王子的“監察者”之一。
然後告誡時雨,唯有完成任務才能回到教廷。
【當然,你要是故意不完成,我也沒有辦法,就當做沒認識過。】
被教廷放逐的聖職者下場可是非常淒慘的。
不管他有什麼原因,大家都會認為他背棄了神明。
因此時雨還是打算好好乾的,不過是想出來呼吸一下人世間的空氣而已。
等真出了教廷,時雨甚至不需要外部人員進行培訓,就已經活靈活現,完全是一個從小到大都生活在外界的人。
時雨哼著歌,對著鏡子打著領帶,第一次他還不太熟練,第二次他就已經學會了六種以上的領帶打法。
“你們可能無法理解,在教廷裡的潔淨者大多都在努力做好潔淨者。而我嘛,則日夜想著要是到了外邊,該怎麼扮演外界的人。”
時雨對著外部人員微微躬身,臉上帶著純然的笑容。
“在外邊您是頭,一切就交給你啦~”
外部人員發覺自己大概惹上了什麼麻煩。
果然,在時雨進入垂櫻學院之後,他做的最多的,是給時雨善後。
雖然這個“善後”也不用做什麼,學院裡的事時雨大多會在學院裡解決。
時雨倒是頗有正義感,對於這個學院裡那些鼻孔朝天的貴族們總是不大喜歡。
對方的高貴並不在他的價值體係內。
因此進入學院之後,他確實花了一點時間才能適應。
適應的辦法是……每當拳頭硬了的時候,就會看手機裡關於奉雪的照片。
奉雪,所有進入垂櫻學院的人都會知道的名字。
從古至今,人類一直在不斷進化,外貌,思想,某種高度,但說到底,人們一見麵,看到的還是對方的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