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第 26 章(2 / 2)

“我,我就是……被我娘數落了,心裡不服氣。”付雪漫聽了他的話,終於鬆了一口氣,卻還是小小地為自己辯解了一句:“她怪我不像妹妹那般爭氣。”

“這有什麼?人和人之間總有差距,不要事事看彆人,應當事事看自己。”楊立思拍了拍付雪漫的肩膀,道:“要不咱們出去走走?你成日在家悶著,心情自然不會好,去外麵逛逛,很快就把煩惱忘光了。”

付雪漫自然沒有不應的。

如今的付家門外,可謂是門庭若市。

因著官府的驅趕,倒是沒有人再往院牆裡頭扔東西了,但每天守在門外,想要一睹天下第一美人之風采,亦或者來來回回走來走去,想要見證這京城盛事之人,依然不計其數。

楊立思和付雪漫剛從門裡出來,就聽見外麵喧囂聲一片,在大聲呼喊著付姑娘。

然而一等看清出來的不是要等的人,便馬上聲勢頓消,變得無精打采起來。

這本是常事,但在付雪漫看來,就是對她的侮辱。她臉頰漲紅,瞬間就想轉身,不出去了。

“你在乎這個做什麼?”楊立思一把拉住了她,輕聲說道:“他們不是針對你,是在等你妹妹。隻要出來的不是空濛,見著誰,他們都是這幅樣子,你何必計較?”

“我,我是覺著。他們這也太過分了些。”對著付空濛就熱血沸騰,發現不是她本人就熱情頓消,好像自己多麼不受待見一樣。

她的心情,楊立思自然明白。但這種事,本就不是外人能夠左右得了的。人家本來就是為了等付空濛才會守在那裡,發現不是自己要等的人。莫非還要表演一番歡欣鼓舞?沒有這樣的道理。

但楊立思又有什麼法子呢?

他隻能一邊安慰自己的未婚妻,一邊想辦法用其他的東西轉移她的注意力。

空濛是個懶散甚至可以說是個懶惰的人。

她對自己的人生沒有任何規劃,也不喜歡嚴肅積極的生活。楊立思和她認識那麼多年,深知她那最高理想為混吃等死的性情。

在空濛眼裡,天下頂有趣的第一件事便是睡覺,其次分彆為吃東西和看小戲。

流行話本和種花並列第三,此外再沒什麼能讓她感興趣的東西。

相比起來,付雪漫的喜好就寬泛得多。

價格昂貴,但一定要賦予一些意義的首飾。材質不限,但最好數量稀少的布料。

自然,吃穿住行也好越奢華越好。這些都是她的愛好。

楊立思是個十分正統的人,他從小接受的是正義規整的教育。但這不代表他喜歡的,也是和自己一直以來接受到的教育一樣的東西。

在他十幾年的人生當中,認識年紀相仿的女孩子不算多也不算少,但與眾不同的,就那麼兩個。

一個是付空濛,一個是付雪漫。

這兩人明明是一對姐妹,性格愛好卻截然相反。

空濛完全不著調,她所遵循的價值和道德,與大部分人截然不同。可真要說個什麼不一樣法,他卻又說不出來,因為那隻是一種感覺,無形無跡,難以捕捉。

就像她喜歡看男人們才會看的那些出格的小話本圖冊子,還興致勃勃地拿來想和自己分享一樣,她太理直氣壯,弄得彆人要是不好意思,到反而像是有問題了一樣。

付空濛的身上,有一種將一切不合理全部都合理化的氣質。

付雪漫呢?

她是傻。

她自私,她任性,她虛榮,她斤斤計較,並且嫉妒心還很重。

偏偏又因為年紀小,沒什麼經曆見識,想把這性格隱藏起來,都做不到。

這樣一個人,在楊立思所接受的教育中,是完完全全的反麵教材。放在一個男人身上,他必定棄如敝履,並敬而遠之。

但有什麼辦法呢?他就是覺得這樣的付雪漫很可愛。

當楊立思第一次發現這一點的時候,自己都覺得很不可思議,想來想去想了很久也想不明白。

這個世界上,如果可能有人能夠理解自己的話,那個人隻能是付空濛。

偏偏空濛是他的未婚妻,他便是再和她關係好,也總不能和未婚妻傾述自己喜歡上了一個滿身瑕疵的人這種事。

所以,他隻能一個人輾轉糾結,最後也一個人做了決定,背棄了兩人的婚約,選擇了明目張膽勾引準妹夫的付雪漫。

對於自己的決定,楊立思從未後悔。

他本身也不是一個做了決定還會後悔的人,所以此時此刻,他是真的想要安慰付雪漫,想要讓她知道,她的那點兒小私心,自己完全不會計較。

可惜的是,這個時代並沒有心理學這門學科,學富五車的楊立思並不知道,任性虛榮嫉妒心這種東西,隻要一次控製不好,以後就永遠不可能控製好了。更不用說,曾經的自私還讓她嘗到了甜頭,從妹妹手裡搶來了他這個未婚夫。

這讓他的所有安慰都直接變為徒勞。

“您是付姑娘的姐妹吧?果然也是一位清秀佳人。身為姐妹的您都這般美貌,便知道付姑娘是何等的國色天香了。”兩人剛進第一個首飾鋪子,就迎來了老板娘鋪天蓋地的誇讚,並大方無比地說道:“托您的福,我也算是與第一美人間接見過了。來來來,這枚絹花兒送給您,您再要買什麼,通通給您個大折扣。”

旁邊馬上有人跟著說:“那也給咱們一個大折扣唄,咱們可是前後腳到的。”

“這位姑娘可是天下第一美人付姑娘的姐妹,你家裡也有個傾國傾城的姐妹?那我這首飾不僅給你打折,送你兩樣也不是不行。”

“這可為難咱們了!容貌長相這種事兒,可由不得自己。”

其他人也跟著哈哈笑,直道自己不爭氣,沒能生到好相貌。

他們本也沒有惡意,不過是做生意圖個喜慶而已。付雪漫一聽她們這麼說話,卻馬上便不想再繼續呆著了。

又怕旁人說她脾氣大,硬是忍了好一會兒,才抿著唇臉走了出去。

接下來一段時間,就像遭了什麼詛咒一樣,隔不了多久,便會聽到有人念叨付空濛的名字,要麼就是在誦讀某某大人某某學子寫給她的詩詞。

付雪漫臉色越來越不好,把身邊的楊立思都直接往在腦後了。

直到走到一個米麵鋪子門前,發現上麵寫著牌子,道很快便是天下第一美人付空濛的生日,為了慶祝,店家將免費發放三日糧食給貧苦百姓,算是為她行善積福。

此舉顯然大得人心,因此糧食鋪子外麵人山人海,全都是等著送糧排隊的人。而得到糧食的人,必是要口稱感謝,並求菩薩天下第一美人付小姐永遠平安順遂。

付雪漫短短十幾年的人生中間,並沒有多少事情讓她覺得難以理解。

楊老夫人對空濛的無底限偏愛縱容算一樁,麵前這群真金白銀拿出來為一個毫不相乾的陌生人祈福的算一樁。

樁樁件件都應在了付空濛身上。

這還不算完,就在她滿心酸楚,思考這群人是不是有病的時候,隻聽人群中一聲尖叫,緊接著,就見原本各走個各的人群,忽然炸開了過一般,全都衝著一個方向跑。

“啊!在北橋邊,快去看,再遲就看不到了。”

“北橋?當真是北橋?可不要騙我!”那些人什麼也顧不上了,挑著擔子推著車子就往前麵跑,一邊跑還一邊呼喊嚎叫。

隻有那些必須得守著攤子的小販望人興歎,遺憾自己不能也扛著攤子跟著跑。

付雪漫嚇了一跳,幾日不出門,難道京中出現了什麼大事不成?

她伸出手抓了個人一問,才聽對方道:“是付姑娘,天下第一美人付空濛,聽說她今日出門了,有人在北橋邊上看到了她本人。”

說完深怕去遲了看不到,一把推開拉著自己的付雪漫,顛兒顛兒地跑了,跑得連鞋子都掉了出去。

付雪漫呆在當場,一時間反應不過來。

什麼天下第一美人,不就那樣嗎?

她從小看到大,看了十幾年,也沒看出個什麼不同來。這些人,當真是瘋了

“快彆在這兒站著了,小心被踩到。”楊立思見她站在路中間就開始發起呆來,便伸出手,把人拉過來,帶著一起上了樓。

這會兒酒樓上沒什麼人,小二正在對著滿堂的空桌子發愁,因為他的客人們吃飯吃到一半,聽說能看到天下第一美人,就全都跑出去了。小二發愁究竟要不要收拾客人們的桌子,看見有人進來,還很奇怪,問:“你們怎麼沒去看美人?”

“咳咳,我們肚子餓了,先吃點兒東西。”楊立思乾笑道:“美人再重要,也沒有填飽肚子要緊是不是?”

“對,對,公子說的有道理,總不能餓肚子。”小二開心地笑起來,閃著兩個小酒窩,來問:“那兩位準備吃些什麼?咱們這兒什麼都有,最拿手的便是西湖醋魚,咱們的大師傅,那可是從南邊兒重金請過來的,做出的醋魚最是正宗,整個京城隻此一家,彆無分號!”

“既然如此,便將你家拿手菜都來上一份兒吧。”楊立思吩咐完,又親自起身,把付雪漫身旁的窗戶打開了。

酒樓臨街,他們所坐的位置又是二樓,靠著窗戶,正好能將樓下的街道看得清清楚楚。

因為想看美人的緣故,街上的人相繼跑開,這回兒冷冷清清的,空曠了不少。

但是顯然,即便是不去湊熱鬨,天下第一美人的名聲,也足夠吸引人,所以即便是留下來的人,嘴裡討論的,也是那個他們連麵都沒見過的天下付空濛。

當然,通常說起一個美麗的女人,男人們談論起來,便難免猥瑣下流。

好在,第一個提出天下第一美人的,是著名泠都名士彭望孺。他本身頂級世家出身,又才華出眾成名多年。

他讚美的人,自然沒有人敢去說什麼下流話。

畢竟,這是一個門第等級深入人心的時代。而付空濛,本身又是官家小姐,背後還站著個英王府世子。

有著這樣深厚背景的好處就是,即便空濛身負美人之名,普通人議論起她來,也不敢用詞不當。

而那些身份地位更高的人,又要自持身份,就算有什麼想法,也隻會藏在心中,而不會在言語上表現出來。

於是,付雪漫聽到的,全都是對空濛的讚美。即便是討論,也不過是猜測她的衣食喜好,或者好奇她的日常打扮。

就像都將軍二十年前吃過的糖葫蘆都會被拿出來打廣告一樣,有些據說被空濛光顧過的店鋪餐館,便很快人來人往,客流如雲了。

“不吃了,我想回去了。”

付雪漫聽了一耳朵的付空濛,哪裡還有心情吃東西,慪也慪飽了。

跟楊立思埋怨一聲,起身想走。這時間,就見一直和顏悅色的少年忽然冷了臉。

“漫漫,你若是覺著委屈,大可直言。咱們兩人的婚事,也不是不能退的。你這一整日都在給我甩臉色,算是什麼意思?”

他雖然喜歡付雪漫,也接受她滿身缺點和小性子,但不代表能接受這些缺點和小性子是衝著自己。

滿心委屈難受的付雪漫,被他冷冷地橫了一眼,這才後知後覺地反應過來,麵前的未婚夫,即便是她心裡已經不大滿意了,卻依舊不是她能夠得罪得起的。

卻又不明白,為什麼他剛才還言笑晏晏,一點兒都不在乎自己真麵目如何的樣子,這會兒為何卻又突然變了臉?

正惶恐間,忽然聽見樓下人聲鼎沸,原來是剛才跑走的人,全部浩浩蕩蕩地,又回來了。

楊立思下意識地低頭看了過去,付雪漫同樣也顧不上剛才的心情了。

隻見那成百上千的人群,如蜂如雲般,擁擠成一團。他們一邊叫著付空濛的名字,一邊緩緩地向前移動。

人群中央,是身穿淺粉長裙,戴著冰絲麵紗的付空濛。

她神色坦然,仿佛走馬觀花,蓮移款步,如同信走閒庭。好像那萬人簇擁,普天的讚美和愛慕,都是理所當然。

她的身邊,陪著的不是彆人,正是那位大名鼎鼎的英王世子。

才十五歲,生的麵如冠玉,玉樹臨風。他一身的銀絲錦袍,華貴端方,更顯得貴氣逼人。

他就那麼牽著空濛的手,在鐵甲侍衛的保護之下,言笑晏晏,寵溺無邊地和她說笑。那溫柔的目光,好像就要變成水,從眼睛中溢出來了,像極了傳說中的金童玉女,神仙眷侶。

付雪漫除了羨慕,隻覺得心痛如絞。

一瞬間,讓她不由自主地把心裡話都說出來了。

“你看,他們這樣。和以前的你們,多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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