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設身處地(2 / 2)

宋問卻不給他機會:“說!”

孟為道:“學生哪個都不選。”

“好!那因你未司其職,百姓硬闖入城,終被你同僚擊斃於城門下。不忠不孝不仁不義,你四個全占!你還累你的同僚也要擔上不孝的罪責!”宋問指著他道,“無論作為還是不作為,那群學生都要將你們罵得狗血淋頭,體無完膚!仔細想想,你做錯了什麼?執軍令是錯,還是心懷猶豫是錯?”

孟為埋頭道:“先生,我錯了。”

宋問:“認錯,認錯抵消不了你對他人的中傷。”

學子弱弱道:“莫非就沒有第三條路走?”

宋問轉向他:“他不過一小小門吏,何來第三條路?你說,你倒是給他指條明路!”

那學子彆開視線:“暫未想出來。”

“那很好啊,暫未想出來,先給他們打了罪名。寧可錯殺,不可放過是吧?”宋問罵道,“你以為你誰啊?公理,律法,還是聖人,天道!”

班內再次沉默。

他們此刻的心情是複雜的。

覺著她不對,卻說不出反駁的話來。

飛速在腦海中,給自己整理思路。

宋問望著一眾黑壓壓的腦袋,喊道:“都抬起頭來!盯著桌子做什麼?”

眾人不情緣的抬頭。

看著她的臉能有做什麼?

宋問:“罵的還儘興嗎?你們是否想過,哪怕一個念頭,他們也有自己的難處?”

馮文述終忍不住道:“門吏人微權輕,所以無從選擇,進退兩難。方能理解。那金吾衛和縣令呢?難道他們也沒錯嗎?”

宋問過去:“那我問你,金吾衛的職責是什麼?”

馮文述起身,答道:“守衛皇城和京師治安。”

“奉誰的命?”

“陛下。”

“為何要清道拓寬?”

“因為道路太窄,馬易受驚,踩傷行人。”

“該不該做?”

“該。”

“他們可有收受一金一銀?”

“未曾。”

“可有權利越過縣令向戶部追討稅賦?”

馮文述聲音越來越低,直到後麵已經含糊不清:“沒有。”

宋問:“那你指望他們能做什麼?他們做的最錯的事,是將陛下和太子的話,放在心裡,處置事件速度太快?還是沒能自掏腰包,給那群百姓賠還攤費?”

宋問:“你以為金吾衛的權責是什麼?你以為各級官員的權責是什麼?你以為各司其職是為何意?”

眾生已經一派萎靡。無人搭腔。

宋問摸摸下巴。

覺得自己這次還沒說什麼嚴重的話,怎麼這群憤青就偃旗息鼓了?

不至於吧?

“像馮文述這樣的便很好。有問題,就大膽問出來。‘敏而好學,不恥下問,是以謂之文也。’何況我是你們的先生,問我,是理所當然。”宋問誇讚道,“如有異議,自然可以提出,互相探討。像馮文述,孟為,李洵這三人,就做的很好。有自我的見解,所以他們的文章,也最為出眾。”

眾生同情看去。

是了,所以這三人也是被批得最慘的。

想他們先前也配稱得上風流才子,作出的詩賦,廣受吹捧。

遇到宋問之後,方覺一切皆是飄渺。

作得好詩,卻做不好官。

此次已是下了心力,再難找到借口。

治國之道可以侃侃而談,付之實際卻漏洞百出。

已不知該如何正視,“所學為何”這個問題了。

一而再,再而衰,衰而竭。

以防有變,他們還是先竭著吧。

沒人再給宋問牽引話題,宋問隻能自己往下說了。

他們的情緒,嚴重影響她的發揮。

咳了一聲,掩嘴道:“我知道你們還想問什麼。還有長安縣令嘛。”

一雙雙求知的眼睛,深情凝望著她。

“收繳的款項已列入賬目,呈交戶部。收支也照常支取,你讓他從何處抽出一筆錢來?你讓他如何去與戶部,把所交的銀錢再取回來……”宋問頓了頓,說:“縣令這人,確實有些無恥。我也不是很想替他推脫。”

眾生:“……”

她重新過去看了眼文章,道:“說明你們也沒全錯,這次可以給你們個半分。”

眾生:“……”

就不能湊個整?一分也成呐!

“在你們筆下,所有人都是錯的,所有人都是自私的。的確如此。但,也遠沒有你們想那麼罪惡。”宋問淳淳教誨道,“我不是要為他們推脫,他們的確有錯。善惡,就跟對錯一樣,原本無絕對。懷善意,也會行惡事。但無論是何時,何人,何事,我都希望,你們能看的多一點。不要被自己的衝動和怒火所蒙蔽,不要忽視他人的立場。你可以指責,但在指責的同時,要先全麵看清整件事情,這樣才能做出公正的判斷。”

“這世間,有幾個願意,去做遭人謾罵的惡人?”

“這便是官場。人生在世,多是身不由己,而官場尤甚。上下同級,皆有聯動,難能獨善其身。為官為官,便也是尋的諸人相處之道。”

“隻要但凡,你們不將自己的地位放的那樣高,便不會犯這樣的錯誤。虛心萬事能成,自滿十事九空。誌高身下,敏事慎言。”

叫人窒息的寂靜。

宋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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