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7、罷了罷了(1 / 2)

第一科舉輔導師! 退戈 23704 字 7個月前

南王在城外喊話, 長安城內人人自危。

他們害怕打戰,尤其是這樣善惡難辨的戰爭。這讓他們覺得在自相殘殺。

他們如果反抗, 對方也是自詡正義之師的同胞。他們如果不反抗,當今天下安定, 難道就眼睜睜看著翻天覆地不成?

朝廷如今卻抽不出閒情理會這樣的事情。眾臣聚在一起商討對策。

主戰指揮,交由許賀白。他在邊關多年, 對於守城攻城的經驗, 絕不對普通武將能比的。而最大的問題,還是兵力不足。

各派爭論不休,主要還是關於兵力調度的問題。

長安城門眾多,不知道南王會從哪裡攻入, 那勢必各個城門都要派些守衛鎮守, 且各個城門都安排一名將領坐鎮。如此一來, 兵力分散,原本就不足的人手更是捉襟見肘。狀況實在難以叫人樂觀。

同時, 關於要不要趁亂將唐清遠送出京師再作打算,也是決議不下。

宋問聽他們吵來吵去,提出了各種作戰假設,布局拆招,也還是沒有結果。不由歎了個口氣。

像這種時候,人多反而壞事。沒有一個領導性的人物做最後的拍板決定, 怕是會陷入無儘的拖延中而已。

唐清遠正坐在上首,皺眉沉思。

他還年輕,不夠果決, 亦害怕犯錯。

這是他犯不起的過錯。

宋問說撓撓頭道:“其實宋某覺得,兵力不足倒還好說。長安百萬人口,加上牢獄中關押著的囚犯,人數上我們必然是有優勢的。”

當然這是下下之策,最好是不要將無辜的百姓牽扯進來。他們沒有對戰的經驗,一上場,直接就是炮灰。

而且什麼時候要將百姓推出去受死了,那這朝廷聽著也差不多快滅亡了。

於是幾位老臣搖頭否決。

“我也不是指要讓百姓上陣,而是說,諸位也請不要如此憂慮,看不清目前的局勢。”宋問撓撓眉毛說,“現在最大的問題既不是如何安排人手,也不是如何逃難,而是我們對南王那邊的事情一無所知,他們在朝中卻有一定的耳目。”

朝中有南王的耳目,已是一件公認的事實。其實他們在這裡商討出了結果,也或許很快會被對方知曉。那麼勿論他們怎麼調配兵力,他們都可以從薄弱的地方切入。裡應外合,來個速戰速決。

現在還沒有動手,隻是想占占輿論優勢,好確保自己的名聲而已。

一老臣問道:“那,國師有什麼想法呢?”

宋問沉吟片刻道:“國師有什麼想法?國師即不能呼風喚雨,也不能撒豆成兵。更加沒有打過戰,上過戰場。國師提出的想法,也是不切實際的。”

眾臣:“……”

宋問道:“國師雖然沒有打過戰,但是朝堂上,有不少血雨裡征戰出來的英雄將軍。我們在這裡百般爭辯,都不過是紙上談兵而已。不如聽聽他們的意見,才是上策。”

眾人一致看向沉默的許賀白。唐清遠跟著看向了他。

許賀白上前道:“陛下。若要臣直言。目前上上之策是,按兵不動,靜觀其變。”

幾位文臣聽見,立馬反駁道:“陛下,萬萬不可。若南王伺機進宮,我等防備不及,豈不正落了他的圈套?南王已兵臨城下,我等豈可繼續安逸?”

唐清遠抿唇,看著堂中眾人,拿不定注意。

宋問幾不可聞的搖搖頭。

他就算隨便相信哪邊,也好過這樣猶豫不決。他可是一國之君啊,該是雷厲風行,說一不二的領袖。

唐清遠看見宋問表情,又看見許賀白緊皺的眉頭,深深吸了口氣。調整一下坐姿,下定決心道:“許大將軍,為何如此看法?”

許賀白選擇按兵不動,自然不是選擇安逸。

走投無路的情況下,越是心急,越容易出錯,叫彆人抓住把柄。

南王現在還沒有進攻,就是他們最大的機會。尋求退路,或是急於進攻,都不對。戰鬥還沒開始,怎麼能自亂陣腳了呢?

他征戰多年。臨門一腳,一敗千裡的,有。柳暗花明,死地複生的,也有。但唯一的一點是,絕不能讓士兵察覺到統帥的猶豫與不安。

不妥善調派兵力,屆時在慌忙調度,敷衍與將就的情緒,會直接導致軍心不穩,敗局已定。

將軍下的每一個軍令,都應該是考量過後的萬全之策。

隻是,他是武將,不善於爭辯。他等了許久,也沒等到唐清遠的信任。所以他不好開口。

唐清遠終於決議道:“便聽從大將軍的安排。”

眾人散朝。

宋問是沒有什麼公務的,所以她是最悠閒的一個人。

下了朝之後,就回到家中,坐在椅子上試著對口型。

林唯衍在一旁不停重複道:“夾……饃……還是奶……泡?”

“住嘴!”宋問怒了,喝道:“分明是南門!”

“南……門……”林唯衍試了試,“哎呀?”

宋問:“……”

宋問重新披上外袍,起身往南門那邊走去。

林唯衍跟在她後麵道:“你每日都去,不是都沒有什麼發現嗎?”

“雖說沒有什麼發現,可每日還是要去。”宋問說,“反正也沒事做不是嗎?”

如果說南王在朝中藏了許多的耳目,那麼他們在南王那邊,唯一的耳目,就是唐毅了。

宋問是這樣相信的。

他們在南門那邊,還是熟悉的茶寮,坐下慢慢喝茶。

既沒看見什麼可疑的人,也沒有什麼突破性的發現。至於這周圍,林唯衍已經翻查過一遍,沒有可以出入或通信的洞口。

就是極普通的一座城門。

宋問點了碗麵,給林唯衍吃。

自從酒樓售出以後,他已經很少吃他喜歡的那些美食了。

他們吃飯的功夫,對麵一個老漢,推著木車緩緩過來,然後擺在了城門的旁邊。

宋問一直看著遠處,才發現那個人出現了,摸摸下巴道:“這賣橘子的人來的好晚。他每天都這麼晚來嗎?”

林唯衍看了一眼,說:“反正他每天都來。”

自從城門被圍之後,城中吃食價格迅速飛漲。百姓不知道要被圍多久,也不知道糧食能夠吃多久。以往的經驗告訴他們,囤糧,想活命必須要囤糧。糧食還得藏起來,不然到時候可能會被朝廷強行征走。

橘子之類易腐爛的水果,相對不那麼受歡迎,但價格也還是上去了。

宋問抽出扇子,走出茶寮,往那邊過去。

老漢坐在推車旁邊,昏昏欲睡。

宋問敲了敲車身,將人喚醒,問道:“今日怎麼來得這麼晚?”

老漢笑了一下,答非所問道:“田道裡的莊稼,都被馬和人踩壞了,今年可能收成不了了。還好老漢今年摘的早,先生要買橘子嗎?”

馬不是人人都能有的。朝廷的軍馬,是不允許踐踏良田的。何況如今沒有行軍,怎麼會踩壞莊稼?

隻有南王從嶺南臨時調來的軍隊。說的是他們不錯了。

城中處處都可能有南王的眼線。

宋問不動聲色的拿起一個,點頭道:“來一點吧。”

老漢給她裝了一袋,竟直接收了她一兩銀子。

林唯衍看見,歎了口氣,甚為心疼。

宋問提著橘子就準備回去了。

那橘子有些酸澀,林唯衍吃了一口,也不愛吃。

回到家中,宋問將門反鎖,然後把橘子倒在了桌上。

裡麵有一個頂部中心被挖過,又重新裝回去的橘子。

宋問將皮扒開,果然發現裡麵有一張紙條。

林唯衍好奇的將頭探過來。

紙上正反兩麵密密麻麻,寫了兩件事。

一是提醒幾人,金吾衛將領中,有一人是南王部下。時間不知,但隻要時機成熟,會將長安朝陽門打開,以便攻入城內。

他的十萬精兵已全部就位,裝備精良,不好對付。切勿不要掉以輕心。

二是說,河南道那邊,也抽出一隊護城軍,正往長安城趕。以賑災官員為首,聽任朝廷調派。隻是,需要一個人前去接應。

宋問低下頭,用手按住了額頭。

林唯衍看不清她的表情,用手推了她一把:“你怎麼了?”

宋問心緒複雜。一句怎麼了,她也說不清楚。

宋問說:“等長安的風波過去,我們回錢塘吧。”

這個地方留不下唐毅。恐怕他也再不想繼續留在這裡了。

唐清遠登基,沒有人再繼續苛責他,他終於可以過自己想過的日子了。

如果他能活著。

宋問自然不會將這張紙,隨意給誰。她隻是去找了幾位信任的大臣,然後送到唐清遠的麵前。

眾人沉默不語,唐清遠亦沒有說話。

這個消息,可謂是亦喜亦憂。

若唐毅傳回來的消息是真的,那朝廷與河南道的援軍聯手,或許可以前後夾擊,反殺他們一個措手不及。

可是,若不是……

關卿率先道:“你當真相信三殿下?他在大理寺神秘失蹤,如今隻能算是一個人犯。他有動機,此事可能是他與南王勾結,故意引我們入套。若我們聽從,將兵馬都調去一個城門,然後他們趁機不備,從另外一方攻入。那敵軍豈不長驅直入?陛下危險。”

宋問:“那不如抬手表決。願意相信三殿下的請舉手。”

關卿沉下臉喝道:“家國社稷,豈容玩笑!”

“我雖然不善兵法戰爭,但是,我卻知道,所謂的兵法,也是建立在人心揣測上的。”宋問正色道,“出征的將士也有可能會反,可君王還是相信他。世間沒什麼關係是不依靠信任建立起來的。可是為什麼?三殿下從來沒有做錯過任何事情,你們卻從來不肯相信他一次呢?”

“太過天真了。這是國之大事,豈能因為個人相信,就肆意而為呢?”李伯昭搖頭道,“切勿以私亂公啊。”

“既然如此。”宋問上前一步說,“陛下,請派將士前往河南道的方向,查探三殿下所言虛實。是否真有救援的軍隊,再等待接應。”

李伯昭:“如此,臣無異議。”

“隻是,該派誰去?”關卿道,“城門外,如今都是南王的兵力。如何才能突破重圍,將信送到?此事危機重重,那人須得身手不凡,且可靠可信。”

許賀白沉思片刻,說道:“不若犬子前去。”

宋問說:“臣有一人推薦。他身手不凡,是太傅義子,故人之後。他自薦前去。”

唐清遠:“林少俠?”

宋問頷首。

林唯衍的身手,眾人都是知道的。而且他的武林路子更為難測,確實比許繼行要合適的多。

許繼行在京中,還有許多事要做,若是強行抽身,也實在是很麻煩。

隻是。還是一樣的問題,這人可信嗎?

宋問:“舉手表決。”

眾臣:“……”

李伯昭道:“臣……附議。”

許賀白:“臣附議。”

隨後幾人都表示了讚同。畢竟僵持不下,不如在這裡相信宋問。

唐清遠頷首,表示明白。命旁邊的內侍,還是撰寫聖旨。

宋問接了聖旨,回去轉交給林唯衍。

隻是,他們這邊商議剛定,便有消息急急來報。南王開始在城門用投石機攻城。

卻不是朝陽門,而是另外一麵的光化門。

那守在城門上的將士一時不查,被飛來的石塊砸中腦部,直接從牆上摔了下去。

眾人驚慌,一時抱頭鼠竄。城門邊的人都跑開了,紛紛往城中心擠。

許繼行快速趕到,指揮眾人開始避難。

南王軍隊的攻勢,並不淩厲。打一陣,喊一陣。似乎隻是威懾而已,意在慢慢拖垮眾人的心神。

這次的威懾,確實行之有效。長安城裡一片慌亂。而南王的兵馬,依舊悠哉的在城門口。

隨後不久,其餘城門也出來了投石攻城的場麵,之後又慢慢收手。

他們根本不是有心攻城,卻四處玩火。反叫宋問越發肯定,對方是想聲東擊西,讓他們分散兵力。

事不宜遲,宋問將旨意,交道林唯衍的手上。

他頓了頓,然後接過。

林唯衍回去,從床底翻出他父親留給他的那把刀。在刀鞘上撫了一遍,吹落上麵的灰塵。

他把長棍解下,配上自己的大刀,抬手摸了摸胸口,然後望向前方。

他父親是名震一時的大將,史書留名。雖然那記載的或許不是忠名,不是事實。但,他曾經為大梁立下汗馬功勞,是無可否認的事實。

哪怕他如今已經身赴黃泉,也會有人永遠記得當年的事情。

林唯衍年幼的時候,最為憧憬林青山。所以有多憧憬,之後便有多恨。有多恨,現在便有多痛。

他永遠也沒有機會得上疆場,這是他終身的遺憾。但是這一次,他可以為了整個大梁出戰。

或許也是唯一的一次。

當擔負起整個家國的時候,也會發現,整個家國就守在他的身後。

責任與力量,其實是並存的。

眾人將林唯衍送到城門,給他配了一匹良馬。

林唯衍長籲一口氣,翻身上去。

“林大義!”宋問喊道,“早去早回!”

林唯衍舉起拳頭,越過頭頂。而後朝她揮了揮手。

今日,他將帶著他的夙願前行。

城門打開一條縫,林唯衍夾緊馬腹,策馬直上。待他出去,城門又立馬關起。

門外的士兵因為使用投石器,沒料到他們會忽然出來一個人,是以近處都沒有士兵守備。再想上前,城門已經重新合上,一時大驚。

宋問衝上城牆觀看,許繼行臉色一變道:“危險!”但是沒能攔住,讓宋問爬了上去。

宋問在城牆上往下望,隻見林唯衍的身影在人群中穿梭。

一手握緊韁繩,一手高舉長刀。近身之處鮮血飛揚,頗似殺神。

他出手毫不猶豫,直接一刀斬落。

這或許是他第一次殺人,但是他已做過千百次的覺悟。

這邊城門前的兵力並不密集,加上林唯衍來的突然,直接撕破一條口子,直線狂奔。

眾人鬆了一口氣。

“上馬——!”外麵將士反應過來道,“追!”

數百人朝著林唯衍過去的方向狂追。

之後,也隻能看他自己了。

宋問不知為何,有種悵然所失的感覺。

許繼行趁機將她拉下了城牆。

許繼行身穿甲胄,看著宋問唏噓道:“不想,我們許家三人還有機會一起上陣殺敵。”

宋問才回神。看了眼自己身上的布衣,淡定搖頭:“不不不,誰和你們殺敵?我就是個坐鎮後方的人。”

她扯了扯衣角:“你們加油,我回家休息休息,等你們捷報。”

宋問也很害怕打戰。她極為害怕。她害怕看見人在她麵前離去。不管是什麼人。

南王士兵追得林唯衍很緊。但是他的馬確實優良,加上單人輕裝,所以一直未被追上。

隻是這樣,他就不好轉向了,因為他要去的方向不是這邊。於是有意放緩了速度,讓自己始終出現在他們視線內。

眾士兵追逐著林唯衍彎過小道,沒有再看見人影。在原地愣了片刻,一人指著旁邊道:“聽!”

山下的斜坡裡草叢一陣聳動,傳來窸窣的聲音。

將領揚臂道:“下山搜!包圍此處,斷不能讓他逃脫!”

眾兵:“是!”

那將領又往前麵看了一眼,見前麵一排馬蹄印,不放心道:“帶一小隊人馬,繼續往前追擊!”

士兵領命:“是!”

一眾部隊,開始分散行動。

掛在上麵山壁上的林唯衍,收起刀鞘上的手,待人都離開,跳下來朝著原路返回,然後繞道。

想想又走了回去,在原地用石頭寫了四個字:“妙手空空”。

不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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