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摩西說出這個名字的同時,林忍不住閉上眼,睜開眼。
就如一禮拜前,摩西出現在那些出逃奴隸前,宣講他的名字時那樣,在意識的更深處,光束向他投來。
但和出逃奴隸們最開始淡薄的,幾近於無的光束比,來自在場兩個審判官的光束,卻完全不同。
警惕,厭惡,這兩道光束如此冰冷,連顏色也顯得灰暗,就像此刻彌漫在旱血雷和明主任心中的寒意一般。
不過,和出逃奴隸們剛開始的光束一樣,這樣的光束尚未照耀到林身上,末端就黯淡,隱沒在這個震蕩的汙染世界中。
他們隻是知曉了神的名字,他們並不信仰,警惕和厭惡從起點的高峰往下滑,因為他們相信灰翠的選擇,情緒不再那麼緊繃,由此產生變化的認知,在這個汙染世界裡,無法提供什麼力量。
與之相比,灰翠投射在林身上的那道光束,依然那麼穩定,同時又很溫暖。
即便知道了鏡中瞳的名字,也沒有讓這道光束有什麼改變。
林意識到自己搞錯了一件事。
他一直以為灰翠對鏡中瞳是討厭,畢竟鏡中瞳搶走夢之權柄的成功,是踩在尖晶市審判庭……或者可以說,踩在灰翠本人的失敗上。但他如今觀察過不少的光束了,有來自出逃奴隸們漸漸明亮起來的光束,也有現在來自副審判長和明主任的光束,他逐漸能分彆出光束的不同。
灰翠對鏡中瞳的厭惡,應該和副審判長和明主任差彆不大,最多更深刻,更穩定一些。
所以,如果那份情感是厭惡,是……是憎恨,它應該更冰冷,更尖銳。
而非現在這樣穩定、溫暖。
會帶給林溫暖通感的光束,大概、或許,是某種正麵感情。
林又眨了一下眼。
哎?
哎???
蒙眼儀式師站在明主任旁邊,愕然看向前方的穿著白西裝的高大男人。在他視線投去時,目送旱血雷陪同摩西離開的灰翠,好像若有所感,也回過頭來,朝林……應該是說,朝身後兩個下屬,露出他臉上常見的柔和笑意。
“不用擔心,”他解釋,“無夢藥已經通過了第一期實驗,雖然還不算研發完畢,但特殊情況下先投入使用,是沒有問題的。”
正跨出會客廳大門的摩西聞言,雖然沒有停步回頭,卻也冷冷哼了一聲。
無夢藥對目前的林的限製其實很小,雖然這小混蛋說些什麼沒人比他更懂夢境法術的話,但因為每天晚上林都忙得要死,他反而沒什麼用夢境法術的機會。
林真正精通的,還是他原初的權柄,以及通過白璃衍生出的一係列心靈法術。
而無夢藥,其實更限製形態和夢魘相似,接近幻影的摩西,以及……曾經的吹螺者。
所以說,審判庭和六柱神教會,都討厭得要死啊。
摩西在心中嘀咕,還不知道林看著他消失的背影,恍然大悟。
林想
起了他兩次提起灰翠對鏡中瞳的厭惡時,摩西臉上古怪的表情,終於知道當時摩西為什麼會是那種表情了。
摩西肯定是早就判斷出那並非討厭、憎恨,甚至,他好像還說過什麼“有沒有可能,不是”這種話。
但林當時完全沒有反應過來。
林現在也完全無法反應過來。
灰翠這份穩定溫暖的光束,顯然不可能是指向鏡中瞳的。
但如果是指向林的,為什麼其他人對林的情感,藍磷灰短尾他們,洛安小黑斑他們,以及切實和林建立了聯係的雪爪……為什麼他們的感情,無法在汙染的世界裡,形成光束,穩定住他呢?
而且,灰翠竟然這麼看重他嗎?
說真的,作為朋友,他提供給灰翠的,好像隻有聊天時的情緒價值,如果這份穩定正麵的情感是指向他本人的,林都不知道要如何回饋灰翠了。
但他同時又忍不住有小小的歡喜,以及心虛。
能被灰翠·多弗爾當做是重要的朋友,當然值得歡喜。
而心虛……作為一個不久前才說過做好了叛逃準備的人,林不可能不心虛。
林的喉結上下移動,咽下一口唾沫。
這時候,確定摩西已經離開的灰翠,才說了之前沒說完的話:
“可惜,無夢藥還不能解除夢境法術導致的詛咒夢境,不然今天就能向這位轉投到新夢神手下的使徒前輩開戰了。”
戰意好重,林想。
“就算不能殺了他,”灰翠道,“也要逼問出一些和你左眼詛咒有關的事才行……林,不舒服嗎?”
林趕緊搖搖頭。
這個時候他才反應過來,從六點多和鏡中瞳見麵開始,灰翠就一直在提和這份虛假詛咒有關的事,不隻是因為灰翠就是這樣一個會保護下屬的人,也有一份私人的感情在。
林的臉頰莫名升溫,他又搖搖頭,好像這樣能臉上溫度甩掉,迅速接著話題道:“沒有不舒服,甚至可以說,剛才沒有任何感覺。”
“我也沒感覺到剛才那位邪神使徒,有和林審判官產生什麼力量上的聯係,”在短衣短褲外,以繃帶纏繞全身的明主任道,“不過,考慮到我完全找不到林審判官身上詛咒的痕跡,或許,基於夢神力量的詛咒,在我的認知之外。”
“嶄新的神明,帶來的嶄新力量……”灰翠微微皺眉,“但夢的權柄並非新的權柄,我不覺得夢的詛咒會超出你的認知……明,這個詛咒,會不會來自祂的原初權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