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陣迷蒙襲上齊音主教的心頭。
她在恍惚中產生了即視感,魚眼睛上開花?她好像在夢裡見過這不可思議的景象。
又或者,她其實就是在做夢?
【不】
一個沙啞的女聲鼓震流過她耳道的血管,直白提醒道:
【你在現實中】
所以不是夢。
齊音·齊塔比相信自己更相信這個聲音,鮮紅的血肉魔力幾乎是在她還沒有理解女聲意思時就湧動起來,她的血液,她的肌肉,她的筋膜和骨骼之間,一股生物電在流竄,刹那便沿著神經進入脊髓,霎時攀升到腦部,直接敲打她的丘腦和海馬體。
短發和豹耳上的短毛炸開,齊音主教猛地清醒過來。
但煉金玻璃河道裡的魚群沒有,這些得了自殺嗜睡症的魚,依然在向外冒出虛幻的藤蔓,連透明的河道都變成綠色了。
它們所做的噩夢,正在以它們為基點,重疊在現實上。
這個噩夢的來源,隻需要看那活蹦亂跳的藤蔓,就知道來自誰!
看到藤蔓齊音主教便怒火中燒,特彆在河道魚又一次被殃及的情況下,但一百來歲經曆過多次戰役的齊音主教還能保持冷靜,因為她在強行讓自己的器官分泌去甲腎上腺素和血清素。
她必須冷靜下來,冷靜地做個選擇。
是選擇殺死這些魚?還是選擇按照使徒閣下剛才給出的不得已方案,呼喚某個邪神的名字?
直接殺死魚,自然能解決從魚的夢中長出來的藤蔓。就齊音主教所知,兩禮拜前審判庭總所遇襲,使徒閣下就是這麼處理的,他殺死了那個導致夢境和現實重疊的叛徒,效果立竿見影。
而呼喚邪神的名字……
邪神說不定能裝模作樣地關照一下人,卻絕無可能在銀月少女打來的時刻,關心一群魚會不會死吧?
我到底應該選哪個?零點幾秒裡,這個念頭從齊音主教心中閃過,想要獲得某個聲音的回答。
但並沒有誰回答她。
一秒多前的那個女聲,好像是她的幻覺。
而確實是幻覺的無數藤蔓,已經揮舞著穿過煉金玻璃。
齊音主教深吸一口氣,向前伸手,然後猛地握拳。
噗。
一條條魚在水裡爆炸了,驟然升高的血壓擠爆了它們的心臟,當然也破壞了它們脆弱的大腦。
冰冷的血在河道中蔓延開,而作為幻影重疊堆積在現實上的無數藤蔓,也在這一刻消失。
不。
還有一根藤蔓沒有消失。
齊音主教轉過身,看到向她彙報魚群睡著的見習修士。
年輕的女孩站在那裡,睜著雙眼,眼神迷離,眼眶邊緣一滴淚水搖搖欲墜。
一根纖細的藤蔓從她眼球上長出,虛幻的小花邊還有血珠在閃耀。
***
綠泥陶街A12號。
小黑
斑站在大門邊,握著門把手,緊張地向街道上眺望。
腦子裡好像隻記食物的藍貓貓人,難得臉色這麼焦慮。而屋中,坐在輪椅上的藍磷灰,一邊拍著和他擠在一起的短尾的背,一邊透過客廳的窗戶,同樣望著外麵的街道。
“已經在響第三聲警報了……”
虛弱的鼠人少年喃喃道。
全城戒嚴的警報,響第一聲,提醒戒嚴開始;響第二聲,沒有外出許可的人,無論在做什麼,都必須終止工作,最好已經走在回家路上;而第三聲警報結束的時候,所有還在外麵的人,會被巡邏的審判官直接逮捕。
第三聲警報正在響。
洛安還沒有回來。
雪爪又在哪裡呢?
短尾緊緊抓著藍磷灰的手臂,她的力道已經讓藍磷灰生痛,不過作為兄長的少年什麼都沒有說。
第三聲警報停下了。
一瞬間兄妹兩人都屏住了呼吸,藍磷灰臉上幾近於無的血色正在消失,但他還是安慰妹妹道:“沒關係,被抓也隻會被帶到駐層分所的拘留室,上次洛安陪我在醫療室,這一層的審判官差不多都見過我們了,他們不會對他怎麼樣的。”
“可是,”短尾小聲說,“洛安說他們最近進了一批貨……”
參與幫派走私的洛安,現在還沒回來,很可能是連人帶貨一起被審判官堵住了。
林說得對,果然還是應該強行斷掉洛安和他那些幫派朋友的關係,直接將洛安送到學校去。
藍磷灰想到,但他也能理解洛安不想讓林一個人承擔家用的倔強,特彆在他的醫療費,隻能依靠林的情況下。
他就這麼神遊著,逐漸感到心跳速度接近他虛弱心臟的極限。
“洛安!”
門口的小黑斑突然喊道,輪椅上相互依靠的鼠人兄妹頓時挺背坐起。
腳步聲回響在走廊上,接著,白鼠人少年和貓人小孩出現在了門口。
看清洛安好好的,鬆了口氣的藍磷灰往後倒去,用輪椅椅背支撐乏力的身體。
短尾鬆開了絞緊的手,打量洛安,尋找可能的傷口。
她沒找到傷口,但發現洛安的皮夾克上,有一層細密的水珠。
“街道上管道漏水了嗎?”小女孩下意識問,開始回憶綠泥陶街的住戶水表安裝在哪裡,以及思考如果是集體水表,漏水水費怎麼算的問題。
“什麼漏水?”洛安關上了門,並且反鎖,才低頭注意到皮夾克上的水漬。
他隨意用手擦了擦,道:“不是漏水,是街上在噴水霧,家裡也在噴來著,你們沒發現嗎?”
啊?藍磷灰和短尾驚訝抬頭,發現通風口旁邊的一根管道,真的在均勻灑下水霧。
刺鼻的味道彌漫在空氣中,藍磷灰開始打噴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