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下意識拉住了摩西。
沒想到摩西也同時伸手拉住了他。
摩西當然沒有聽到那個屬於銀月少女的聲音,但他看到了那幾張屬於真正摩西的黯淡鏡麵驟然明亮,現實裡的景象已經顯現在鏡麵裡,他生怕林直接衝過去。
而林也是一樣的考慮,被喚醒為亡靈的,可是摩西的屍體啊,雖然此摩西非彼摩西,但以摩西老師的暴躁性格,說不定會直接跳出去,對做這件事的亡靈法師豎中指。
啊不,這個世界的流行侮辱性手勢不是豎中指。
但反正是那個意思。
其實外麵如果隻有亡靈法師,摩西老師這麼去挑釁,倒也不是不行。
但響起的是銀月少女的聲音,亮起的卻是真正摩西的鏡子……林已經產生的最不好的預感。
互相這麼一拉扯,摩西和林都是一愣。
摩西慍怒的神色稍稍收起,他迅速明白了林拉住他是什麼意思,知道點亮的鏡麵外可能是強敵,但他還是忍不住想譏諷兩句,道:“我在你心裡,是這麼衝動的人?殿下……殿下?!”
拉住他手臂的林,忽然軟倒下去。
某種聯係產生了。
聯係不是來自被喚醒為亡靈的摩西·古比,而是來自暫時以“摩西·古比”為名,居於“摩西·古比”身體中的他物。
林眼球顫動,他看到了一望無際的血海,以及在波浪起伏的血海表麵,倒映的一個巨大的,蒼白的,遍布環形山的……
“唔?”
畸變教派遠離城市的秘密據點,占據了亡靈摩西骷髏身體的銀月少女分身,很可愛地用手指點了點臉頰。
肉已經爛光的白骨做這種動作,除了驚悚沒有其他形容可言,但祂這麼做卻很美,祂無論做什麼,是什麼形態,都是美的。
“膠匠……”
銀月少女分身低聲說,祂感到祂和外麵的本體,聯係突然減弱了。
穹頂的本質,就是一個長久維持的大封鎖。但封鎖要麼無比強大,完全隔絕內外,卻隻能持續一段時間,要麼理論上可以持續到永久,付出的代價是封鎖固化,邪神們哪怕不能本體神降,也各有手段,找到漏洞,以分身降臨。
當然了,封鎖再固化,以封印之神的手段,還是能做一些調整,打一些補丁的。
但銀月少女分身感到膠匠這個打補丁的時機很奇妙,剛好在祂得知了那個新夢神的名字後。
祂不由再次重複了那個名字。
“鏡中瞳嗎?”
銀月少女分身看向來和祂彙報這個名字的畸變教派成員,看向他明黃色偏向獸類的眼睛,歪了歪頭,伸出手,手指插入他的眼眶,將兩枚眼珠子扯了出來。
這個獸化人發出慘叫,卻動都不敢動,在銀月少女分身拿著那兩枚眼球把玩,而他血淌了滿臉時,他也一邊生理性地抽痛,一邊朝纏繞藤蔓的白骨,露出癡戀的神色。
不隻是他,周圍所
有人類,包括來自複生會的幾個亡靈法師,都是差不多的表現。
在祂周圍的花草都眷戀地向祂靠攏,但銀月少女完全無視了他們和它們,隻將注意力放在手裡血淋淋的眼珠上。
祂將眼珠舉起,和燃燒靈魂之火的眼眶平齊,柔聲問:“在嗎?小種子?”
眼睛當然不會回答祂。
銀月少女分身轉了轉手中眼珠,隻剩白骨的五指合攏,直接將冰涼軟膠狀的渾圓玻璃體捏碎了。
然後祂看向周圍所有人,命令道:“戳瞎你們的眼睛。”
祭壇周圍還活著的人,不假思索就開始執行祂的命令,即便戳完後有人忍不住喊痛,卻沒有一個人猶豫。
“哎,也不知道會不會有用,”銀月少女分身卻頗感無聊地這麼說,“我還是直接去找祂吧,來,漂亮裙子,為我唱歌。”
剛才銀月少女分身說話時,不曾張開上下頜的骷髏,在她發話後張開了嘴。
又一次,怒吼,來自“息潮之歌”摩西·古比充滿詛咒的怒吼,回響在周圍這些失明者的心靈中。
全無準備的畸變教派信徒和亡靈法師,根本沒有抗拒的機會,就直接在這位前夢神使徒的“歌聲”裡,睡了過去。
於是夢中虛幻的藤蔓,也開始在祭壇周圍生長。夢境重疊在現實上,前夢神使徒所化為的亡靈,承載著銀月少女神降的分身,順順利利跨過現實和夢境的界限,走進人們的夢裡。
人和人的夢,其實是相連的。
在曾經吹螺者的神國中,海床上的海螺貝殼,都會被相同的海浪拍打,那正是有靈者集體潛意識中的思想之潮。
所以,無論夢之海螺在哪裡,隻要將耳朵附在海螺螺口,就能聽到來自集體潛意識之海的海浪聲。
隨著夢之權柄易手,這種隻是象征的形象也發生了改變,但這不會改變有靈者夢境彼此相連的本質,保留有吹螺者賜予的諸多夢境天賦和專長的亡靈摩西,可以輕易從一個夢去往的另一個夢。
它的怒吼隨浪潮一起傳遞,拍打每一個正在做夢的海螺。
操縱它的銀月少女分身目標很明確。
“尖晶市的夢,在哪裡呢?”
***
“林!”
摩西扶住林。
同時聖靈人魚捧起林垂落的臉,驚訝發現林滿臉是冷汗。
鏡中瞳的本體在現實,進入神國的是意識,但因為林本人對自我的認知,他處於神國中的意識,依然保持著人的各種生理特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