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阿猊(1 / 2)

華服之下 山間人 5437 字 5個月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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已是五月末,一陣微雲疏雨,澆滅了剛剛起頭的半蓬暑熱。

雨珠在屋頂積聚,順著廊簷落下來,一串串連成斷續的線,像一張無形的水網,罩在屋外。

侯府裡頭,屋舍寬敞,並無過分遮蔽之處,卻因潮濕無風而隱隱悶熱。

院裡的婢女們做完了活兒,無所事事,趁著午後閒暇,坐在廊下打著扇子、磕著果子說閒話。

“算著日子,小侯爺今日該回了吧?也不知鄭家是什麼說法。”

“能有什麼說法?我聽夫人身邊的樊兒說,這門親可是鄭家主動托了人上門遞口風的!”

“可彆是樊兒胡說,鄭家什麼門第?那是當今皇後的娘家,綿延百年的清貴大族,國舅府的親,哪是那麼好攀的?”

“國舅府的親自然難攀,同咱們小侯爺說的這位,又不是國舅的親女兒,族中養女罷了,況且,咱們城陽侯府也非尋常門第,自然配得上國舅家的養女。”

“那……屋裡這個,怎麼辦?”

一言落下,幾人麵麵相覷,一時靜了。

“恐怕容不下。”其中一個年長一些的搖頭說。

“怎麼會?連孩子都生了,還是個小郎君,小侯爺喜歡得緊,臨走的時候還特來看了呢。”年紀小的不信。

“就是因為生了,才留不得,鄭家那樣的門庭,怎麼容得下未婚得子?這可不是什麼好名聲。”

婢女們忽然又不說話了,不約而同轉頭,望向背後落了窗的寢屋。

“可惜了那一張好皮相,還以為能飛上枝頭做鳳凰呢。”

“山雉罷了,怎可與真鳳凰相提並論?”

寢屋裡,雲英也坐在榻邊輕輕打著扇。

屋門關著,窗戶半掩,擋了風,擋了光,卻沒擋住婢女們的閒話,方才那些議論,她聽得七七八八,卻好像並未放在心上,隻是專注地望著榻上深睡的小嬰孩。

這是她懷胎十月生下的小郎君阿猊,前日才剛滿百日,已脫了才出生時那副皺巴巴紅彤彤的怪模樣,變得粉雕玉琢,潔白圓潤。

可惜,出身卑微,得不到主人家的寵愛,明明是小侯爺的長子,卻如家醜一般需被遮掩,連一場百歲宴都辦不得,隻得了侯夫人杜氏的一隻金項圈作賀禮。

也是,她不過是城陽侯府從人牙子手中買來的婢女,從前在杜夫人身邊服侍,本是要留著給小侯爺武澍桉,待他成親後,再做妾的,可他年輕氣盛,忍耐不住,趁著一次酒後,便先要了她的身,這才有了這個孩子。

大約嫌熱,阿猊小小的鼻尖上綴著幾滴晶瑩的汗珠。

雲英半彎著腰,細細端詳,憐愛地低頭,在那圓嘟嘟的臉蛋上親一下,又伸手,用左手食指的指腹將那幾點汗珠輕輕拭去,舉著扇的右手更放低了,讓涼風拂過。

仿佛有所感應,阿猊咂了砸小嘴,腦袋一歪,小腿一蹬,竟慢慢醒了過來。

他是個乖孩子,在娘胎裡時便不折騰她,如今生下來,也是如此,一雙烏溜溜的眼睛自兩條細縫睜得圓圓的,好奇地打量著周圍,小嘴原也咧了下,待目光觸及雲英發間素銀釵,便立刻被吸引,隻吊著嗓子小小地嗚咽一聲,絲毫沒有哭鬨的意思。

雲英愛極,將阿猊抱在懷裡,低聲地哄,待他動開了手腳,又解下衣襟,胸脯湊近。

阿猊依偎在母親懷中,憑著本能儘情吮吸,如小獸一般,沉浸而懵懂。

外間傳來叩門聲:“娘子,常榕方才來遞話,說是小侯爺已回府,眼下正在夫人跟前問安吃茶,一會兒便過來瞧娘子。”

雲英低垂的目光冷了冷,無甚反應,隻揚聲答一句“知道了”,便仍舊專注地看著懷裡的阿猊,待他吃飽了,將他豎抱在肩頭,一下下拍著他的後背。

阿猊趴在母親的肩頭,不哭不鬨,隻打了個飽嗝,很快又睡了過去。

這時,門外的腳步聲由遠及近,緊接著,屋門被人推開。

“英娘!”小侯爺武澍桉三兩步跨進屋,頎長的身靠在屏風邊,目光一下捕捉到裡間抱著孩子的雲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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