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3、【三合一】(1 / 2)

韓建斌臉燒得慌, 得虧他長期訓練風吹雨打曬了一張黑皮,外人看不出他的臉紅。

“胡說些甚麼,家裡突然多了位陌生同誌, 我過問一下。”

“哦。”楊曉語調悠長。

韓建斌騰地端起粥, 長腿一邁, 朝客廳飯桌走, 邊走邊不經意問:“所以他到底是誰?”

楊曉眼裡閃過一絲狡黠:“淩知青是去年知青點裡新來的知青, 聽說是京城人, 家境好學習也好,長得俊俏吧?”

韓建斌沉默了會兒, 口不對心道:“還行。”

韓大毛聽見了, 咚咚咚挨到飯桌上大喊:“爸爸你真沒眼光,他可俊了,晌午我們一起玩的時候, 喬大丫她們一群女孩子都說長大後要嫁給淩知青。”

韓建斌臉一黑, 瞪他:“沒你的事兒,玩去。”

韓大毛吐了吐舌頭,做了個鬼臉, 顛顛跳下椅子:“曉得啦,後媽,我去踢球。”

“去吧, 小心點, 不要受傷。”

“遵令。”小孩繃著臉一本正經敬了個禮。

小老二看見了, 忙不迭丟開手裡的奶瓶,蹬著兩隻肥嘟嘟的小短腿,艱難地滾下地,小手撐地顫顫巍巍站起來, 揮舞著小手搖搖晃晃朝大毛撲去:“哥哥,帶我!”

韓大毛皺眉,如果是平常的玩耍,大毛不介意領弟弟去,但是他這是去踢球,弟弟太小,不能和他們一起玩,他玩瘋了也顧不上弟弟。

小孩抿了抿唇,摸摸弟弟的肉臉嚴肅道:“你乖乖在家,我回來的時候給你水果糖。”

小老二不吭聲,小手拽緊大毛的衣服。

楊曉有趣地看兄弟倆的相處,不去幫忙,韓建斌擰眉,就要訓斥弟弟不要纏著哥哥,楊曉拉住他:“讓他們自己解決。”

過了會兒,大毛領著弟弟上了樓梯,末了倆人高高興興下來了。

“媽媽,我去玩了。”

楊曉微笑著揮手,側麵瞄到小老二乖巧地扒著凳子玩大毛的小布偶。

楊曉給了韓建斌一肘子:“去,給你兒子鋪席子。”好讓小老二能在地上玩耍。

韓建斌不動:“淩知青?”

“行了。”楊曉撲哧一笑,“我是聽秀麗說的,你忘了她住我們這兒時,天天想去見淩知青來著,上午惠姐出事,人家好心過來報信來著。”

韓建斌立刻掉頭去給小老二鋪席子。

楊曉樂不可支,捏了捏小老二的小肥臉道:“你爸,嘖嘖嘖。”

小老二眨了眨無辜的葡萄大眼:“媽媽?”

不過淩知青乾嘛要過來呢?

楊曉總覺得怪怪的,送信時還好理解,聽說他是因為當時知青們和錢惠一塊上工,他正好在旁邊就幫忙了,可是接下來提出照看孩子就有點稀奇。

不怪韓建斌起疑,就連楊曉都不覺得自己和他有那麼熟悉?

莫非是真好心?

還是他看上了楊秀麗?

想要討好未來的姐姐?

楊曉亂七八糟地想著,第二日去上課,周校長告訴她,上麵發來一批初中部的教材,需要她們初中部的老師去郵局領取。

楊曉略微奇怪,這事兒周校長居然沒有事先通知。

初中部三位老師,提拔上來的那位上午沒課不在,楊曉便和同她一樣是去年剛隨軍的陳老師一起去郵局,不料又遇到了淩知青。

他站在櫃台窗口前,身高腿長,鶴立雞群,旁邊站著一位樸素的女知青。

陳老師眼神發亮:“楊老師你知道那位是哪來的俊小夥兒不?我頭一回見著。”

楊曉輕輕笑了,沒看出來陳老師也是個顏控。

倆人在等郵局的工作人員取書,還有些空閒,淩知青也幫過她的忙,楊曉張嘴要和他打招呼,沒想到他取了東西後,轉身看到楊曉,毫不猶豫朝她走來。

“楊曉同誌,晌午好。”

陳老師胳膊肘撞了她一下,你認識?

楊曉頷首,揚起笑臉回應:“淩知青,晌午好啊,那天謝謝你幫忙送信和照顧孩子。”

淩舒程淡然道:“舉手之勞。”

既然見麵了,楊曉便告訴他錢惠沒事。

淩舒程點點頭,他那天報信也是為了能接近楊曉,拉近他們的關係。

不過,倆人實在不是甚麼能話家常的關係,匆匆說幾句話就分開了。

淩舒程跨出郵局門口,跟在他尾巴後頭一直默不吭聲的女知青憋不住了:“淩知青,你在這邊還有妹妹呀。”

淩舒程掀了掀眼皮:“沒有。”

女知青尷尬地臉頰漲紅:“不好意思,我是看你們有幾分像誤會了。”

淩舒程腳步微頓,轉過臉正麵看他,瞳孔幽深:“我們很像?”

“是的,尤其是眼睛,簡直一模一樣,太像一家人了。”

淩舒程不禁凝眉,回首眺望,卻發現她不知去哪了。

……

楊曉和陳老師借了郵局的小推車搬書回校,周校長發下文件,表示他們以後會需要用這套教材教書。

“大家不要急,我們給學生發課本,但是進度照著自編的教材來。”周校長幽默道:“大家暫時辛苦些,我們來一次陽奉陰違。”

楊曉驚醒,那場長達十年的革命正式爆發了。

老師們經曆了暫時的慌亂後恢複平靜。

他們部隊位於江城港口,遠離市區,同時經曆了一次搬遷後,上麵的人對她們插不了手,家屬院裡反而成了寧靜的世外桃源。

老師們默默教書,學生默默上課,日子過得平淡如水,但在楊曉的眼裡,平靜的波麵下是洶湧澎湃的漩渦風暴。

直到六月上旬,由□□中央,□□下達的決定高等學校招生工作推遲半年進行的通知傳到偏遠的江城,到處沸沸揚揚,知青們惶恐不安,因為他們都是初中畢業沒有找到工作或者暫停進學響應號召下鄉的學生,內心裡還有一股期盼,盼望能借著上大學回城。

再過幾天,《人民日報》發表社論,宣布“廢止現行的高等學校招生考試辦法”。

自1952年創立的高考製度中斷,無數知識青年聽受知識青年到到農村接受貧下中農再教育的指示,轟轟烈烈的上山下鄉運動展開了。

曆史的風暴席卷著每一個人,楊曉明顯能感受到韓建斌近日回家越來越晚,神色中蘊含著疲憊。

楊曉則儘量隱藏自己,保持低調,她和方主編的聯係中斷了半個月,方主編年輕時留過洋,也是容易被打成另一派的人,楊曉曾寫信隱晦提醒他一些事情,並說如果實在不行,可以找關係下放到這邊的農場。

然而具體情況,誰也說不好。

這個國家正在經曆著它的蛻變,曆史的評書不是楊曉這種人能書寫的,身處在這個時代,誰也說不出一聲好還是不好,楊曉唯一能做的,便是過好每一天。

小孩子的世界則是懵懂的,他們不和外界接觸,日日隻顧著玩耍。

韓大毛踢完球甩著滿頭汗水,咚咚咚跑回家,直接攤在客廳的長椅上喘氣休息。

楊曉聽到動靜從廚房探出頭來,冷哼:“韓大毛同誌,你是不是忘了回家要說什麼?”

大毛揮揮小手敷衍道:“我回來了。”

楊曉:“隻有這件事嗎?”

韓大毛不情不願地動了動身子:“後媽,我好渴啊,給我端杯水唄。”

“你見過哪家後媽伺候孩子的?”楊曉故意道。

“媽媽,媽媽,我求求你了。”

“免了,你爸都沒指使我給他倒水,你哪來這麼大的臉。”

楊曉盯著他乖乖起身自己倒了杯涼白開,咕咚咕咚灌下小肚子後,遞給他一條小毛巾:“自己擦臉。”

韓大毛抿了抿嘴,眼神幽怨:“媽媽,你現在都不疼我了。”

楊曉挑眉,看他能說出個啥來。

韓大毛胡亂在毛巾上蹭了蹭,頂著紅撲撲的小臉抱怨:“明明以前我回家是你替我擦臉的。”

“韓大毛同誌,我現在還為弟弟換褲子呢,你要不要這種服務?”

大毛一噎,他自認不是小毛孩子是個小大人了,才會那麼幼稚,小孩蔫了,鬱悶地揪著自己的小手。

楊曉掃他一眼:“我還打算趁著空閒給你蒸蘿卜糕吃……”

小孩頓時不鬱悶了,忙不迭插嘴:“什麼是蘿卜糕?”

“就是用蘿卜做的白色糕糕,裡麵有蝦米,臘腸,軟乎乎,放鍋上煎一層油,香噴噴。”

有肉又有油,韓大毛不用細想就信了,拽著媽媽的手進廚房,小臉一本正經:“媽媽你儘管做吧,我照看弟弟你放心。”

端的是懂事的小模樣。

楊曉悶笑,配合他的小步伐進廚房:“那說好了啊。”

韓大毛用力點頭。

果然吃貨還是要用吃的解決,楊曉失笑,剁起了蘿卜泥,做到一半時,她發現家裡的蝦米沒了,走出廚房:“大毛,我去買些蝦米回來。”

韓大毛揮揮小手:“去吧。”

他抱著小老二坐在他的腿上,大聲朗讀上學時背的詩。

小老二看到媽媽倒是想跟著,奈何哥哥製住了他的小短腿,捏了捏他的小肥臉嚴肅道:“媽媽在做好吃的,不可以打擾媽媽哦。”

小老二小臉懵懂,韓大毛咂咂嘴,做出吃好吃的表情,他看懂了,也不折騰了。

楊曉也不是特意為了一點蝦米跑副食店的,蘿卜糕不能當飯吃,家裡沒有肉蛋存貨,楊曉做了幾天炒青菜,美其名曰健康綠色飲食,再吃下去韓建斌爺倆就該翻臉了。

到了副食店她買了蝦米,又看到海貨攤子上有海帶魚乾,又抓了一條長長的海帶乾。

海帶乾剪巴掌大的一塊能泡一碗,便宜又有營養,和蝦米一樣都能補鈣,過些日子天氣真正熱了起來,還能做綠豆海帶湯喝。

楊曉不怕吃不完。

賣魚的攤主瞧見楊曉,熱情地朝她招手:“楊老師,我家來了海鯧魚,買回去吃了孩子變聰明。”

自從上回楊曉和他說魚肉蛋白質多促進大腦發育,攤主賣起魚來更理直氣壯了。

楊曉看那鯧魚著實新鮮,便買了一條,鯧魚魚肉多骨架大沒有小刺,很適合小孩子吃。就是腥味重,需要多放清油和薑蒜掩蓋,大家舍不得放油,做出來的鯧魚也就不得孩子喜歡。

楊曉家的油也緊張,尤其是她今天還要煎蘿卜糕,不過她有料酒,多放些料酒做菜也能去腥。

一旁蹲著賣海產的女人見了,立刻拖了自家的塑料盆過來,大聲喊:“妹子,看看我家的螺子。”

螺子是花甲等貝類海鮮的當地稱呼,便宜不要票,楊曉看到她的盆裡有她小時候愛吃的毛蚶,俗名瓦楞子,立刻買了一頓,尋思著待會兒去賣豆腐的攤子割塊老豆腐,晚上做毛蚶肉炒老豆腐。

這些小攤子賣的海鮮都是附近本地沿海居民去海邊趕海撿的,新鮮得不行,楊曉買著也放心。

女人看她付錢爽快,忍不住扯她下來嘮嗑,她學著賣魚的攤主稱呼她:“楊老師喜歡吃些什麼,下回過來的時候我讓我男人多撿幾個,咱說來是住海邊,但家屬院裡沒有幾個本地人,大家都吃魚蝦,也不愛吃我這些小玩意兒。上回碰到一個想嘗鮮的,剛站過來就說我的花甲噴水弄臟她的鞋了,可把我給氣得,明明是她自己不注意。”

女人邊說眼睛四圍睃巡著,像是要找出上次那個氣她的女人給楊曉看。

楊曉一時不知怎麼安慰她,突然女人眼睛一亮,指著賣豆腐的攤子大喊:“就是她!打扮的妖裡妖氣的,真那麼金貴有本事就不要來副食店。”

楊曉順著她的手指看過去,看到一個穿著花色長裙,披著長發蹬著小皮鞋的女人,模樣漂亮,楊曉本沒多注意,看看就過去,沒成想瞥到站在她旁邊的男人,瞪大眼睛。

那男人,不就是周洪利嗎?

他怎麼在這裡,還光明正大的和女人逛菜市場。

如果她沒看錯的話,那女人也不是周美麗,倆人關係親昵的,不像親戚,莫非是周老太太重新給他介紹的對象?

這才幾天啊,就領著逛菜市場了。

雖說周洪利一直在外麵當公安,院子裡的人對他不熟悉,現在也不是大家平時買菜的時間,副食店沒多少顧客,碰不上熟人,但不怕一萬就怕萬一,這不就碰上楊曉了嗎?

楊曉感覺他膽子太大,錢惠和他還沒離婚呢。

她一直跟在倆人身後,等她們割了豆腐去了彆處,楊曉也連忙去割塊老豆腐,順便向攤主打聽認不認得倆人。

攤主仔細想了想,倒是說出女人經常來買菜,男人卻是第一回見。

她問了幾人也說不出女人是哪個單位或者哪家家屬,暗歎倆人小心。

回到家,她先給大毛做了鹹香可口的蘿卜糕,讓倆孩子在家乖乖吃東西,她則端著另一小盤蘿卜糕去隔壁錢嬸子家。

錢嬸子和錢惠正在客廳裡一人站著一人坐著,母女倆氣氛僵硬。

錢柊看到楊曉,臉上露出放鬆的表情:“曉姐,你勸勸我姐吧,我姐糊塗了,非要回老周家。”

楊曉把蘿卜糕遞給錢柊,麻煩他可以去隔壁和大毛他們一起吃:“我匆忙過來,隻有大毛他們兄弟倆在家,麻煩你過去陪陪他們,這邊有我和你娘呢。”

錢柊憂心忡忡地走了。

他本來是無憂無慮的初中生,近些日子因為姐姐的事情,肉臉可見蛻變得成熟不少。

錢嬸子打起精神招呼:“你又做了什麼好吃的給大毛?”

“蘿卜糕。”楊曉讓她們倆嘗嘗,倆人心平氣和地嘗過高點後,情緒平靜不少,楊曉問道:“惠姐你是真心想要回周家?”

錢惠偷瞄向錢嬸子,弱弱點頭:“我想過了,我和洪利過了這麼多年,也分不開了,婆婆雖然不好,但是洪利對我很好,我舍不得他。”

錢嬸子氣得七竅生煙,手指顫抖:“他連你都護不了,廢物一個,你還有什麼舍不得的。”

“娘,婆婆的事兒怪不上他,他一直勸我不要喝,是我沒忍住,想為他生個孩子。”錢惠愧疚道,“而且你之前不也誇他老實有擔當嗎?他是個好人。”

一聽到老實加上好人這些詞語,楊曉就不由得皺眉,當一個人沒啥優點可以吹的時候,老實好人就是萬金油的說辭。

“你,他對你好那是一碼事,可是咱們現在鬨成這樣了,你還想低頭回去受那老妖婆磋磨,那是自甘下賤。”錢嬸子咋能不知道女婿的好呢,可是他再好不能保護女兒,那也隻能放棄啊。

和女婿的那點好比起來,閨女的命才是最重要的。

錢惠咬了咬唇,眼眶中蓄滿淚水,要掉不掉。

錢嬸子扭過頭不肯看她,求助道:“曉兒,你幫我點醒她!老周家回不得。”

楊曉輕輕順背,讓她不要著急,氣大傷身。正了正身子對錢惠道:“惠姐,你是不是擔心拖累自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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