申酉之交,天色昏黑。
蘇陽閒居在太清宮下小院之中,今日他在嶗山這邊轉悠一大圈,並不曾看到自己的馬師伯,他已經依約而來,就等著對方給自己真傳了……
此時此刻,已經用過了晚飯,蘇陽坐在房中,清楚的聽到外麵不遠的房間裡麵,黃宇和絳雪這一對孤男寡女在房間裡麵玩玩鬨鬨,吟詩作對。
“嗬嗬……”
蘇陽從床上坐起,輕笑出聲,似這種女子夜訪之事,蘇陽在沂水之時也曾經曆,一個是春燕夜間來找自己,另一個是錦瑟夜間詐自己前去給孤園中行醫,因此聽著黃宇的際遇,蘇陽並不羨慕。
看這房間裡麵也有長桌,便點了蠟燭,在八卦袋中取出來了筆墨紙硯,研墨潤筆,自覺也沒有什麼想畫的,便將院中草木全然落在筆鋒,一點一劃,慢慢構築。
這院落中的花草皆一揮而就,栩栩如生,待到要畫耐冬樹的時候,蘇陽皺眉細思,一時擱筆。
“公子可是畫不出來了?”
窗外忽傳出女聲,蘇陽方才猛然回神,抬頭看向窗外,隻見在窗外不知何時已經有一個女子身影,而即便是隔著窗子,仍然有一股似花香,似冰麝,似檀香的氣味自外而來,百味交纏,極為好聞。
昊龍?
蘇陽看向床邊臥著的黑狗,此時昊龍也是忽然醒悟,瞪大眼睛,側耳聽著外麵動靜。
廢狗!
蘇陽心中暗道,走到了房門前麵,打開門之後,隻見在這銀裝素裹的冰雪世界,一穿鵝黃長裙,挽飛仙簪的女子俏立門外,眉眼麵貌皆為仙女,便是和嫦娥類比,也分毫不差。
“仙子。”
蘇陽對此女行一禮。
女子也手挽娟子,還上一禮。
“外麵冰雪酷寒,仙子請移步房中。”
蘇陽對女子請道。
女子輕笑,隨在蘇陽的後麵走進房中,到了房中之後,女子瞧房中僅有長桌短凳,三尺寬的床榻,又看長桌上的畫卷,移步到了桌前,輕笑說道:“公子的畫精於筆法,少了許多天趣。”
蘇陽點頭,說道:“這繪畫上麵,一直皆有形具神出之說,隻是畫耐冬樹之時,便是將這耐冬樹的形體畫的再精細,始終不會有絳雪的神,故此一時不知該如何下筆。”
一棵耐冬樹,畫出女子的風韻,這是蘇陽繪畫方麵未曾達到的境界。
“是少了活筆。”
女子看著蘇陽的畫,輕輕點頭,回過頭去,看向床邊臥著的昊龍,昊龍“嗚”的一聲,連忙從床邊起身,到了門邊自行開門,徑直跑到了外麵,如同一條喪家之犬。
你真是一條臭蟲!
蘇陽看著昊龍倉皇逃竄的背影,心中暗道。
看著‘昊龍’跑了出去,女子轉過身來,手中拿起蘇陽的毛筆,徑直就在蘇陽的畫中開始添描,略略幾筆,畫中的事物像是全都活過來了一樣。
院落之中,有茉莉,薔薇,石榴,月季,芙蓉,繡球等花,而蘇陽也將它們全都畫在畫中,一切皆如下午所見,如同一幅照片,但是這副畫被此女添加了幾筆之後,蘇陽便似能感受到畫中情緒一般。
茉莉花不耐寒,在這冰雪之中奄奄一息。
薔薇花纏樹爬牆,耐寒向上,替一些花草抵禦風雪,也悄悄在搶陽光。
石榴樹如同一個穿著單衣的女子,並不會被凍死,卻也在瑟瑟發抖。
月季花膽小委屈,被冰雪凍的不願出頭。
這略略幾筆,隻是尋常,但就是這幾筆繪下,讓畫卷中的草木全都活了過來。
“厲害,厲害。”
蘇陽看著略略幾筆,由衷歎服,說道:“常說的畫龍點睛,今日終於是見識到了。”便是這一手,顏如玉也做不到,這不僅是技巧上麵的差距,還是匠心上的差彆。
女子聞言輕笑,如同仙樂,清脆動聽,笑了之後,看著蘇陽,問道:“你想學嗎?”
“當然!”
蘇陽連連點頭,眼前之人才是繪畫方麵的大師,蘇陽自然想要學習。
“你過來。”
女子對蘇陽笑道。
蘇陽依言走上前去,到了女子身側,女子便將蘇陽的毛筆遞了過來,讓蘇陽右手抓好,而後那一雙如玉的手便輕輕的放在了蘇陽的手背上,拉著蘇陽往畫上移動。
這女子的手,說涼不算涼,說熱也不熱,放在蘇陽的手背上,蘇陽能感受到的,是冰涼中的一抹溫熱,並且這手背碰觸,隻覺女子的手溫暖細膩,僅僅被這女子伸手一抓,讓蘇陽的心都似要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