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要看著他進去,馮大爺懷裡抱著小孫女,快步從巷尾走來:“阿昱,你回來了!”
大爺嗓門洪亮,裴昱身體卻明顯僵了僵:“馮叔。”
“誒!”馮大爺應了一聲,仔細打量著他氣色,“背上的傷怎麼樣了,進去我看看。”
“不用。”裴昱一口拒絕。
“在醫院看過了,馮叔。”盧文斌替他解釋。
哪知馮大爺轉手把小孫女塞他懷裡——“我就看一眼,不看睡不著覺。”
他睡不著,老婆子也睡不著。
打從那天登門道謝,老婆子就對這孩子上了心。
緣由他懂——不全是為了這孩子救了小寶一命。
那天登門,孩子傷口感染著,發著燒,被哥哥從床上扒拉起來待客,身體虛弱得直晃,臉上卻沒一點不耐煩,隻好奇看著繈褓中的小寶,眼裡淨淨透透,有一點淡淡的歡喜。
那一瞬不要說老婆子,老馮心裡也說不出的酸軟。
就後悔,從前怎麼就覺得這孩子不愛理人、天天縮在家裡不出屋,從來沒關心過他,還拿他當反麵教材教訓兒孫呢……
“已經……快好了,不要緊。”裴昱捏緊手指,身體僵硬——他不想再給人碰。
“我就看看。”馮大爺不放心。
知遠剛出事那兩天,他也說不要緊,要不是他硬押著他看了眼,還不知道傷口會感染成什麼樣。
想到這裡,他假裝聽不出他的不情願,催著他進了院門,也不進屋,就在院門後讓他卷起T恤,檢查起來。
盧文斌跟在後頭,看了眼裴昱後背,不由搖了搖懷裡睡著的小丫頭:“你呀,長大得好好感謝你裴叔叔。”
“是這個理。”老馮接話,“我跟老婆子都想讓小寶認阿昱當乾爸。”
不不不,不用……裴昱身體更僵硬了。
但,有人比他還要僵硬——“不要!”
老馮應聲扭頭,一個眉清目秀的小男孩,站在門洞處,黑黢黢的眼珠子,滿是戒備地盯住他。
“這是——”老馮愣了下,反應過來,“怎麼還把人家節目上的孩子帶回家了呢?”
“我就是我爸爸的孩子!”盛時安又氣又慌,嗓音發啞。
他看一眼盧文斌懷裡的小嬰兒,捏緊小拳頭,氣衝衝看向老馮。
他爸爸已經有他了!
他才是爸爸的孩子!
*
早上七點,才下飛機,盛淮就接到管家電話:“先生,少爺不肯上幼兒園,說是……肚子疼。”
聽他語氣,盛淮蹙蹙眉:“那他有沒有肚子疼?”
“我看……不像。”張伯答道。
他剛才敲門,小少爺來開的門,人分明挺精神,氣色也沒問題,就是看到他們不耐煩,說他爸爸還在睡,不許他們進門。
他提醒他要去上學,他頓了頓,才說自己“肚子疼”。
“叫他接電話。”盛淮說了句,想到陳峰昨天報告的情況,又改了口,“算了,我回家再說。”
不上學也罷,今天帶他做個係統檢查。
“先生,我們不在家……”
七點四十分,一輛豪華商務車略有些笨拙地駛進紫荊巷。
盛淮蹙眉打量著巷子兩側——明明陌生,卻總覺得眼熟。
也許真的來過——他高二那年借讀的學校似乎就在這附近,甚至他住了小半年的房子,也離這裡不遠,隻是環境有很大變化,他一時沒認出來。
說起來,已經過去那麼多年了……他此生少有的,稱得上單純的小半年時光。
雖然坐在輪椅上,但沒有勾心鬥角,沒有步履薄冰,結交過一兩個不抱目的的朋友,還有那個……一塊巧克力就能哄出來的小啞巴……
陷入回憶,盛淮罕見地勾起唇角,直到司機踩下刹車:“先生,到了。”
“說了爸爸還在睡!”再次打開門,盛時安小臉繃緊,氣哼哼的。
“舅舅……”
仰起頭看清眼前的人,他怔了怔。
“肚子疼?”盛淮淡淡問。
盛時安沒答話,眼睛不錯神地盯著他。
“怎麼了?”他的眼神太奇怪,盛淮以為自己有什麼不對。
但小孩兒搖搖頭,反應過來什麼似的,踮腳扯他的胳膊:“舅舅,快進來!”
終於可以進門了,舅舅!
盛淮卻牢牢站在原地,沒被他扯動。
他沒打算進。
協議結婚,各取所需,他並不想見到裴昱的家裡人,和他產生過多交集。
“去拿你書包,跟我回家。”他命令盛時安,“以後不要隨便在彆人家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