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樂我淨”這樁案子,終於沒有壓住,鬨到了禦前。
魏帝聽得有些心累:“不是叫楊卿去查了嗎?”
李彧道:“回陛下的話,都察院又收到秘舉,說楊侍郎酗酒狎妓,時間地點都明確,都察院在查了。”
“又是楊源?”近來這個名字在禦前頻繁亮相,幾乎每次都與都察院的秘舉聯係在一起,魏帝以拳抵在太陽穴上,斜睨了李彧一眼,“他做官做的,就這麼不得人心?”不等李彧答話,魏帝又多問了一句,“究竟是不得旁人的心,還是不得你都察院的心?”
這話問責的意味很重,李彧慌忙跪下,再三陳述自己並沒有刻意打壓楊源的意思:“陛下,臣連寫秘舉的人是誰也不知道,秘舉也是謝大人親自取回來的。”
“是啊,你不知道,朕更不知道。”
魏帝坐起身,“這案子每查到一個地步,楊源就會犯一次錯,也不知是不是查出了些東西,有些驕矜了?”
李彧連口稱著不敢,魏帝不再看他,也不叫他起身,隻是轉目看向孟光:“孟卿,家裡兩個孩子都不在身邊了,你如今都忙些什麼?”
“自然是……”孟光恭恭敬敬俯身,“忙著為陛下分憂,誠惶誠恐,日夜不竭。”
“那可真是勞煩孟卿了。”
魏帝又看向崔玄亦,“李侍郎好好的怎麼遭了風寒?今兒身子可好些了?”
崔玄亦出列,答的恭敬:“回陛下,李侍郎昨兒受了驚嚇,今兒晨起又著了風寒,咳嗽不止,聽說早飯都沒吃就回去躺著了。”
“嗯。”
魏帝這次點了點頭,叫崔玄亦回去,又看向階下站著的諸臣:“諸卿,朕想著叫楊源查這個案子,誰知道他不爭氣,你們覺得還有誰能查?”
一直跪在地上的李彧抬起頭道:“陛下,臣覺得這案子牽扯大,不如尚書大人親審吧。”
趙宏晏輕輕點了點頭。
他動作極輕,但杵在這眾多不敢動的臣子當中,還是尤為顯眼。
魏帝其實一直都在製衡他們。
譬如李彧出身世家,就有王平章和謝柏這兩位新貴來牽製,譬如趙宏晏出身世家,手下就有楊源這麼個得力的侍郎。
但是
,在名利場上廝混久了,便總有人會忘了自己該有的立場和身份。
還是說,官場就當時時注入新鮮的血液,畢竟即便是那些新貴,一旦沾染了貴這個字眼兒,就容易忘記自己的根本在寒門裡。
所以現在是一個牽一發而動全身的局麵。
魏帝屈起手指,握在橫案的金印上。
“這案子趙尚書和楊侍郎一起審吧。楊侍郎先前查了那麼多,就算移交也得有個時日,倒不如一起審快些。”他看向依然跪著的李彧,感慨這人臉皮之厚,當是個能成大事的,堂堂左都禦史,便是到了此刻也大氣不喘一聲。
“就是你都察院要查楊源,也往後推推,日後參他的折子有的是,都是雞毛蒜皮的,也不在這一星半點的小事兒上。”
李彧應了一聲,起身,歸隊。
魏帝又看向孟光。
目光沉涼,看了好一會兒,方才回身對王璨道:“昨兒太子一夜沒睡,照例今兒他該來上朝的,但他連夜搜整出這麼多證據來,朕也體諒體諒他,就叫他回去歇著了。你把太子寫的那些,給他們念念。”
說完了,麵向群臣,也不知是不是刻意叫他們聽一樣,小聲說了一句:“這小子,儘是歪才。”
那灰色的丸子,在夏朝時叫紅蓮業,原也不是即刻致死的。
紅蓮業這種毒在夏後期現世,據說又融合了西涼王宮的什麼毒,一代一代的改進,到了如今,隻要服食一定劑量,便會有一種飄然欲仙、渾身舒暢的錯覺,一日不服便茶不思飯不想,但連續服食幾日,便形容枯槁爆體而亡了。
最重要的是,這種毒,在夏朝時,就藏在一把叫鶴鳴的琴裡。
那琴本來是明家的,期間輾轉到了孟家手裡。
再往後,這琴便沒了蹤跡。
那刻著鶴鳴小字的微縮琴,是孟家祖傳的,裡頭的毒也是紅蓮業無疑了。
袁潤熬了半宵,看到司禮監送來的這些,心裡又驚又懼,原書裡大概就是單純的毒,吃了能死人那種。難道因為他,這單純的毒,竟然也進化成了“毒/品”嗎?
這個世界是真的。
不是劇本,不是爛尾書,是真的世界,每一個行動都會引發一連串的後果。
袁潤再次堅定了這一觀點。
不
行。
這個世界絕對不可以出現這種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