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明遠早早去點卯了,袁潤一覺睡了半晌,醒來時看見允欽在旁守著:“簡大人求見。”
袁潤磨蹭了一會兒:“來給阿辰求情嗎?”
“不知道,但臉色不太好看。”允欽扶袁潤起身,洗臉,換衣服,“大約也不是,簡大人還是很忠耿的,對大魏從未生過二心,如今可能隻是覺得這事兒弄得臉麵不大好看。”
老臣最重規矩體統。
看重的國士人選是給太子殿下下過毒的,身邊收養的那個孩子竟然也……
簡行之想起自己之前信誓旦旦地朝袁潤推薦顧素辰的樣子,哦還有那個國士麵試的時候,宮裡說殿下胃疾未愈,大概就是因為顧素辰下了毒?
這司禮監都查了出來,還說什麼呢?
隻是沒想到這太子殿下,年紀輕輕的,竟然這麼沉得住氣。
大概那次就開始想什麼時候找個借口把顧素辰抓起來了吧。那他之後是如何耐著性子,又要與自己和阿辰周旋,又要背著荊條去太史局向自己請罪,還不露絲毫馬腳的?
問題是,這麼做,圖什麼?
難道是懷疑自己與顧素辰有什麼所以才要麻痹自己抓個錯漏嗎?
簡行之想到這裡時心裡一慌,覺得非常有可能是出於這個原因,太子才願意如此和他周旋,隻是再聯想到太子殿下在書樓那般作為……這判若兩人的行徑,當真出自同一人手筆?
他猶豫了下,還是決定來東宮向袁潤陳個情。
他想,好像陛下責令殿下負荊去太史局請罪也隻是上一瞬的事情,還真是風水輪流轉啊。
“這就叫風水輪流轉。”袁潤對著鏡子左右看了看,自打認定這世界是真的後,他及時入戲,已經擺正了當一國之太子的心態。何況,現在顧素辰這個□□煩應該解決了,相比起以前那個自己,可真是輕鬆了不少。
他今天換了個春綠色的團領袍,袖口和胸前都繡著錦鯉,革帶長靴,自覺很有氣派。
“還行吧?”
“殿下如今眼光也長進了。”允欽替袁潤整平後肩部分,又拉了拉下擺,“還在心海樓見嗎?”
“可以。”
“今天不泡茉莉花茶了。”袁潤出門前又囑咐了一句,“
就白水就行,然後你去打探一下張懷雅那邊,再去問問司禮監,顧素辰和阿辰現在怎麼樣了。”
允欽應是,吩咐下去,便隨袁潤去了心海樓。
這心海樓來了兩次,每次都是這種尷尬又不得不硬著頭皮來的狀態。
簡行之甚至有些想算一算自己和太子殿下的八字是不是相克,怎麼自從成了文華殿夫子,沾染了這麼一個……混世小霸王,就忽然不知道路在何方該怎麼走了?
真是……令人心煩意亂還氣躁。
他拄著龍頭拐,忽然覺得有些氣餒。
自己以為的一世清名,其實在太子殿下眼裡早就沒有了,還要刻意用這龍頭妝點飾作權威麼?殿下心裡不會偷笑?是不是早就不知道笑過多少次了?
於是他又想起太子夜探太史局那次,看見他門上匾額時那樣了然於心又古古怪怪的笑;要麼就是咧著嘴一臉無辜的笑……總之,幾乎沒有個很得體、與自己身份相襯的時候,讓人怎麼也摸不透他心裡到底在想什麼。
他正胡思亂想的時候,有人來報太子到了,他起身去迎,硬著頭皮低了低頭:“殿下。”
然後抬頭,看見了快步輕衣趕來的袁潤。
其實袁潤生的極好,畢竟繼承了帝後雙方的優勢,瑞鳳眼本就顯得人聰明伶俐,雙眉長闊,鼻梁高挺,笑起來明朗又清亮。
以前是他自己精氣神提不起來,因而才總有種畏畏縮縮的樣子,如今了了心頭一樁大事,這衣裳也穿好了,氣度也有了。
金尊玉貴的少年氣,還能不庸俗,真是難得。
簡行之心內感慨。
“夫子,進來坐吧”袁潤虛虛扶一把簡行之,讓他進去坐著,不必多禮,“您是父皇倚重的老臣,學生在您跟前更是小輩,夫子何必拘著這種虛節。”
袁潤一邊說著,一邊招呼允欽上水。
他親自給簡行之倒了一杯:“夫子,先前學生不懂事,許多事情叫夫子為難了。”
簡行之有些尷尬。
他覺得袁潤現在每一句話都話裡有話,但又是那種說不清是什麼意思的話,這種感覺就很不好。
他沉吟了下:“殿下,臣今日來是想說……”
袁潤一抬手,止住簡行之的話:“夫子,今天咱們先不說彆的,就在這心海樓喝喝水,看看字畫,談談詩詞,您覺得怎麼樣?”
他話音一落,允欽就擺上來一幅畫:“殿下,您昨日要的,前夏時新寧長公主作的那幅《長安兒女》,明遠公子方才遣人送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