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好似十分欣賞她這狼狽的模樣,好整以暇的看了幾眼,眼中滿溢的怒氣終於平息了。他沉默了片刻,不帶半分感情的開口道:“朕帶你入宮,榮寵於你,賜你珠寶華服,凡你所求皆予滿足,可你給朕的是什麼?哪怕是女支女,都知道要討好恩客,哪裡似你這般毫無心肝,恩將仇報?還是,你以為你一句‘喜歡,朕就該感恩戴德,心甘情願的讓你拿著匕首刺下去?”他下顎弧線緊繃,顯得五官輪廓倨傲而冷漠,語氣更是幾近於刻薄,一字一句的問道,“你以為你的‘喜歡’值得多少?皇後全心全意皆是為著朕,純昭儀真心實意的為朕賠上性命朕難道就缺你那一點‘喜歡’?簡直叫朕惡心!”
這樣的羞辱,一刀一刀,毫不容留情的割在她身上最軟的地方。她羞於言愛,不敢付出真心,皇帝便把她所謂的愛和真心丟到地上去踩,那種血肉模糊的疼痛沉甸甸的壓在元央的身上,令她骨中生冷,整個人都僵住了。
她低頭忍住眼中的淚水,指甲幾乎要嵌入肉中,緊緊咬住唇忍著不應聲。她知道:若是皇帝打算殺她,必然不會說這麼些話,乾脆利落的殺了更加簡單。既然開口說了這些話,必然是不打算殺她的,隻不過是想要羞辱折磨她罷了。
元央現在所能做的不過是忍著,忍無可忍還要再忍——隻要留得命在,總有日後。故而,她隻是垂頭跪在地上,一字不答。發髻散亂,烏發遮了半邊的臉,她額上的傷口沒有處理,不斷的流下血來,滴答滴答的落在地毯上,好似一朵又一朵鐵鏽色的暗花。
皇帝看著她好似木頭人一般的毫無反應,心中冷怒更甚卻已經厭煩再說什麼。他懶懶的往後一靠,闔了眼,道:“夠了,彆在這裡裝模作樣。朕不殺你,也不想再見你”他揚了聲音,喚到,“蘇德義!”
蘇公公大約是從周逢春哪裡得知了一二內情,現下正侯在外麵,聽到傳喚連忙推了門進來,也沒理會跪在地上、頭破血流的元央,隻是殷勤的小步跑到榻邊,垂首候命道:“陛下有何吩咐?”
皇帝好似疲乏已極,沒有睜眼,隻是隨口道:“把她拖出去,朕不想在乾元宮見到她。”
蘇公公自是躬身應了下來。不一會兒,就有人進來把跪在地上的元央架走,順便把那張被血濡濕的地毯也換了一張,點了一塊龍涎香,衝淡了殿中的異味。
待得殿門重新關上,皇帝緊繃的身體方才放鬆了些。他闔眼沉默了片刻,深深的吸了口氣,蒼白的麵上少見的顯出幾分倦怠來,轉開話題問道:“皇後呢?”他故意把皇後留在外邊,自然是打算讓她先去應付南王,穩住大局。
蘇公公輕聲應道:“南王帶兵從北武門入,說是‘聽聞宮中有刺客,要拱衛聖駕’。皇後聽到消息,已然趕去了。”
皇帝修長的指頭輕輕的扣了扣木榻,似乎是在沉吟,蒼白俊美的麵容上帶著一種冷酷的顏色:“再等一等,朕倒是要看看朕這個堂弟手下到底有多少能人。”他不疾不徐,聲音平靜,“他既然窺視帝位,朕便在這等著他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