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車慢慢遠離了程府,少商依舊看著窗外,抱著一絲希望,尋找那個熟悉的身影。程姣看著少商的樣子直歎氣:母女倆都是一樣的脾氣,死鴨子嘴硬。

少商的傷口依舊疼著,始終尋不著那身影,便放下車簾趴在車廂內。車隊出城時,程姣看著上方宏偉的城門,不由得抬頭仰望蒼穹,隻見天光陰沉無雲無風。想著少宮說他已經起過卦,說這一路逢凶化吉,程姣心中祈禱三兄的卦能不準,最好凶都不要遇見!

另一輛馬車中,程止正和桑氏在一處說話:“嫋嫋真的夠硬氣的,她那日都被打成那樣了,愣是一聲不吭!可惜是個女兒身,若是個男子,必能混出番成就來。”

“我看過嫋嫋的傷勢,血痕斑斑卻沒怎麼破皮,紅腫淤痕都不深,所以呀,姒婦並沒有真的下手。姒婦隨兄長南征北戰,若真想下手痛打,嫋嫋焉有命在。”

程止聽了恍然大悟:“這對母女的脾氣,當真是硬到一處去了。”

“還好啊,姣姣不像姒婦脾氣隨了伯婿。有她在當中緩和一二,她們母女二人的關係也不至於太僵。”

“姣姣?她跟我們來,不是因為也生元漪阿姊的氣嗎?”

“你啊,”桑氏搖頭,“你看吧,有姣姣在,少商就不會記恨姒婦的。”

程止剛要問原因,下仆就在外麵稟告說,車隊後有一人策馬追來,說是樓太傅之侄,明叫樓垚,求見大人。

“樓人的的侄兒?”程止一臉的迷茫,“樓家與我們有什麼乾係,兄長剛結交山的麼?我怎麼不知道?”

程止下了車,隻見一個穿著披風,騎著高頭駿馬英氣勃勃的少年等在不遠處,那少年見了程止,立刻翻身下馬,屈身行禮:“晚輩樓垚,見過程大人。”

程止回禮,客套幾句之後直接進入正題:“樓公子此番為何而來?”

“程大人,晚輩與少商君見過幾次,十分...仰慕她的為人,聽聞她要隨程大人赴驊縣上任,晚輩特來追隨,望能保少商君一路安全。”

因程止就和樓垚在馬車附近說話,所以後車也是聽得真真切切。當樓垚說到仰慕少商為人時,程姣就帶著一臉意味深長的眼神看著少商,把少商看得不自在。

樓垚的話很直白,直白到程止沉默不語,抬頭看了看太陽:這侄女才出門赴了幾場宴呀,就引來河東樓氏子尾隨。

“樓公子你看,我們這一行許多人,自是能護少商安危的,就不勞樓公子了。況且聽聞樓公子剛與何家退了親,若是跟著少商難免有人會誤會。”

“晚輩行事端正,心中無愧。”

少商受不了程姣的眼神,打算問個清楚:“樓公子,請借一步說話。”

見樓垚來到馬車外,少商出言詢問:“樓公子追趕至此有何指教。”

“我...我想說,你很好,那日你涉及她們落橋之事沒有做錯,我心中十分仰慕於你。”

少商聽樓垚知道是她設計讓王姈她們墜橋,直接坐起身子拉開了車簾:“你胡說什麼你!”

“那日我路過,剛好看見你去橋下抽木頭,你放心誰也沒說。”

少商眼珠子轉了轉,開始賣可憐:“樓公子,不瞞你說,我並不是生病離家,而受到我阿母軍法刑杖驅逐出城。這樣的懲已是夠夠的,樓公子還要如何?”

“少商君誤會了,我並非要追究,此事本就是那王姈活該,不應該讓你遭此重罰。”

“不必再說了,樓公子若無其他的事,我們就此彆過吧。”少商一臉愁苦,這麼大一個把柄在他人手中,她以後的日子怎麼安生。

“少商君,那日若不是你叫住我,我也掉橋底下去了。”

“我這個人就是如此,有怨報怨有仇報仇,那日若不是你,我依然會那麼做,從不牽連無辜。”

“少商君果真是心地善良愛憎分明,我生平還是第一次遇見像你這般的女娘。那日元宵燈會,你也是這般護著我的。”

聽到元宵燈會,程姣眯了眯眼:所以樓垚在元宵燈會上也遇見了少商,那算上淩不疑,袁慎就三個了!她阿姊一個晚上的功夫,就邂逅了三位權貴公子。

“不不不,我那時就覺得你未婚妻太過跋扈而已,所以想幫你教訓教訓她。”

程姣:樓垚當時還有未婚妻就對少商有好感!!麻了,這就是天之嬌女的待遇嗎?

“她已經不是我未婚妻了,我已經與何昭君退婚,如今尚未婚配。”樓垚說這話時,害羞得臉都紅了,少商卻不解風情。

“你有沒有婚配,與我有何乾係啊?”

“我...我隻是不想讓少商君誤會,那何昭君下個月就要嫁去雍王府了。”

“那何昭君嫁給誰,與我就更沒有乾係了!樓公子你婚約被棄,總不能怪我吧?”

程姣在車裡聽得直搖頭,少商這個不開竅啊,估計有人上門提親,她倒會好奇人家為什麼上她家提親。人家樓垚的意思明明是說:他單身了,所以才來追求你!

少商繼續說道:“我的確是撞見你與你未婚妻糾纏,那你也不能來糾纏我呀,我從來就沒嚼過你舌根子,從未!你...你也不能拿著我的把柄,要挾我。”

“不,不是這樣的,少商君你還是誤會了!我隻是覺得和少商君...一見如故,再、再見傾心,因此...特來追隨。”樓垚說完這話,頭都快低到地上去了。

程姣捂著嘴巴開始笑:額滴個神,她頭一次見到這般嬌羞的男子。程姣笑得都快抖成帕金森了,被少商一腳製止。

“不是我誤會了,是你誤會了!我,我對你...我吧...告辭!”少商不知道該怎麼解釋,於是乾脆不解釋,讓符登駕車趕快走。車隊一走,程姣再也憋不住,開始喝哧喝哧笑起來。

“笑,你笑得連牙都露出來了,有什麼好笑的!”

“我笑我那美而不自知的阿姊,人家樓公子明明是傾慕於你,你卻當人是拿了你的把柄向你討債的,哈哈哈哈。河東樓氏要什麼沒有,非要要挾於你個小小女娘,莫不是阿姊早就看出來他是準備向你討情債...呀,阿姊我錯了,彆撓了。”

“我叫你敢笑話你阿姊,再笑,再笑我還撓你的癢!”

“不笑了,不過阿姊,樓公子的事總算讓你明白,你做的事是多嚴重的後果了吧?”

“確實,如果看見我抽木頭的是彆人,那就不止是幾板子的事情了,沒準挨了打之後,還要被壓著給那王姈和裕昌郡主磕頭賠罪。”

“所以阿母讓你離家,不是真的放棄你不管你了,她是讓你出來躲一躲。”

“你就會說好聽的。”

“好,那不說阿母,那就說說少商君從不牽連無辜。你覺得樓公子無辜,那其他的女娘呢,她們可沒有欺辱過你吧?”

“怎麼沒有,王姈每次嘲諷於我,她們都出聲附和。”

“不可能全都出聲附和吧,肯定也有默不作聲的。不是像萋萋阿姊那樣,明著維護你的才是朋友。你久未參加交際,她們對你不熟悉也許是在觀望。如果都城的女娘都跟王姈交好,就不會傳出王姈跋扈的話了。有些人隻是畏於王姈的家世,其實並不想和她同流合汙的。”

“連交朋友都不真心,她們還有什麼能是真的。”

程姣深知這世界沒有永遠的敵人,也沒有永遠的朋友。隻有利益不相衝突才能當朋友,而再好的朋友,涉及到自身利益前程也會分道揚鑣。

“所以,阿父阿母,三叔夫三叔母這樣的夫妻才讓人羨慕。阿姊你將來也會尋得如意郎婿的!”

一場燈會就來了仨,程姣覺得少商永遠不會愁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