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姣處裡完庶務,萬將軍和萬萋萋已經離了程府,此時樓垚上門來。他聽說蕭夫人病了,竟弄了一車的藥材來,弄得程姣哭笑不得,隻能造冊登記入庫,還當笑話一般講給蕭夫人聽:說如此的好大兒,可不能便宜了彆人家。

蕭夫人問何為好大兒,程姣就說有位老翁養了條犬,此犬無比聰慧又對主人有求必應,老翁沒有兒子,直言此犬是他的好大兒。故事講完,第一個笑出聲的是程姎,隨後蕭夫人也輕笑出聲,少商反應過來,開始滿屋子追著程姣打。

“你竟然說阿垚是狗!看我怎麼教訓你!”

“我明明是誇他,他多聽你的話!”

“你還敢躲!”

“堂姊救我!”

室內一片歡聲笑語,蕭夫人也一直帶著笑容。她看著三個女孩,心想罷了,兒孫自有兒孫福,何必執著。蕭夫人讓程姎置辦一桌上好的酒席,也不拘束讓家中幾個兒郎和女娘一起同樓垚吃酒。

席麵擺在了程頌和少宮住處的廳堂,六個人吃吃笑笑,喝到興處,程姣叫錦瑟取來她的箏。

試了幾下後,箏聲如高山流水傾瀉而出,少商也拿出她的竹笛與之相喝。笛聲清脆悅耳,如晴空中的仙鶴落於瀑布邊嬉戲。程姣和少商合奏了一小段,少宮也叫僮兒拿來他心愛的塤吹了起來。

樓垚之前被未來的‘大舅子’們灌了不少酒,此刻正呆呆看著吹笛的少商,滿眼的柔情。少商也回望樓垚,覺得他們以後一定會幸福的,在未來的許多年之後,他們還會有無數次這樣的機會。阿兄們會帶著妻兒,她們也領著夫婿,一家齊聚暢飲,韶光正好。琴瑟笛塤合奏,意氣風發,闔家美滿,沒有比這更好的青春年華。

第二日,少商繼續服侍蕭夫人飲藥梳洗。母女倆似乎形成了一種奇特的默契,每當兩人爭執過後,便仿佛雙雙忘記前事,絕口不再提起。默默的收拾完畢,母女倆也無甚話要說,少商便照例端坐到廊下。

眼看就要到重午,程家於今年隆冬搬入新宅,還未來得及儲冰,程姣正要請示蕭夫人去何處購冰,卻見程姎引著樓垚和一名中年華服婦人款款行來。程姣猜那位便是樓垚的母親,河東樓氏主支的二夫人,便讓婢女去請少商來正堂,自己去請蕭夫人。

少商聽聞樓垚來了,便一路急急跑過去:“阿垚,一路上辛苦了吧,我弄了涼湯,快隨我去喝一碗!”

“就隻有阿垚才有涼湯喝嗎?”少商聽到一個溫婉的聲音,才發現廳堂之中還有人。

“少商,”樓垚拉著少商的手來到樓二夫人麵前,害羞一笑,“這位是我阿母。”

樓二夫人仔細一看,隻見少女膚色如雪,身著半舊的曲裾,既不張揚也不頹萎,猶帶著稚氣的麵龐上,神情溫柔靜妍,容色姝麗。人皆愛美,她一見之下先喜歡了三四分,又轉頭白了兒子一眼:在家裡吹未婚妻吹了三百八十回,什麼性子好脾氣好活潑開朗,卻偏偏沒說人家小女娘生的這樣好看。

“樓仲夫人來了。”蕭夫人經少商照料,病已大好,如今穿戴整齊身後跟著青蓯和程姣,進入廳堂。“樓公子,為何不早些告知?少商姣姣,快隨我見禮。”

樓家母子自是來探望蕭夫人的,少商不敢大意,趕緊拿出桑氏數月的培訓,娥首低垂行禮。樓二夫人看她舉止恭順安靜,麵上還透著熱切,便又喜歡了三四分。

“樓夫人快請座。”樓二夫人見程家女眷舉止文雅,母女三人同坐於一側還美得各有特色,暗暗道程始有福氣。

“聽說夫人身體不適,本是惦記你才來的,可若是打擾了夫人還不若不來呢。”樓二夫人年紀比蕭夫人大了好幾歲,但皮膚白嫩,神情開朗。

“依照禮數,本應是我們去您的府上,商討兩個孩子的大事,可偏偏我這病生得不是時候。”

“你且慢慢養著,你彆急我也不急,可就是不知我兒急否!”

“阿母。”

程姣見樓二夫人說她不急的時候,蕭夫人挑了下眉,便知道她心裡不太舒服的。便開玩笑道:“我阿姊肯定是不急的,反正樓公子幾乎天天來我們家。”

蕭夫人瞪了程姣一眼,但神情有所緩和,樓二夫人自知失言,忙說起了程老爹又升官的事情。蕭夫人看似不在意,轉頭又說起樓垚送的藥材太過貴重不能收下,又言聖下並未下旨升程始的官,這道賀也不必雲雲。

樓二夫人是個直腸子,將坐在自己身邊的兒子拉起,往蕭夫人麵前一推,正色道。

“夫人,這賀禮您收下隻賺不虧,夫人隻管說,這份大禮您是要還是不要?”

看著窘迫的樓垚,程姣對蕭夫人偷偷做‘好大兒’的口型,蕭夫人看著樓垚就想起了七八個月大的小土狗,麵上也帶了笑意。母女三人笑而不語,樓二夫人以為蕭夫人這是滿意了,也跟著笑起來。隻有樓垚摸不著頭腦,不知道她們在笑什麼。這時候青蓯夫人進來稟告,說來了客人。

“今兒個怕是喜鵲登梢頭的大喜日,貴客們都紮堆上門。女君猜猜,又來了哪位稀罕客人?”

程家是新晉武將,都城中隻有幾家往來,蕭夫人也一時猜不出,是哪家算是稀罕客人。

“是膠東袁氏的袁公子和琅琊王氏的王公子。”

聽來客姓氏,蕭夫人一頭霧水。如果說袁慎好歹還來過程家的宴席,勉強算是有來往,那這王家卻是八竿子打不著啊。

“快去請將軍,招待兩位貴客。”

樓垚聽聞袁慎來了,便要去見禮,畢竟袁慎同他大兄是同窗,在駐蹕還指導過他功課。少商和摟垚去了前廳,程姣便陪同蕭夫人和樓二夫人說話。程姣不過份熱絡也不冷淡,總能在兩位夫人沒話說時適當插嘴,從衣料首飾說到弄花品酒。

知道樓二夫人愛踏青,程姣還說起她們去驊縣一路上,都是少商如何如何安排,聽得樓二夫人心花怒放,直言蕭夫人將女兒教導得好。蕭夫人麵上有光,言語也變得誠懇了些,她本就善舞長袖,這下母女倆一唱一和把樓二夫人捧得飄飄然,直言能娶少商,是她們二房天大的福分,就差說樓家祖墳冒青煙了。

樓二夫人慈愛的看著程姣:“好孩子,今年幾歲了?”

“回夫人的話,過了重午就及笄了。”

樓二夫人還要說些什麼,青蓯夫人進了廳內:“女君,王家公子跟家主說了幾句話就告辭了,這是王公子送來的帖子,直言請女君定要帶著幾位女公子賞臉。”

蕭夫人接過帖子,一目十行:“王家請我們下月去府上賞花?”

青蓯夫人點了點頭,樓二夫人的表情不太好看。都城裡默認的規則,若請哪家女眷過府一聚那就是為了相看,雖說少商與樓家議親,但隻要未走完定親流程,這親就不做數,王家自然可以相看少商。

想到此處,樓二夫人坐不住了,直言蕭夫人有事,她就不打擾了,然後步履輕快的去前廳尋兒子——之前何昭君退親她已經臉上無光了,這要是已經在議親的新婦還被人搶去,那他們樓家就不用在都城混了!

看著樓夫人急匆匆的背影和頗有章法的步伐,程姣羨慕道:“阿姊可真搶手啊,阿母,王家該不會也上門提親吧?”

蕭夫人抬了抬下巴:“這有什麼,一家女百家求。”

“阿母這回得承認阿姊的好了吧,樓二夫人可是名門淑女,她都對阿姊如此喜歡,可見這都城的貴夫人,也愛漂亮活潑的小女娘。”

“若娶宗婦還當穩重,不過若是你次兄娶新婦,我也喜歡鮮活明豔的。”蕭夫人微微歎氣。“是我以前對嫋嫋太過嚴厲,以後,不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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