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淩將軍,傷可好些了?今日可又是有軍務要處置?”見是救命恩人,少商笑容可掬。

“小傷而已,早就無礙了。”淩不疑又對少商露出笑容。“這些時日也碰不到傷處。”少商見一大群人都看著她和淩不疑說話,才發現有些不妥,忙喊程始。

“阿父,三叔父之前與你說了吧,去驊縣路上,我們遭遇劫匪,是淩將軍救了我們。”

程始聽了忙雙手作揖:“多謝淩將軍救命之恩。”

“程將軍不必這麼客氣,程四娘子與在下曆經生死,又為在下寬衣療傷,大家不必這麼見外。”

程始聽到寬衣兩字,眼睛瞪得像銅鈴,再看看妻子的臉色,他覺得還不如自己呢。

“程娘子臉色蒼白,可是病了?”

今日陰天,黯淡的天光下,少商麵色蒼白,看起來確實有些憔悴,好似被霜打了的花骨朵,無精打采。一旁的程始很想說,其實女兒天生這幅模樣,隻要不去刻意張牙舞爪,稍微安靜些待著,就會顯得十分羸弱可憐。可他張了張嘴,什麼話也說不出來。

“不勞將軍費心,隻是路程顛簸看著沒力氣罷了。”少商心想她隻不過臉色捂白了些,程姣那臉色才像是病了。

“既然身子不舒服,就早些回府休息吧。都城嚴設關卡,在此排隊還不知要多久,就讓在下護送你們進都城吧。”

淩不疑微微點頭,梁邱起向門將傳話:“前方讓路!”

城門前聚集的車馬人群紛紛避讓,黑甲衛左右自成一排,擋在人群麵前防止有人衝撞。淩不疑騎著高頭大馬,走在車隊前麵,待程家車馬進了城門之後,又對程始夫婦道。

“程將軍進城後不要走中直道,取榆陽裡偏道回府即可。至於究竟出了什麼事,將軍明日詢問萬將軍便知,今晚就不要出來走動了。”

程始正張嘴發愣,聞言忙不迭的致謝,淩不疑頷首回禮,雖然不若待少商一般和煦融融,但也十分得體。不知為什麼,見淩不疑的樣子,程始既心虛又發慌,他好想跟淩不疑說一句:您知道我女兒和樓家幺兒定親了嗎?但始終沒能鼓起勇氣。

回到程府時已至午後,程母見了程始,猶如見了多年未見的‘老情人’上去就是一頓降龍十八掌,拍得程始都成了苦瓜臉,直說程母這是把他當地犁。

關心了程始幾句,程母就進入正題,向來沒什麼墨水的她,一口氣問了關於程止生活的四個方麵,八項細節,把程始直接問傻了。後來還是少商機靈,派了個婢女讓程母細細問詢,免了眾人的口舌之累。

打發了程母,少商直接被叫去了程始夫婦的內堂。程姣知道這是夫婦二人要問關於淩不疑的事,今天這麼大的陣仗,他們肯定要問清楚。

次日清晨,程姣做完了拉伸,就聽錦瑟來報蕭夫人病倒了。她眉頭一皺,心想莫非是被少商氣病的?程姣歎氣,她就說父母是鬥不過自己孩子的,換了衣服奔去主居處。

進入程始夫婦的內屋後,卻見蕭夫人正躺在床上,麵色發白,唇瓣乾燥微裂。程姣剛問上兩句,兩位兄長和程姎少商都來了。蕭夫人手足酸軟,人卻還清醒,口齒清楚的向大家解釋說是最近旅途勞頓。

程始滿麵憂色,嘴上卻道:“說起來你都多久沒病了。醫士說了小病是福,這麼多年你鞍上馬下的,也不知積了多少病累,趁這個機會好好養一養。”

少商默不作聲,看程姎熟練的服侍蕭夫人。“堂姊,我來吧,你也累了。”

剛接過銅盆,虛弱的蕭夫人開口:“還是讓姎姎來吧,你們去驊縣之時,這些事都是姎姎做慣了的。”

蕭夫人這話,頗有些‘你不用我管,我也不用你儘孝’的意思,兩姊妹頓時不好再插手,弄得程姎也有些裡外不是人。

“這水有些涼了吧,麻煩阿姊去換一盆。堂姊,如今阿母病了,家中大小事務還需由你做主,你先去忙吧,這裡有我你放心。”

程姣逐客的意思很明顯,少商和程姎也都不想再待下去。見室內剩下程始夫婦和她,程姣歎氣。

“阿母,您這又是何苦啊?”程姣不明白,之前不是說好了不插手少商的感情,怎麼又...

程姣本以為蕭夫人會發怒,結果沒想到蕭夫人不語,隻是紅了眼圈。

“阿母,阿母你彆哭,到底是...”蕭夫人一生要強,何時在兒女麵前流淚,程姣忙去看程始,後者背手歎氣。

“我不過就是希望她能夠婚姻圓滿,可她...我知道虧欠了嫋嫋許多,所以才事事安排,怕她左了性子走了彎路。可她寧願嫁給一個她不愛之人,也要遠離都城,遠離我這個阿母。”

蕭夫人許是病了,也或是人到中年所以格外脆弱,竟嗚咽起來。程始聽了忙來到床邊,摟著蕭夫人一下下撫摸她的背脊。

“元漪呀,嫋嫋還小,你的心她以後會明白的。”

程姣覺得,蕭夫人對少商其實就是恨鐵不成鋼。可少商自小有主意,又沒從蕭夫人這裡得到該得到的母愛,她怎麼會聽從管教。

程姣默默退了出來,隨後與程姎商議,繼續由程姎料理府內事務,自己在旁輔佐,還從青蓯夫人手中分出一部分護理工作,交給少商。程姎心中甚是敬慕蕭夫人,但總不好跟人家親女兒搶著照料,隻好點頭答應。

少商一直和青蓯夫人照顧至午時,萬將軍帶著萬萋萋前來探病。程始和萬鬆柏到了九騅堂附近,看到的就是程姣居於主位,聽各個管事仆婦的回報。午時的陽光照進堂內,程始頭一次在幺女臉上看到了威嚴,心頭感慨。

萬鬆柏看到了,回頭道:“萋萋,你看看人家嫋嫋姣姣,多孝順多乖巧,把家打理的井井有條。我上回生病你是怎麼儘孝的,居然去外頭跟人打了一架!”

萬萋萋瞪了親爹一眼,大聲道:“阿父到底會不會說話,你這樣讚一個貶一個,是盼著我和妹妹們生嫌隙麼?不過看在你誇的是我自家姊妹的,我便不和你計較!”

萬鬆柏也瞪女兒:“你這沒大沒小的....”

眾人進內屋時,蕭夫人剛睡醒一覺,此時精神好了許多,談笑興然。說著說著,話題就不便讓小女娘聽,兩對夫妻便叫女孩們自去玩耍。

兩個女孩手挽手,說笑著走向少商的小院。陽光正好,兩人坐定後,萬萋萋就迫不及待道:“喂喂,今日一早,阿母就告訴我你定親啦!聽說是樓太傅的侄兒,叫什麼樓垚的,是真的麼?”

少商大大方方的點頭承認。

萬萋萋滿臉放光,上上下下打量對方:“看不出呀,你個小小娘子挺能耐的呀,出了一趟門,長高了也好看了,順手拐了個郎婿回來!你年紀比我小,定親卻要在我前頭了..嘖...”

她不提還好,提起這事少商忍不住歎氣起來,道:“唉,我也不知道這麼快定下親事,是對還是不對。”

想起昨天和父母的爭吵猶在耳邊,少商心中沒半分高興。

萬萋萋奇道:“你這話好生奇怪。親事哪有快慢之分,隻有願意和不願意的。我們投的好胎,都是父母疼愛。像有些不將兒女當回事的長輩,外麵飲一頓酒的功夫,說不得就將兒女的親事定下了,哪容的你置喙!程叔父那麼疼你,定下這親事前必問過你的吧?”

少商一怔,忽然明白了昨日父母臉上的震驚和心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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