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善見!?”程姣驚異袁慎怎麼突然出現這裡,對麵的人卻好似不認識她。程姣意識到了,她是在做夢。

“女公子快些下來吧,你這樣危險得很。”

程姣稀裡糊塗的下了馬,袁慎又道:“女公子是走錯路了吧,在下帶你下山。”

“可是我還沒到山頂呢!”

“去了山頂又如何?山峰險峻,四處無人,高處不勝寒。”

“可我...我想去看看山頂的風景。”話不由自主的說出口,程姣自己都很是驚訝。

“看過又如何,你看過了之後還會自己走下來。那山頂上什麼都沒有,你要如何過活?”

程姣剛想說她又不是打算一輩子都住在山頂,袁慎已經走近拉過她的袖子,帶她往下山的方向走。

“世界之大,無奇不有,女公子何必拘泥於一處。”

“我沒...”剛想說她自己沒有非要登頂不可,眼前的濃霧散去,錦瑟的聲音在她耳邊響起。

“女公子,女公子。”

“何事?”

“遇上了袁家的馬車,袁公子請女公子下車一敘。”

“還真是...陰魂不散。”夢裡了剛見了他,結果這會子本尊也來了。

擦了擦頭上的薄汗,程姣整理了下衣裙下車,見了對麵的馬車就一愣:袁慎今日的穿戴居然和她夢中的模樣很是相似。

袁慎坐於車中見程姣發愣,心中更是不悅:“怎麼,女公子是覺得在下臉皮厚,居然追至此處。”

程姣聽了,頓時鬆了口氣,心想這才是她認識的袁善見。

“袁夫子說笑了,學生來此處是為了采些材料,並不是躲著夫子。夫子能來我歡迎還來不及,怎會往外躲。”程姣走近馬車。“袁夫子可要下車?學生陪著夫子一起走走,看看這山裡的風景。”

“此處又不是什麼名山大川,有甚可看。”袁慎說著還是下了車。

天氣炎熱,袁慎便穿了一身玉色直裾紗袍,顯得是身姿挺拔氣質出眾。見程姣一直盯著他看,袁慎走路時更是挺直了背脊,唇上也帶了幾分笑意。程姣見袁慎此身衣袍雖與夢中是同色,但卻不是錦袍,略略失望-她還以為做了什麼預知夢呢。

兩人一路並肩往山上走,程姣隨心擇路,袁慎也不緊不慢,但始終和她並肩而行。

“程五娘子讓人送的回信,是何意?”

“袁公子差人送來的禮物,又是何意?”

“何意?女公子沒讀過詩經?”

“正是因為讀過,所以才不明了,難道袁公子心悅我?”

袁慎燦爛一笑,像是聽到了什麼趣事。“雖已不做程家教席,但我還是再教你一次。身為一個女子,不要總想著那些情情愛愛。無情無愛,方得始終。”

“確實...可如此袁公子就更沒必要了,”他不屑於情愛,倒好說一些。“看來是我自作多情了,還以為袁夫子有意娶我。”

袁慎停住步子:“我確實有此意...你不歡喜?”

程姣也停下腳步,抬頭認認真真的看著旁邊的人。“袁公子,我覺得你不是沒魚蝦也好的人,不然如今也不會孑然一身。”

袁慎輕輕一笑:“那你又怎知你不是魚而是蝦?”

“元宵燈會,我雖然到田家酒樓時沒看到何人扔出的繡球,但我觀它人的神情目光,猜想那繡球正是袁公子扔給少商的,沒錯吧?”

“你介意這個?當初元宵燈會,我見少商君猜對我出的燈謎,甚是聰慧,扔出繡球也隻是想結個善緣而已,並無其他心思。再說這婚姻大事且能輕易決定。”

對此程姣還真不在意,她不覺得袁慎對彆人動過心是什麼不可原諒的事情,即使那人是少商。全都城的小女娘都心悅淩不疑,該嫁人還是嫁人。要是動了心就是罪過,那都城的兒郎都不娶新婦了。畢竟她前世可是看一部電視劇換一個‘老公’。動了心可不代表喜歡,不過這點拿來拒絕人,到是可行。

“袁公子的心思,天知地知你知我不知,但我卻清楚袁公子為什麼沒向少商提親。你一定仔細籌謀過妻子的人選,對不對?”袁慎低聲嗯了一下,然後再次提步,兩個人繼續並肩走在山間小路上。

“選一個順眼喜歡的人不難,選一個麵麵俱到的才難。家世背景,性情容貌,學識頭腦,父兄官職,姻親勢力...論方方麵麵加起來,我也不過中下等,根本可能給你任何助力,實在是不堪匹配袁家。”

袁慎沒說話,從年少時起,他確實就如程姣所說,細細籌算過妻子人選。家世,門第,名聲,父兄官秩,姻親牽連的勢力派係,還有品性,才學,容貌....他都想過。娶錯妻子禍延三代,是以他一直都十分謹慎。

“萬將軍的阿母也就是萬老夫人,家裡貧薄但,萬太公不嫌棄她待之以禮,尊重她愛護她,不讓她受一點委屈。是以,兩個人才成了恩愛夫妻。”

“...萬老太公和老夫人,確實是鶼鰈情深。”袁慎摸不準程姣提這事的用意。

“可這樣的深情厚愛,卻成了日後的枷鎖。老太公身死後,萬家族人僅因老夫人出身卑微,屢屢逼迫。萬老夫人親手剜眼割耳自證其心,立誓絕不改嫁。袁公子,你覺得這是幸福嗎?”

“智者不入愛河,愚者自甘墮落。夫子說過的,無情無愛方得自在,您忘了嗎?”袁慎拿著扇子的手,手背上條條青筋浮現。

“袁公子並不是非我不可,家世上我又於你毫無助力,這樣的妻子,娶來何用?”袁慎對她無愛,她對袁慎無助,那這樣的親結來有何意義?

“程姣,我是在幫你。你阿姊那般都嫁了淩不疑,你若嫁個尋常人,其它人會如何說你!以後程少商封為誥命受人稱讚,你卻嫁予凡夫終日操持家務,你可甘心?”

“我不在乎,尋常人更好,起碼得我這樣的妻子,會一生視我如珍寶...”嘴上說著不在乎,可程姣目前不想過要嫁給任何人。“夫子,我覺得結親這件事,要麼圖情,要麼圖利,兩處都不得的便沒有了意義。我希望夫子能看透徹,選擇最適合自己的。”

待話說完,程姣轉身沿著原路離開,隻留下袁慎看著她的背影。

袁慎心裡有種說不出的感覺,驚詫,苦悶還有一絲絲明了。他也曾按照自己的需要,像籌劃朝政方路一樣,按部就班的挑選‘合適'的妻子人選。

溫柔爽朗的,端莊明理的,才貌雙全的……挑了又挑,總也不能滿意,向程家明目張膽送禮物之前,他也猶豫了很久。起初他自己也不明所以,現在終於明白,原來他總不能滿意,是因為她們都不是程姣。

他最終明了自己的心,也成了他最討厭的那種人——沉迷於情愛,無法自拔。袁慎想著,胸腔裡一陣的絞痛與酸澀,這感覺陌生又奇怪,他已分辨不出這痛處是源於程姣的拒絕,還是對自己的厭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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