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屋裡的中藥的氣味更重,而且,這其中還混雜著另一種腐朽的難聞的味道。有的玩家想起了什麼,知道那是垂死的人的身上的味道。
是的,就在那客廳的一隅,在那已然破破爛爛的布沙發上,躺著一個乾瘦的,徒勞地睜著渾濁的眼睛的老人。
此刻,三十幾位玩家一下子走進這客廳裡,圍在這兒,著實是擁擠了一些。那老人用力地測過頭來看了看這些外來者們,笑著,說:
“好多人啊,是,是來接我走的嗎?”
民間有一個說法,那就是人臨死的時候,會看到自己的房間裡擠滿了人,有親人,也有一些陌生的人——這些人,據說都是一些冤親債主。
不過,這時顯然還沒有到老人去世的時候。他那胡子拉碴的兒子從廚房裡掀開門簾走出來,罵了一句,說你又在胡說八道,然後他瞥了這些玩家一眼:“你們也看到了,我爸病著呢,你們陪他聊幾句就趕緊走。”
說罷,這男人回到廚房裡,繼續一支接一支地吸煙。
很好,現在就是問話的好時候。陸書北看到劉槐安在老人身邊坐了下來,乾巴巴地問出了第一個問題:“阿伯,請問,幾十年前平穀村到底發生了什麼?”
真是單刀直入,直切主題。
一般來說,當事人總是要猶豫一下的,但這老人也許是被一種名叫良心的東西折磨了太久,他劇烈地咳嗽了幾聲以後,便陷入到回憶中:
“那年啊,那年我們把她埋進了土裡。”
這個她,指的就是那個哭泣的女人。老人說他也不是很清楚當年到底發生了什麼,隻知道村裡人都在傳,說那個女人在家裡種菜的時候挖出了一個用金子做成的小烏龜,這烏龜的肚子上還刻著一個大大的福字,真是一個吉兆。
起初大家談起這件事的時候,都還隻是羨慕或者嫉妒而已,而到了後來,風向慢慢變了。
有人說,那是先祖留下的用來鎮住村子風水的東西,應該讓這女人把東西交給族長,由族長把烏龜埋回去。
可惜的是,當族長領著一幫人上門去要東西的時候,女人卻說東西不見了,無論彆人怎麼逼問,她一口咬定,東西就是丟了,不見了。
那一天,這位還很年輕的阿伯在彆人的鼓動下,腦子一熱地跟著上了,去拿鐵鍁敲這個女人的腦袋。迷迷糊糊間,他聽見有人喊道:
“死人了,啊,死人啦——”
這下他才回過神來,知道自己到底跟著乾了什麼。
那晚,在族長的見證下,他們欺騙自己,說這是為了宗族的利益而做出的事情,而且,那女人的丈夫一聲不吭,什麼話都沒說,更沒有找他們的事情,這讓他們更加心安理得了。
“我們都以為埋了她就沒事了,但是我們.......錯了。”老人說。
“從那以後,她的冤魂就開始在村子裡遊蕩?”有人忍不住問道。
於是老人搖搖頭,說事情比這個還要詭異。
不知從何時起,村裡出現了很多原本早已死去的人。比如說阿伯的鄰居小羅,某一天,小羅下地去乾活時,看見自己那死去多年的父親正站在不遠處的田埂上,張著嘴,對他比劃著什麼。
父親像是有話要說,但是小羅揉了揉眼睛之後,父親就不見了,那田埂上,空空蕩蕩。
如果說這樣的事情隻發生一次兩次的話,那還可以說是幻覺,但是,越來越多的人看見了自己死去的親人,恐慌不安的情緒在村子裡蔓延開來。
某天晚上,阿伯家裡會看事的老人把他叫到跟前來,嚴肅地告訴他,這個村子怕是要出大事了,勸他快一點跑,不要留戀家當,能跑就跑,越快越好。
所以,在很久之前這位老人就已攜家帶口地跑了。原本他也想把那位長輩帶上的,但是長輩說他老了,留戀故土,死在這裡就死在這裡吧。
“咳,咳咳——”說著說著,老人又咳嗽起來,聽上去像是要把肺咳出來一樣。
“這樣,您先喝藥。”劉槐安連忙站起來。
彆的玩家也都手忙腳亂地行動起來了,有的去找水,有的去廚房裡叫人。而這時,一個姑娘“呀”了一聲。
——因為她一轉身,看見在那客廳的桌子上,擺著兩張黑白遺照。照片裡的那兩個人,赫然就是玩家們見過的那對夫婦!
這時,老人的聲音從她背後傳來:“那是我兒子兒媳,前年出車禍死了。不過我啊,總覺得他們還在身邊一樣。”
老天的,那不是錯覺啊,他們就在這裡。
玩家們慌了,他們沒有想到,先前和他們說話的,給他們開門的竟會是鬼。這下,沒人敢去廚房了,誰也不敢去見那個兒子了,而就在這時候,獨自呆在客廳裡的老人又叫了起來。
眾人回身去望,隻見老人正自己掐著自己的脖子,眼睛瞪得老大。
見他這樣,劉槐安下意識地要衝過去幫忙,但是,他的胳膊被人拉住了。
是陸書北拉住了他,陸書北垂眸看著那位老人,目光中有幾分憐憫亦有幾分冷然:“我猜她一直跟著我們,而她想要做什麼,你應該能猜到。”
複仇,這就是鬼魂所迫切地要做的事。
既然如此,既然眼前之人並非無辜之人,那麼還是不必去乾涉這樣的因果報應。
是殘忍了一些,可也理所應當。
不過,還是有人看不下去了,他有些不滿地看了陸書北一下,接著就衝過去,幫著掰開老人的手腕。
那麼,結果是什麼呢?
結果是他自己突然直起身來,舉著手掐他自己的脖子。
看來,那女鬼果然不喜歡彆人打擾她。
這時,陸書北不再旁觀了,話說那個玩家也算是好心,沒做什麼太過分的事,不該落得這樣的下場。
所以,他期期艾艾地看著自己的這些同伴們,問道:
“那個,你們誰會壁咚啊?要一把抓住兩隻手腕向上舉,雙眼微紅,聲音喑啞那種。”
?
等等。
一直不說話的盛煙忍不住了。
抓住手腕他還能理解,這是讓人去控製那個男人。
但是後麵這幾個要求,那是什麼鬼才能提出來的要求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