宴凜目光在他隆起的腹部停留了很久,有驚愣有錯愕也有了然。
心魔幻境會放大或扭曲人內心的恐懼,但無論怎麼扭曲,都必須基於事實。
楚宥見他一直盯著自己腹部,更加害怕了,微微側過身,抬起手想擋一擋。可惜他肚子實在太大,根本擋不住什麼。
“你、你最好趕緊走,不然我打人了!”他從灶邊抽出根三指寬的木棍,將尖銳的那頭對準宴凜,色厲內荏地威脅。
宴凜意識到他不記得自己,也沒有之前的記憶。
“你彆怕,我不是壞人,我是來找你的。”他輕聲安撫。
楚宥緊攥著木棍,並未放鬆警惕:“你為什麼要找我?”
“我……”宴凜一噎,忽然想到什麼,一臉認真道:“我來找你,是因為我是孩子的父親。”
楚宥渾身一震,眼底有淚光閃爍:“你說的是真的?你真是寶寶的父親?”
這時的楚宥又乖又可憐,宴凜心一下軟了:“當然是真的。抱歉,我來晚了。”
他說著取下楚宥手中木棍丟開,又將人輕輕擁入懷抱。
楚宥隆起的腹部貼著宴凜身體,帶來的感覺很奇特:“這段時間你受苦了,以後有我在,我會保護你和寶寶的。”
一滴淚砸在宴凜肩背上,之後是兩滴、三滴。
楚宥像是受了天大的委屈,淚打濕了宴凜衣服,他抽噎著,一把推開宴凜。
“你為什麼現在才來?你知道我和寶寶受了多少委屈嗎?村裡人都說寶寶沒有父親,說我和寶寶是怪物,他們欺負我還要趕我走。你走開,不許抱我和寶寶,我不會這麼輕易原諒你的。”
他說完背過身去抹眼淚,不想在寶寶父親麵前太丟臉。
宴凜沒再靠近,聽著楚宥的話,想起辛與和皓皓說的爹爹的不容易,不禁心疼又愧疚。
楚宥最難的那段時間,他都沒能陪在對方身邊。
“對不起,是我不好。我以後會一直陪著你們,再也不離開。”宴凜態度誠懇:“我知道你很生氣,也不會原諒我,但能彆趕我走嗎?隻要能留在你身邊,哪怕遠遠看著,我也知足了。”
楚宥哼了聲,心情好上很多。
他指著牆角那堆枯草:“屋裡隻有一張床,你隻能睡那。”
讓堂堂魔尊大人睡枯草堆,這事傳出去都沒人信。
但宴凜不介意,並慶幸楚宥沒堅持趕他走。他迅速跑過去占領枯草堆,將其劃為自己的地盤,不給對方反悔的機會。
楚宥一直在悄悄觀察,擔心對方會一氣之下離開,見宴凜沒半點不滿,甚至還挺高興,這才安心下來。
“你叫什麼名字?”他問寶寶父親。
對方長得很高大,肩寬腰窄,相貌俊朗,是楚宥喜歡的類型。
“宴凜。”
“哦。”楚宥點點頭道:“我叫楚宥。”
宴凜有心多了解點楚宥和村子的事,以便尋找破解心魔幻境的方法,但楚宥明顯對他還有戒備,不願和他多說。
兩人聊了會,楚宥扛起放在門後的鋤頭準備下地乾活。
他早該下地了,隻是宴凜突然出現打亂了節奏。想到那好幾塊還沒挖的地,楚宥就很頭疼。
他得趕緊把地開墾出來,種上紅薯和蔬菜,不然沒東西吃會餓肚子的。
他餓幾頓沒事,肚子裡的寶寶卻餓不得。
這麼想著,楚宥扛起鋤頭往外走。
肚子越來越大,他行動也變得不方便,連扛個鋤頭都覺得費勁。
這時肩上突然一輕,沉重的鋤頭被宴凜輕鬆拿了過去。
“我幫你拿。”
楚宥沒拒絕,心想他是寶寶父親,幫自己拿下鋤頭也理所當然。
田地在村子東邊不遠,兩人到的時候,旁邊地裡一個中年漢子也在挖地。
“喲,這不是楚宥嗎?終於舍得出門了?”中年漢子挖苦奚落道:“你現在不行了啊,兩塊地挖了五六天還沒挖完。你看我,兩天都快挖完了。”
楚宥抿了下唇,有點不高興。他以前挖地可快了,這中年漢子哪是自己對手,現在竟被他比下去了。
他卷起褲腳往地裡走,決定加把勁先挖完一塊地。
衣角卻在這時被什麼勾住,楚宥扯了扯,沒扯動。
他回過頭,見勾著自己衣角的是宴凜。
“不就是兩塊地嗎?信不信我把它們挖完,你那還沒結束。”宴凜挑釁道。
中年漢子嗤笑:“說什麼大話,你誰啊?”
“楚宥的夫君。不信我們比比?你要是輸了,以後見到阿宥都得客客氣氣的。”
“你要是輸了呢?”
“那你剩下還沒挖的地都歸我。”
中年漢子聞言大喜,這不是送上門的冤大頭嗎,連道:“好啊。”
楚宥目光擔憂,想勸宴凜彆衝動,萬一輸了怎麼辦。
“沒事的,相信我。”宴凜信心滿滿:“我肯定能贏。”
他脫下外袍鋪在旁邊樹下的石頭上,讓楚宥安心坐那等著,之後拎著鋤頭下到地裡。
烈日炎炎,宴凜和中年漢子扛著鋤頭,開始認真挖地。
進入心魔幻境後,宴凜沒辦法動用靈力,好在他身體素質好,體格強壯,遠不是旁邊麵黃寡瘦的中年漢子能比的。
中年漢子一開始信心勃勃,覺得自己必勝無疑,挖兩鋤便歇一會,還不時嘲笑兩句,後來見宴凜越追越近,頓時緊張起來。
最後宴凜後者居上獲勝,中年漢子麵如菜色,心中不甘也隻能願賭服輸。
楚宥特彆高興,誰叫中年漢子出言奚落嘲笑他,活該!
他站起身,取出塊洗得發白的毛巾去給宴凜擦汗。
宴凜身上都是汗水,在太陽底下閃閃發光,充滿了雄性荷爾蒙,魅力四射。
楚宥小心擦著汗,嗅到對方身上淡淡的汗味,有點心猿意馬,小聲欽佩道:“你真厲害!”
宴凜聽著他真心的誇讚,心情無比得意,要是有尾巴的話,肯定都翹起來了。
“我還有更厲害的。”他驕傲道:“你可以慢慢發現。”
楚宥“嗯”了聲,覺得有個夫君也挺好的,被人嘲笑欺負時,他還能幫自己出氣呢。
挖完地,天漸漸黑了,暗色也籠罩下來。
宴凜拎著鋤頭,護著楚宥往回走,邊打量眼前的村子。
這個村子一看就不對勁,到處籠罩著霧氣,靜悄悄的聽不到半點聲音。走得近了,幾座稀稀拉拉立著的簡陋房屋才現出來,更多的仍被霧氣掩蓋,朦朦朧朧的看不真切。
回到茅草屋,楚宥立刻舀水讓宴凜洗手。
“累了吧?你先休息會。”楚宥道:“我去井邊打桶水回來做飯。”
宴凜見他挑著兩個桶往外走,連忙追上去。彆的女修有孕都是好吃好喝伺候著,哪像楚宥,又是下地乾活又是挑水做飯,他看著都心疼壞了。
“我來挑,你帶路吧。”他搶過水桶道。
楚宥愣了下:“還是我去吧,沒事的,我都習慣了。你剛才挖了那麼多地,應該好好休息下。”
“休息什麼,不用,你也太小看我了,我強著呢,再挖十塊也不累。”宴凜認真道:“以前是以前,現在是現在,你得趕緊習慣,以後下地、挑水、做飯什麼的我全包了,你什麼也不用做,好好待著就行。”
楚宥鼻子酸酸的,沒想到也會有人願意對自己好。
他心裡暖暖的,連忙加快腳步往前走,給宴凜帶路。
村裡隻有一口井,楚宥帶著宴凜到那的時候,井邊聚了不少村民。
他們都是來打水的,順便站著聊了會天,隻是在發現楚宥後,聊天聲戛然而止,所有視線一下都集中到了他身上。
那些視線冰冷且充滿惡意,像看什麼惡心的怪物,邊上下打量邊議論道。
“以男子之身懷孕,真惡心。”
“就是,他是個大怪物,肚子裡懷的肯定也是小怪物。”
“不能讓他留在村子裡,得把他趕出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