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恩圖報(1 / 2)

早年間,歸德府城郊有兩個後生,一個叫柴鬆,住在巷口,另一個叫馮侖,住在巷尾。

柴鬆厚道,馮侖聰明,兩人一個在雜貨鋪做夥計,一個在客棧做夥計,雖做事勤勞,收入也不錯,可都有一個多病的老年需要奉養,日子清苦,以致都二十六七歲了,依舊光棍一條。

為了改變窘境,兩人籌了些錢,合夥跑去外地販布,希望以此改變窘境。

老天不負有心人,首次走商就小賺一筆,兩人隨即辭了差事,專心做起行腳商,柴鬆熟悉布匹,馮侖在行雜貨,兩人做得有聲有色。

擺脫貧困後,兩人相繼成婚,柴鬆娶農家女子張氏為妻,馮侖娶裁縫的女兒江氏為妻,這時候,兩人都已年過三旬。

四年後,張氏和江氏都有了身孕,十月懷胎,張氏生下一子,取名柴茂,江氏生下一子,取名馮源,就在孩子生下不久,柴鬆和馮侖的母親相繼過世。

柴茂和馮源一起長大,關係不錯,都是在十四歲時,跟著父親外出走商,學習經驗,柴茂隨父親一般厚道,馮源如父親一樣聰明。

轉眼多年過去,柴茂和馮源都長大了,也各自成了家,柴茂的妻子姓範,小商人的女兒,馮源的妻子姓鄭,屠戶之女。

辛苦幾十年,日子富足,兒子也都成家立室,柴鬆和馮侖這對老友,也都已五十多歲年紀,本該知足了,可這二人不服老,想趁著還能動彈,給後人多掙點兒家業。

次年夏末的一天,外出歸來的柴鬆找到馮侖,對他說:“開封布匹奇缺,價格很高,我特意去了趟宿州,那裡有家布坊,成色好很好,可那掌櫃有個要求,必須一次性采購七車,才給最低價,我手頭沒那麼多錢,你要是有意,不如咱倆一起販這趟貨,我盤算了一下,若是順利,家人六七年不愁吃穿。”

“這有什麼可說的,我和你一起乾。”老友多年,又是一起起的家,馮侖毫不猶豫,拿出家中所有,與柴鬆一起去了宿州。

那布坊掌櫃豪爽,又給二人便宜了一些,兩日後,柴馮二人押著五輛騾子車,奔赴開封。

不日到達開封,布匹放在城外貨棧,二人進城聯係買主談價錢,開封確實缺布,各個布莊掌櫃看過樣版後,都給出高價,兩人欣喜不已,當時天色已晚,就與眾掌櫃商定,次日上午在貨棧交易,一手交錢一手拿貨。

所獲之利比預期還要多,兩人非常高興,這家貨棧一向安全,但為了確保萬無一失,柴馮二人決定輪流值夜,加強看顧。

上半夜馮侖負責,三更過後負責柴鬆,最近著急趕路太辛苦,柴鬆有了困乏,輪到他值夜時,歪在貨倉裡睡著了。

事情就是這麼湊巧,柴鬆睡著後不久,貨棧無故失火,他被困在裡麵出不來,馮侖夠義氣,浸濕被子披著衝進去,拚命救出柴鬆,可惜布匹付之一炬,自己也被燒傷。

火勢太大,貨站掌櫃一家和幾個夥計葬身火海,損失無人賠付,柴鬆與馮侖就算再心痛,也隻能接受。

一場大火不僅燒掉了布,也燒掉了柴馮二人的家產,辛辛苦苦幾十年,一下回到想當年。

受此打擊,柴鬆和馮侖雙雙病倒,柴鬆身體一直不錯,兩個月後就痊愈了,馮侖則不同,本就身體不太好,又被燒傷,結果一直不見好轉。

若不是自己拉上馮侖,他也不會遭此災難,若不是救自己,他也不會病重,柴鬆對此十分內疚,平日裡掙的錢,都會拿出一半給馮家,馮侖不肯收,他就換成糧米菜肉送過去。

馮侖並不責怪柴鬆,失火乃是天災,無法預料,做生意就是這樣,有賺有賠,再說了,當初柴鬆也是一片好心,有發財機會也不忘了自己,至於自己拚命相救,那就在正常不過了,換成自己有危險,柴鬆也會同自己一樣,拚力營救。

馮侖這樣想,可妻子江氏與兒子馮源卻不這麼認為,這日晚飯,兒子馮源嘮叨道:“哎!好好的日子成了這樣,十天八天不見魚肉,都怪柴大伯,搞成這個樣子。”

“胡說,當年我和柴大哥起家時,比這還要窮困呢,他拉上我,不就是為了我們也能過上好日子嗎?自從我生了病,吃的喝的不都是他家接濟,這份情義不亞於親兄弟,以後不要再說這話了。”馮侖良正,對兒子的話很反感。

“他爹,孩子說的沒錯,這事兒應該怪老柴,那晚他要是不睡著,也不會燒了貨物,你也不會重傷,就算他老柴家養我們一輩子,都是應該的。”江氏認為兒子說得對,在一旁幫腔。

“混賬話,做生意本來就要擔風險,賠賺都很正常,我與柴大哥情同兄弟,兄弟有難不應該幫助嗎?用這個訛詐人家一輩子,還有沒有良心,我可告訴你倆,以後不要有這種想法。”馮侖顯然非常生氣。

“爹說得對,我前天去找範嫂子借針線,他家正在吃飯,飯食比我們差多了,看來柴大伯掙得錢,大多都接濟我們了,這樣不妥,以後不要收了,施恩不圖報,才是大義。”兒媳鄭氏善良,同意公公的說法。

“我說了不要收,就算推脫不下不得不收,也得把人情還回去,你倆怎麼沒照辦?還不如媳婦心胸寬。”馮侖氣得不行,飯也不吃了,一瘸一拐回了屋。

“就你多嘴,看把你爹氣得。”江氏訓斥兒媳不懂事。

馮源也對妻子道:“你個婦道人家懂什麼,以後少管這事兒,由你吃的就行了,還不回屋。”鄭氏被罵的臉紅,低頭回了屋兒。

與馮家不同,柴家人意見都很統一,認為接濟馮家是應該的,柴鬆見家人都善良識大體,很是欣慰,曾經過過苦日子,對現在的狀況並不在意,相信生活還能好起來。

時間眨眼過去一年,馮侖傷重不治,柴鬆幫著料理老友後事,繼續幫襯馮家,雖說馮源已經單獨走商,可是做得很一般,對柴家的接濟並不推辭。

江氏與兒子一個性子,也不推卻,兒媳鄭氏看不下去,經常規勸,結果可想而知,每次都遭到婆婆和丈夫的訓斥。

第二年秋,鄭氏生下一女,婆婆和丈夫都很開心,趁著她們高興,鄭氏又出言規勸,可江氏母子依然不肯改,一來是貪圖東西,二來對當年生意失敗還有怨恨。

次年開春兒,柴鬆病倒了,他自知不起,便提前叮囑兒子:“馮家的事兒我很愧疚,你馮叔還救了我一命,無論為他家做什麼,都難以報答,馮源生意做得不如意,他家日子不好過,你要多多幫襯,不要吝嗇。”

“放心吧爹,我會的,隻要有我吃的,就少不了馮家的。”

柴鬆知道兒子的秉性,一言九鼎,聽完這話,緩緩閉上眼睛,去地下與老友馮侖見麵了。

柴鬆夫婦感情很好,他這一走,妻子張氏悲痛欲絕,不久後也過世了。

柴茂忠厚大義之人,妻子範氏也是如此,父母去過後,他們時常接濟馮家,江氏母子認為這是應該的,來者不拒。

鄭氏覺得不妥,可她是個婦人,說話不管用,還常常受到婆婆和丈夫的訓斥。

為了能好好照顧馮家人,柴茂走南闖北辛苦打拚,妻子範氏做針線活兒貼補家用,幫丈夫分擔,久而久之累壞了身體,好不容易懷了孩子,六個月時小產,沒能保住。

江氏做人流於表麵,得知後過去探望,除了一些假意安慰的話,沒有任何表示,鄭氏心裡過意不去,偷偷買了些補品,給範氏送過去,被婆婆和丈夫發現後,挨了一頓訓斥。

孩子小產對範氏打擊很大,加上勞累過度,一病不起,柴茂找了不少大夫,都束手無策。

範氏生病後,鄭氏經常勸解婆婆和丈夫,要他們以後不要再收柴家送來的東西,不僅不能收,還應該幫忙照顧範氏,柴茂經常外出,範氏身邊不能沒有人。

江氏多少還算懂些禮數,也經常過去探望範氏,噓寒問暖,可每次都是空著手,以她的吝嗇性子,能去探望已經不錯了。

馮源比母親做得過分,不僅不幫襯,家裡有個什麼事,比如修院牆、補房頂什麼的,還叫柴茂過來幫忙,彆說工錢了,連管上頓飯都心疼的不行。

眨眼又過去兩年,馮源的生意也好了許多,小日子過得很不錯。

就算是這樣,柴茂也經常給馮家提些東西過來,有時是吃食,有時給馮源的女兒帶些玩具,馮家有什麼事兒,他不惜力氣、不惜錢財,儘力幫忙。

這天晚飯,鄭氏又道:“娘,我覺得應該多幫一幫柴家,柴大哥整日外出,他家嫂子身體不好,我們家現在寬裕了,應該回饋的,總不能拿一件事,賴上人家一輩子,若是那樣的話,爹爹九泉之下也不會心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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