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妃甚是善解人意,笑著將貓眼石手串從手腕上取下,親自塞到林桑青手中,大方道:“妹妹收下吧,我宮裡還有一串差不多的,往後我可以戴那串貓眼石手串,這串便送給你吧,且當做是給你的新年禮物。”
“新年禮物?”散亂的頭發蓋住一邊眼睛,林桑青抬手將頭發絲撩開,凝神思索稍許,她提議道:“不然這樣吧,妹妹不好拒絕姐姐的一腔熱情,你將這隻貓眼石手串送我作為新年禮物,我便送你一對南疆產的玉石鐲子,算是咱們互相交換新年禮物了,這樣可好?”
楊妃微笑著頷首,“甚好,隻要妹妹不覺得吃虧便成。”
將貓眼石手串套在手腕上,林桑青對著燭光照了照,唔,的確是她昔年偷偷戴過的那隻貓眼石手串,連繩子都一模一樣。她喚來楓櫟,“楓櫟,去把本宮梳妝匣子裡的那對南疆玉石鐲子取來,送給楊妃娘娘。”
楓櫟似乎沒想到她真要拿玉石鐲子交換貓眼石手串,略遲疑不定一會兒,趕緊去取了鐲子來,雙手捧給楊妃道:“娘娘請收下。”
“噗嗤。”楊妃剛接過玉石鐲子,她身旁那個叫做伏月的宮女突然掩嘴笑了一聲,語氣輕快的玩笑道:“就屬咱們娘娘最會掙錢,用貓眼石手串換了對價值不菲的玉鐲子,這不知道的,還以為咱們娘娘是商賈人家出身呢。”
楊妃轉頭笑著數落她,“數你嘴巴最快,再多說下去,萬一等會兒林妹妹反應過來,咱們就什麼都撈不著了。”
主仆倆之間隨口便能開玩笑,可見楊妃也是個沒有架子的隨和娘娘,待下人也是極好的。
放下柔軟的寢衣袖子,蓋住手腕上的貓眼石手串,林桑青跟著她們敷衍微笑,眼睛眯成了一條線,心底卻有波瀾緩緩蕩開。
該是我的,終有一日會是我的,哪怕晚了幾年,這隻手串還是到了我手中。
娘,你就乾惱火去吧。
送走露夜前來的楊妃之後,夜色又深了幾層,已然伸手不見五指。
除夕夜注定無法安靜,遠處時不時傳來爆竹聲,誰家孩童聚在一起玩鬨,那笑聲從城鎮裡一直飄進皇城來,緩緩縈繞在耳畔,讓人忍不住想穿過這座皇城,到城鎮上去和他們一起玩鬨。
不知這個時候紈絝公子哥溫裕在做什麼,他是否還和往年一樣,嘴巴裡叼著一根狗尾巴草,撅著屁股趴在牆頭上,等她做完手頭的事情之後一起去放爆竹?
這座宮殿真的太深了。
楊妃連夜讓人送了祛疤的膏藥來,小小的一盒白色膏藥香氣撲鼻,塗在手上黏答答的,像鼻涕蟲一樣。林桑青暫時看不透楊妃這個人懷揣著什麼心思、是善是惡,本著謹慎為先的想法,她把她送來的膏藥放了起來,沒有往臉上塗抹。
她懶懶斜躺在床上,一壁聽著外頭的爆竹聲,一壁把玩終於到手的貓眼石手串,頗有些意興闌珊。想到宴會上發生的事情,她翻個身,倒吊著腦袋問守在床邊的楓櫟,“哎,楓櫟,方禦女和淑妃……是舊相識嗎?”
楓櫟搖頭道:“這……奴婢不知,從前從未聽說過方禦女和淑妃認識,她們之間也並未像舊相識之人一般熟絡,若不是今兒個她們突然在宴會上吵起來,奴婢還隻和以前一樣,以為她們是陌生人呢。”林桑青倒吊著的姿勢很是危險,隨時有可能掉下來,作為一個儘心儘力的侍女,楓櫟定是要勸一勸她的,“娘娘,您快睡正了,仔細跌下來摔破腦袋。”
哦?身為這宮裡的老人兒,楓櫟也不知道淑妃和方禦女是否是舊相識嗎?
從淑妃和方禦女在宴席上說的話聽來,她們肯定是相熟的,左不過後來發生了一件事情,她們之間因那件事生出了嫌隙,這才變成了同在宮裡而互不交流的陌路人。
昭陽。那件導致她們產生嫌隙的事情和這個名字有關。
睡正身子,把腦袋放到枕頭上,林桑青繼續問楓櫟,“昭陽是誰?”
楓櫟的臉色登時一變,她眨眨眼睛,不假思索道:“奴婢不知。”
有古怪,楓櫟一向端莊穩重,她何時做過這種不端莊的表情,除非她心虛。“你知道。”林桑青故意詐她。
楓櫟遲疑抿嘴,她默了稍許,突然跪在地上,垂首懇求她道:“請娘娘饒過奴婢吧,那兩個字在宮裡是禁詞,皇上下過明令的,任何人不許提那兩個字,誰要是提了,他立馬讓誰人頭搬家。凡是犯過這個明令的人,無論職位高低,一律都被皇上處死了,奴婢勸娘娘日後也彆提那兩個字了!”
隻是問句話而已,沒想到楓櫟直接被嚇得跪下了,林桑青不由得咋舌——哇,簫白澤這麼變態嗎,一個名字而已,有什麼不能提的?
但她清楚,做皇帝的人秘密總比彆人多一些,怪癖也比彆人多一些,可能不想聽到“昭陽”這兩個字,是身為皇帝必須要有的又一怪癖吧。
“起來吧,”她拉過被褥蓋在身上,柔聲向楓櫟道:“本宮以後不提就是了,看把你嚇的。時辰不早了,你回去睡下吧,本宮這裡無需人看守。”
楓櫟搖搖晃晃起身,後怕地擦了擦額頭的冷汗,拱手退去了,似乎很怕她再問她彆的問題。
心中的疑惑並沒有因為楓櫟的離去而消散,林桑青仍舊想知道昭陽是何方人物。能讓方禦女和淑妃反目成仇,能讓簫白澤行使帝王的權利,頒一道禁止提起他/她的明令,這個昭陽,是男是女?
外頭的爆竹聲突然停了,周圍一旦安靜下來,睡意會來得很快。林桑青打個困倦的哈欠,很快改變了想法——罷了,昭陽是誰與她何乾,眼下還是睡覺比較重要,她還是先睡覺吧。
頭顱歪向右邊,她揣著滿心的思緒沉沉睡去。
睡到半夜,外頭寒風呼嘯,繁光宮內裡一片靜寂,耳邊突然出現一道低沉的聲音,如玉碎階前,好聽的緊,“你去地上睡。”
她睡得正沉,腦袋昏昏沉沉的,思緒迷迷糊糊,縱然這道聲音好聽,她也沒給它留麵子,閉著眼睛不留情麵道:“滾,地上冰冰涼的,你怎麼不去睡?”
聲音的主人似乎生氣了,聲音驟然抬高力度,“林桑青!”
熟悉熟悉好熟悉。
林桑青頓時醒困了。
她睜開眼睛,翹起腦袋,磕磕絆絆道:“皇……皇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