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4、晉江文學城首發(1 / 2)

祥公公磨著墨, 看著章康帝揮筆眉頭緊鎖,整個人顯得越發苛重,他下意識的呼吸都輕了。

寫著, 章康帝想起蘇綰綰的眼淚,和她捧著心口說自己嫉妒的樣子, 抿抿唇, 繼續寫道:

爾之殘殺無辜, 目無尊法, 魚肉鄉裡, 橫征暴斂,不義不仁,倒行逆施, 辜負君恩,天理不容, 此不臣不孝不悌, 不仁不義之徒。今, 寫到這,章康帝頓了頓,皺著眉想了想。

見章康帝洋洋灑灑寫了不少,祥公公沒忍住,悄悄的看了一眼。

這一眼, 那看的祥公公頭皮都要炸了,他腳後跟都泛著涼氣, 祥公公發誓,從此以後,宸妃娘娘就是他祖宗,一天三柱香, 捧著奉著。

章康帝人不怎麼聰明,記性卻好,他還記得那時的蔡炳文仗著自己的父親是國公,與皇兄在一起的時候對他指指點點的樣子。

也是蔡炳文跑的快,當時剛上位的章康帝也沒什麼權勢,所以按下不提,如今他又蹦躂到了眼前,還惹得綰綰哭訴,新愁舊怨湧上心頭,在祥公公心裡默祈禱的時候,章康帝重重的寫了一筆:

如此不臣賊子罔顧君恩,悖逆猖狂,死不足惜,另判其腰斬之刑,蔡氏一族,成年男子一律斬首,其親眷女眷,未成年男子,三族之人,皆不得攜帶分文流放西疆,如此,舉國之喪不得赦,舉國之慶不得赦,非不世之功不得赦,欽此。

完了,蔡氏一族完了,祥公公看著後麵那一溜兒的不得赦,心說陛下該有多恨蔡家的人啊。

崔蓁蓁離開的時間蘇綰綰的時間太長,這會被吸附到蘇綰綰的身上待著。

殿內靜悄悄的,蘇綰綰卻睡得不大踏實,她又夢到了幼時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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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府內

“封妃!?” 聽得李太監說的話,原本心裡頭為著宮裡來人有些惴惴的蘇府長房主母蘇蔡氏,就被這驟然的好消息弄得歡喜得聲都沒壓住。

“可不是嗎?給夫人您道喜了,今早這旨意就傳到長春宮了,這會兒子蘇大人應該已經去了乾政殿叩謝陛下了,夫人您也快收拾收拾,請老封君和諸位主子夫人,去宮裡頭謝恩呐。”

頃刻間,整個蘇府歡天喜地的準備了起來,連前幾日說是染了風寒頭痛臥床的老封君都精神百倍的戴齊了頭麵,換了誥命服,喜氣洋洋的領著長房的蘇蔡氏和二房的徐氏,坐著大橋入宮去了。

*

前院喜氣洋洋,後院放雜物旁的廂房裡,穿著素淨裙衫滿臉淚痕的小蘇綰綰跪在床頭。

她一遍一遍的給躺在床上的林姨娘擦著臉,擦好了臉,她抱著林姨娘,想再給林姨娘換件體麵的衣裳,卻發現自己根本抱不動,蘇綰綰看了一圈,這屋裡隻有自己。

從前伺候林姨娘的丫鬟婆子都被主母發賣了,如今被撥過來的婆子尖酸刻薄,丫鬟也慣愛躲懶,因著嫌林氏病逝晦氣根本就不進來,全都跑到前院去討賞了。

“娘,”那時的蘇綰綰小聲的對著躺在床上,臉色青白,身體已經有些涼了的林氏說著話,:“ 從前夫人不許,您也不許我喊您娘,如今這沒人,我喊您一聲,您應應我好不好?”

床上的林氏自然不可能再像從前一樣,捂著蘇綰綰的嘴將她抱進懷裡,蘇綰綰跪在床前,她將臉靠近床沿邊,拉著林氏的手放在自己臉龐。

她的眼淚一直往下流著,哭的聲音都有些哽咽,小聲的說著,:“娘,我不想要四姐的那條花裙子了,你彆生氣,理理我好不好,我就是看她們都有,才想要的。”

說著,她連忙從懷裡掏出了一個小小的半個巴掌大的布偶,:“ 娘,你看,你做的娃娃我帶著呢,我很喜歡它,我隻是被她們笑了幾句,才把娃娃丟掉的,我悄悄的又把它撿回來了。”

蘇綰綰的手裡捏得是一個小巧精致的娃娃,娃娃小小的臉上五官俱全,有手有腳,身上還縫著件灰衣,被洗的乾乾淨淨的。

張嬤嬤就是這時候帶著人走進來的,今日是原昭儀娘娘蘇錦華封妃的日子,前院事情多,一直到這會兒,才有空理會一早就報了喪信的後院。

原來還是一臉笑意的張嬤嬤一進屋就掛下臉,她瞪著眼看著跪在床前,燈光下穿著素淨裙衫滿臉淚痕的小綰綰,她握著林氏的手,臉上眼中含淚,哭的紅紅的小鼻子小嘴......

張嬤嬤的眉頭皺的死緊,小小年紀就一股子妖媚勁,和她那短命的姨娘一個德性!

扭頭,張媽媽就讓門口的下人進來,她自己上前拽起小綰綰的胳膊就拖著她往旁邊去,她一隻手掐著蘇綰綰的嘴不叫她哭,看著仆役上前準備動手,張嬤嬤臉上才又重新戴上了笑。

她看著蘇綰綰,臉上帶笑,語氣溫和:“今日是府裡的好日子呢,天家垂恩,娘娘封妃,這是天大的喜事。”

說著,張嬤嬤將手裡的東西遞到了小綰綰的眼前,:“夫人開恩,府裡的姑娘都添了衣裳,五姐兒你瞧,這鮮亮的好衣裳多襯你啊,姑娘快快換上,這麼好的日子裡,五姐兒你要笑啊,這薄命人的晦氣啊,咱們蘇府可是半點也沾染不得的。”

說著,張嬤嬤瞪著眼看向還站在床邊的仆役,:“以發覆麵,以糠塞口,這麼簡單的事情還要我來教你們嗎?”

小綰綰像個小雞崽子一樣被拎著,被死攥著手腕,掐的整個腮幫子泛青紫也不覺得疼,她淚眼模糊中,隻覺得眼前的人麵目猙獰,聽到張嬤嬤的話,儘管不知道這麼做是為了什麼,但蘇綰綰本能的感覺到,他們要做的事不好。

“嬤嬤,您彆讓他們給我娘塞東西,我求求您。”蘇綰綰掙紮著哭求,平日那副冷靜討喜會說話的模樣全然不見。

但張嬤嬤半點也不理會蘇綰綰的哀求,隻管抓著她不許她搗亂,蘇綰綰使勁的掰著張嬤嬤的手,想要跑過去阻止他們給娘親的口裡塞東西。

但才十三歲的蘇綰綰身弱力氣小,根本掰不動膀大腰圓的張嬤嬤,她慌亂中張嘴使勁衝著張嬤嬤抓著她的手腕處咬了下去——

“啊——”

張嬤嬤吃痛,尖叫一聲,甩開了蘇綰綰,蘇綰綰正要衝過去,卻又被張嬤嬤抓住,臉上重重的挨了一巴掌。

這一耳光張嬤嬤掄圓了胳膊,使了十足的力氣打的,直打的蘇綰綰頭暈耳鳴,撲倒在地,一頭撞在了火盆上。

這火盆是府裡人過世時專門燒起的,裡頭點著炭,燒著香和紙錢,這火不能斷,香不能少,為著這青煙能引著人好好的走,不留在府裡。

這會子燒了足有一天的熾熱炭盆一整麵的印在了蘇綰綰的臉上,登時,蘇綰綰就慘叫了一聲,捂著臉又摔在了一旁。

“裝什麼死呢!”張嬤嬤看著臉上被燙的冒煙的蘇綰綰,心裡頭發慌的嘴硬了一句,但隨即,想起夫人的話和今日大姐兒的封妃,她瞬間有了底氣,她雙眼圓睜,怒視蘇綰綰,:“和你那短命的娘一樣,不知好歹的下賤坯子!”

說著,張嬤嬤心疼的看著自己隱隱泛紅血絲的手背,:“黑了心肝的晻趲東西,不得好死的小娼婦,小小年紀心思歹毒,半點不學好,還敢咬老娘,今天若在不教訓教訓你,你怕不是要翻了天了!”

罵著還不過癮,張嬤嬤不解氣的又對著蘇綰綰的腰腹處狠狠踩踹了一腳,啐道,:“遲早要扒了你這小賤人的皮!”

蘇綰綰的生母林姨娘,是紮在蘇府長房主母蔡夫人心口上的一根刺,哪怕後來使了人汙蔑林氏不乾淨了,蘇老爺也對林氏不聞不問了,蔡夫人也沒放下過,張嬤嬤是她的奶嬤心腹,自然對這根“刺”千百倍的嫌惡痛恨。

指著蘇綰綰破口大罵一番後,張嬤嬤轉身,看著已經裹在草席裡的林氏,:“還不快抬著它扔到亂葬崗去,這賤人活著就會惹人厭煩,死了還不安生。”

說完,抬腳要走,張嬤嬤卻發現自己的褲腳被人拽住了。

“張嬤嬤,”蘇綰綰趴在地上,她的右臉一片血肉模糊,燙的紅腫起泡的地方還有黃水流出,她的嘴角還帶著血跡,她伸手拉著張嬤嬤的褲腳,:“嬤嬤,剛剛是綰綰的不是,我跟您賠罪,給您老磕頭,求您老人家發發慈悲,給林姨娘留口棺材。”

說著,小小的她吃力的從懷裡掏出個小荷包,她掏出荷包放在地上,伸手拔了頭發上的兩個小小的素銀簪子,蘇綰綰將東西全都舉到了頭上,:“嬤嬤開恩,還請嬤嬤收了,補補身子。”

原本踩著蘇綰綰手碾著她手指的張嬤嬤聞言,抬起了腳,她看著趴在地上的蘇綰綰,貪婪的笑意一閃而過。

她伸手接過這幾樣東西,先打量了幾眼手裡的銀簪子,張嬤嬤有些嫌棄的撇了撇嘴角,待打開荷包一看,張嬤嬤樂了,裡頭竟然是幾張銀票,在大夏,一張銀票最少的麵額也是十兩,而張嬤嬤每月的月錢也才一兩。

張嬤嬤收了東西,臉上重新又帶了笑意,:“瞧五姐兒說的什麼客氣話,該怎麼做,嬤嬤呀,心裡頭有數,五姐兒快去好好打扮打扮,可不能在哭了,今天可是好日子,五姐兒要笑,知道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