泰康帝的眼睛像是充了血,他發著脾氣,咆哮著,猛然砸了禦桌上的所有東西。
原本前些時候,太子監國時,泰康帝隻是對外宣稱身子略有不適,實際上身上沒什麼大毛病。
可是現在,太子墜馬至今未醒,朝堂內外群起激憤。
他的臣子,他的兒子,甚至是他宮中的那些妃子,一個個的都盯著他的位置。
更糟糕的是,泰康帝覺得自己的身子也一日比一日差了。
頭暈耳鳴,有時他的眼前甚至都會黑一瞬間,他的手也在顫抖,這一切的一切,讓泰康帝一日勝過一日的暴躁!他恨不得將所有的這些讓他氣惱的人都推出去砍了。
“去,將陳言給朕宣來!朕不管他有什麼借口,朕也不想知道他是有什麼大病,朕今天一定要見到他,便是拖也要把他給朕拖來,朕一定要見到他!快去,快去!”
‘砰’的一聲被兜頭砸了個正著的羅公公,他不敢發出旁的聲音,隻是連連應諾,小心的退出殿門,隨後關好了門,將暴躁的泰康底一人留在這殿中。
“爺爺,”善桐上前,小心的遞上了錦帕,:“您辛苦了。”
隨後,他震驚的看著羅公公額前落下的血跡,語氣都急促了起來,:“您老這是,這...”
“閉嘴,”羅公公接過錦帕掩住了傷口,用拂塵敲著善桐的帽子,:“今個,打起精神,張羅起一百二十個心眼守著,要是出了半點差池,爺爺我也救不了你。”
“是,是,爺爺,善桐知道了,爺爺,您的身子也是要緊事,善桐這就去給您請了小醫來。”說著,善桐就要拔腿跑,卻被羅公公攔住了。
“得了,不用。”羅公公臉上也滿是焦躁,:“還要去請個祖宗呢,沒功夫計較這點小傷,行了,守好門,我這就去了。”
說著,羅公公點了幾個小黃門,火急火燎的出了宮。
注視著羅公公的身影,善桐動手扭了扭帽子,無聲的退回到了殿門口,豎起耳朵聽著裡頭的動靜。
日頭漸漸西移,殿內沒有什麼動靜,善桐不敢大意,提著心,小心的守著,不知道守了多長時間,院門處傳來動靜。
善桐看了一眼,來的是神色匆匆的羅公公,明明是秋日,羅公公額前的汗卻不住的往下流,那身淺紫色的總管服,也被汗水湮濕了。
善桐忙捧著帕子上前,羅公公粗魯又迅速的擦了一把,回身,對著後頭幾個小太監抬著來的軟轎,恭敬的說著,:“陳大人,這就到了,請您下轎。”
這皇宮之內,其他的朝臣,哪怕是一品大員,都隻有自己走路的份,善桐分出心思,留神這轎子,莫不是哪位實在是年紀大的大人?
轎簾被掀開了,最顯眼的就是那一頭的白發,果然,善桐心中想著,若不是年紀大了,也不能在這宮中乘轎而來,看這位大人的白發,七八十都是有的,是先帝爺的哪位重臣呢?
但,人從轎子裡出來,卻出乎了善桐的意料,那是張十分年輕的臉,便是與宮中的幾位皇子比起來,也不差多少歲。
等等,禦前的人心細,特彆是這位陳大人如此顯著不同的特征,善桐看的細,這才發現,這位陳大人眼睛都是灰的,沒有半點神色。
“陳大人,小心腳下。”羅公公弓著背在一旁帶路,卻沒有伸手摻扶,:“聖上今日一早,就在這宣政殿內等您一個人呐。”
”微臣知道了,有勞。”
“不敢,不敢,您請,您請。”羅公公小心的推開殿門,自己沒進去,隻小心的請了陳言進去。
沒人摻扶,這位眼盲的陳大人走的卻不徐不疾,穩穩當當,那一身青袍,衣袖款款,行動間都像是要乘風歸去一般。
事出反常必有妖,這位大人看著也邪性,自太子殿下昏迷不醒起,京城裡就不穩當,這是什麼妖魔鬼怪都冒出來了。
這種事情不能細思,否則能自己嚇死自己,善桐小心的縮了縮脖子,張張口,卻沒敢詢問羅公公這是何人,隻老實的候在羅公公的身後,守著那扇又被關起來的殿門。
最後的光好似都被掩上的門遮住了,進了殿內,陳言伸出手,拱手行禮,“微臣陳言,拜見聖上,聖上萬歲萬歲萬萬歲。”
泰康帝眼睛死死的盯著殿中行禮的陳言,他現在站的位置,和以往每每來此時站的位置都分毫不差,泰康帝眯著眼看著陳言的眼睛,那是一片死寂的灰色。
泰康帝無聲的呼出口氣,他往後靠了靠,拿出他帝王的威嚴來,:”陳言,太子至今昏迷不醒,你身為臣子卻毫無急色,甚至連登門看望太子的事都沒做,陳言,你該當何罪?”
“微臣有罪。”陳言沒有急著出言分辯,他就這麼施著禮,不鹹不淡的接了一句。
這幅姿態比言之鑿鑿的推卻責任更可恨,殿內沒有旁人。泰康帝的胸膛起起伏伏,恨恨的瞪著殿中那個白頭發的瞎子。
陳言好似無所察覺,既不出聲詢問太子怎麼樣,也不問泰康帝今日急著召見自己是為了什麼,任由無言的氣氛在這殿中尷尬的蔓延開來。
周身的不爽積攢了這麼長時間,最後,還要這個瞎子來氣自己,“混賬東西,”泰康底手裡的硯台就這麼砸了出去,陳言身子都沒偏,硯台就擦著他的鬢邊出去了。
門外守著的羅公公被這動靜嚇了一跳。
“氣大傷身,聖上息怒。”陳言老神在在的安慰了一句。
“息怒,息怒,朕怎麼息怒!”泰康帝的神色猙獰,恨不得撲下去要生吃了陳言一般。
“陳言,太子至今昏迷不醒,連累的朕都不得安寧,朕不相信你陳言不知情,朕今日就要你拿出一個辦法來,轉運也好,再一次獻祭也罷,你要什麼東西都行,看中哪一個命格也好,朕今日一定要恢複康健!”
麵對著已經形同瘋魔的泰康帝,陳言的臉色都沒變,他語氣都不見激動,:“之前太子殿下命格於您有益,聖上命臣將太子的命格扭轉,輔助於您。”
“再來就是九年之前,陛下就獻祭過一位皇子的命格,令其冤孽纏身,永鎮不平,如今皇子未死,替您壓了這麼多年,已是邀天之幸。”
“聖上,事不過三,沒有第三次,請恕臣無能為力。”
“混賬,”泰康帝激動憤慨之下就這麼站了起來,:“你胡說,你這佞臣,你對朕不誠?!”
“什麼第三次,你都能做前兩次,為什麼不能做第三次?你隻管看誰合適,沂舟既然沒死,他就肯定能再來一次!朕給他性命,給了他尊貴的身份,他為了朕如今獻出一切也是應該的!”
“陛下,七皇子未死,是因為他的血親洛妃娘娘,洛妃娘娘因為這件事,已經歿了,七皇子如今還為您壓著這冤孽,若是動了他,無人在替您壓製,登時暴斃也是有可能的。”
殿內一時寂靜,隨後,就聽見泰康帝沙啞的聲音,他不在抓著齊沂舟不放,神色焦急地問著,:“那朕的六子宏兒呢,他和貴妃,夠不夠?若是不成,還有瑁兒,對,他的母妃如今也在,還有誰,還有誰...”
“聖上,第一次,臣沒了一甲子的壽命,第二次,瞎了一雙眼睛,臣如今,就隻剩下這幅空蕩蕩的臭皮囊了。”
“臣既然前兩次都能舍得,這第三次自然也能舍得,隻是,這一次,臣實在是無能為力,至於這幅空皮囊,聖上若是想要,就隻管拿去吧。”
陳言的行禮的姿勢都沒變,那一頭的白發,配著他年輕的麵容,更顯的刺眼。
待他的話一說完,殿內回蕩隻有泰康帝沉重的喘氣聲。
殿門被打開了。
焦急候在外麵的羅公公殷勤的小碎步迎了上去,“陳大人。”
“羅公公。”陳言偏了偏頭,那雙眼睛好像都循著聲音落在了羅公公的身上。
那目光,羅公公撐不住,最先移開了目光,陳言似毫無所覺,他甚至露出了一個清淺的笑容,他扭過頭,直視著快要西落的太陽,輕輕的讚了一句,:“好美。”
身後是昏暗的內殿,滿頭白發的陳言立在這最後的一點餘暉裡,片刻,他移回目光,:“羅公公留步,不必送了。”
“陳大人慢走。”對著陳言,羅公公伶俐的話都沒敢說出口。
看著陳言毫無阻礙的自己順利的進了轎子,有那麼一刻,羅公公都很想衝動的看一看,這位大人的眼睛是不是真的看不見了。
陳言的事情是個禁忌,在羅公公的記憶裡,這位陳大人獨自和泰康帝相處的時候,隻有三次,但每每出來——
唉,羅公公歎息一聲,不敢耽擱,麻溜的進了內殿。
殿內,泰康帝一人在這金碧輝煌又莫名顯得空蕩蕩的殿內高座,他神情猙獰又冷漠,此前那些溫和的,慈祥的,溫柔的神情半點都不剩。
隻有三年,嗬,隻有三年,朕是天子,是這時間至高無上的存在,朕不會認輸的,一定會有辦法,
對著這樣的泰康帝,羅公公已經大氣都不敢出了,他深刻懷念從前的日子,耳邊傳來泰康帝的聲音,羅公公忙疾步上前。
泰康帝臉上好似帶著笑意,半邊臉上又好似沉在這昏暗內:
“擬旨——”
作者有話要說: 哈哈哈,最近評論簡直了,有眼尖的不行的,啊~我在掙紮著稍微改了改,先讓工具人們自我廝殺,自我腦補攻略,給蓁蓁降低些難度。
工具人肯定是要上位的,什麼淡泊都是假的,不搞事,不陰險,哪裡護得了蓁蓁。
咳咳,除了憨批,工具人裡就沒幾個好東西。
感謝一直在的小可愛,還有新來的愉快加入的小可愛,昨天,好多潛水的小可愛都冒出來,哈哈哈,挨個腦門上來親一口(^з^)。感謝在2021-07-31 08:20:00~2021-08-01 08:10:00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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