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外的小倒黴蛋被抓走沒人注意到, 董公公和金環就在門口,金環提著心,全神貫注的注意著裡頭的動靜。
屋內, 溫度並不低,紅燭也慢慢的跳動燃燒著, 崔蓁蓁的臉色那些薄紅也一直沒退下去, 她的珠冠剛剛被珵王取下了, 烏黑的青絲鬆散的披在肩後,她垂著頭, 抖著手, 解著珵王的衣帶。
這是崔蓁蓁第一次做這種事, 她的手心裡還有些細汗。
若是按照崔蓁蓁以前的性子,養到了一定的歲數,府裡瞅著時機差不多了, 她就被柳氏糊裡糊塗的送出去, 而那必定是一場歇斯底裡的抗爭。
要麼, 是她被喂了藥人事不省, 要麼, 就是熱血衝頭, 清醒的時候抄起身邊能拿到的一切, 豁出去砸個頭破血流。
如今,她自己倒穩住了。
珵王遺傳的是曆代大雍皇室挺拔的身高,他的身材高大,以前他都是上陣披甲, 將自己曬成了蜜棗色,如今,在京中這許多年, 他的那些過往都像是被塵封了,將所有的衝擊力都藏得嚴嚴實實裹在衣服裡,他垂著頭,注視著站在他身前的崔蓁蓁,眼裡像是有光在跳躍。
蓁蓁永遠都不會知道她的模樣有多驚心動魄,她的臉嫩,或者說她身上的每一個地方都是香噴噴的軟嫩,燭光像是給她裹了一層軟乎乎的紅暈。
她的唇瓣抿著,眼睛認真的盯著手上的動作,水汪汪的,睫毛一顫一顫的,她抓著腰帶的手,指甲上沒塗什麼花汁,粉乎乎的指甲蓋,她修長的手指,並不是隻有骨頭的瘦,有些肉。
嗯,你瞧出了她的不自在,就是這點不自在,都是可憐可愛的。
珵王沒說話,呼吸的幅度卻像是大了一些。
屋裡很靜,靜的像是能聽見彼此的心跳聲,崔蓁蓁能感受到落在她身上的目光,不遠不近,卻始終存在,她手底下的動作越發著急了,眼見的那個紅色的小細帶子被成功的係成了死結。
珵王的肩膀抖動了起來,他努力忍著笑,怕傷了小姑娘的麵子,但這場景,他到底是沒忍住悶笑出聲,伸出一隻手,輕輕的握住了崔蓁蓁被勒出紅印的手,:“本王來吧。”
很好,完美的、妥帖的第一次的印象被搞得一團糟,崔蓁蓁咬著唇,有些泄氣。
噢,這小模樣。
崔蓁蓁什麼都不會,她就會在旁的人心尖上旋轉跳躍。
看的珵王取了枚帕子,幫崔蓁蓁擦了擦額上的細汗,:“你先去裡麵梳洗吧。”
被這樣溫聲含笑的聲音逗弄的崔蓁蓁的臉都燒起來了,她抬起偷看了眼珵王,之前都是匆匆的一眼,崔蓁蓁甚至都沒有細細的看過珵王到底長啥樣。
這會兒,卻見對方那鳳眼裡是止不住的笑意,她的臉上簡直稱得上滾燙,強忍著找個地縫自己鑽進去的衝動,她堅強的硬著頭皮嚅囁了句,:“妾身去梳洗了。”
說完,她都不敢在看珵王一眼,急匆匆的火速溜進了淨房。
不知道又被這句話戳中了什麼笑點,珵王將帕子捂在嘴間,而後乾脆咬著帕子不叫自己笑出聲,不行,在笑下去今晚小瓜娘就該惱羞成怒了,不能逗得的太過。
幾個呼吸間,讓自己飛快平息下來的珵王揉了揉笑的有些酸的嘴角。
他後又低頭看了看腰間,那個被崔蓁蓁費勁係出來的死結,手指在上頭撥了撥,他都沒試著解開,在兩邊,硬生生扯斷了那個帶子,將那個死結留在了正中間。
淨房內
“嘩啦”,崔蓁蓁將頭埋進了水裡,嘴裡呼嚕呼嚕的吐著水泡,這樣涼了一會兒,她臉上的熱度總算是消除了下去。
從水裡抬起頭,崔蓁蓁抬手敲了敲自己的腦殼。
現在總算是理解陸嬈嘴裡常說的嘴上專家是什麼意思了,大意就是總說就這?就這?我閉著眼都能怎麼怎麼樣的嘴上專家,實際現實裡照做的時候做的一塌糊塗的人。
很明顯,崔蓁蓁自己現在就是這樣一種情況。
這是一種奇怪的氣場,離得遠了,崔蓁蓁鼓了鼓臉,清醒了不少。
她自己被氛圍帶動了,之前她的計劃並不是如此,就像麵對泰康帝,麵對六皇子,十皇子時,她的神色都是計劃好的,在什麼時候,露出什麼笑意,或者是什麼旁的神情。
那種黏糊糊的感覺消退了,崔蓁蓁用手將嘴角勾了勾,她的眼神冷靜了下來,她洗好自己,從內室裡走了出去 。
珵王正站在案桌旁,他的手邊是一盞茶,這盞茶湯上還有嫋嫋的霧氣,而那條該死的讓人糟心的腰帶也不見了蹤影,崔蓁蓁走上前去,靦腆的衝珵王一笑,然後不怎麼老實的開始收拾起了床鋪。
這種事情本該是由丫鬟們進來做的,但這一晚,崔蓁蓁沒怎麼好意思叫金環進來,看珵王沒有反對的意思,崔蓁蓁索性自己動起了手來。
注視著崔蓁蓁的神態,珵王從含笑的模樣漸漸變得平靜了些。
那是種如有實質般剝皮的銳利眼神,崔蓁蓁起先還能穩住,她什麼大風大浪沒見過,自然不會因著這一點的眼神就有所動搖。
但被看著,看著,崔蓁蓁就不自覺的開始閃躲,最後,乾脆扭過身去拉床帳。
莫不是大人物的絕活都是變臉不成?剛剛明明還好好的,怎麼這會兒就用這麼尖利的像是要剝皮的眼神看著她?
一邊欲蓋彌彰的拉著床帳,崔蓁蓁一邊在心裡吐糟著,臉上那些乖順的假笑都沒了蹤影。
“蓁蓁在家中喜歡哪些詩書?”
那紮人的目光消失了,紮心的話卻猝不及防的降臨在崔蓁蓁的身上,崔蓁蓁的爪子麻了,今晚又要掉另外一層皮了不成?
崔蓁蓁是個學渣,這個屬性她暫時還甩脫不了 。
她沒有正經八百的讀過什麼詩書,之前跟著府裡的啟蒙老師,最先學的就是家規,之後對於她們這些庶女來說,隻要識文斷字即可,不要學那些詩書經集,免得腦子好使,不好忽悠了。
身後珵王的聲音聽起來興致頗高,背過身的崔蓁蓁卻齜牙咧嘴,無聲的動著嘴罵著,呸,會讀書了不起噢。
好吧,會讀書就是了不起。
為什麼京中的貴女都看不起庶女,就是因為不僅僅隻有那些嫡出的郎君是被當作頂梁柱,傾斜了一切資源培養出來的。
就是姑娘們,那也都是家族花了十足的精力好好培養出來的,琴棋書畫,詩詞歌賦,不說樣樣精通卻得都知道些,或者說還得有幾樣拿手的。
但崔蓁蓁不行,清醒之後在崔府的日子裡,她也算是用心學了些,但她沒那個過目不忘,倒背如流的好技巧。
你讓她照著書念一念,說一說想法還成,要她完完全全的講述一本書卷,還要有些彆出心裁的智慧眼光,嗬,還是算了吧。
“王爺,”崔蓁蓁轉過了身,她蔥白的手指攪著,她臉上燒著,神情軟乎乎的對著珵王喊了一聲,隨後,她又不好意思的看了一眼屋外的天色,:“如今時候已經不早了。”
珵王的興致看起來絲毫沒有降低,他起身挨近了崔蓁蓁,:“不急,如斯場景下,與小夫人一同聊聊詩詞歌賦,也是一樁美事。”
這讓蓁蓁怎麼接話?
她還能將珵王推倒在床上不成?等等?不和她聊聊哲學,卻在這說些有的沒的,想起京中關於珵王的傳言,還有那座佛堂,崔蓁蓁的眼神不由自主的偏了偏,莫不是珵王不行?
可若是珵王不行,她那嫡姐也不會急著將她搞來府裡,莫不是,就如陸嬈遇見的那位太子一般,這珵王心中有其他的人,所以才格外的不熱衷於美色?
是的,厚臉皮的蓁蓁敢說自己是美色,她的神情有那麼一瞬間,是恍然大悟的。
想通歸想通,但這又關她什麼事,她的目標自始至終都是明確的,搞垮崔家,努力活到壽終正寢,便是活不到那個時候,也要死在錦衣玉食,珠光寶玉裡。
這是想到了哪裡去了?這又是什麼眼神,珵王背後的毛都要豎起來了,這傻姑娘不裝模作樣了,小腦瓜子裡又想什麼呢?
“王爺,妾身實際上能拿得出手的,也隻有棋藝勉強可以一觀,旁的,實在是不宜拿出來獻醜。”崔蓁蓁見過綰綰和六皇子下棋的,甚至下的還不少,幾次附身的時候,崔蓁蓁也是琢磨過很多次的。
現在屋裡沒有棋盤,用這做借口推卻簡直就是完美,崔蓁蓁為自己的聰慧狠狠點了一個讚。
本來見氣氛不對,一時半會還沒琢磨明白崔蓁蓁,已經準備開口幫她敷衍過去的珵王:......
很好,逮到小撒謊精了。
“這有何難,難得夫人有喜歡的,夫人等等。”珵王看起來像是被完全的勾起了興致。
有不好預感的崔蓁蓁:...什麼難不難的,彆告訴我今晚我能見到棋盤。
對於蓁蓁來說,一貫都是好的不靈壞的靈,還不等她阻止,就聽見珵王擊掌,喚了一聲,:“來人。”
候在門外的董公公一個激靈,不是,這個點,不芙蓉帳暖的,王爺喚了人進去做什麼?
金環臉色也變了,她剛要動,就被董公公阻止了,他對著金環搖搖頭,隨後一臉笑意的推門走了進去,一路目不斜視,他弓著身。
飛快的看了一眼,兩人身上還算齊整,他複又施了一禮:“見過王爺,見過夫人。”
“去將那副父皇早些年賞下來的那副棋盤取來。”珵王興致頗高的說了一句,起身走動間,正好擋在了崔蓁蓁的前麵。
我聽到了啥?董公公一臉的問號。
崔蓁蓁:笑容十分勉強,“王爺,這就不用了吧,既是聖上給王爺您的,您留在書房內才是啊。”
“誒~,夫人此話怎講,既是夫人喜歡,就留在夫人這裡,閒暇時,夫人時時賞玩,手談一局也是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