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遠處的觀星樓上, 在幾位道長的陪同下已經打坐片刻緩過神之後的泰康帝,被外麵的喧嘩聲驚動了。
宮內的宮殿都修建的高低錯落,但各處宮殿該有的高度都是有標準的, 不敢超過一絲一毫。
唯獨觀星樓, 為著泰康帝夜以觀星,飄飄欲仙接近天人的念頭,重新搭建修繕的極為高聳, 站在這樓層的頂端,這大半個皇城內的景象都能收入眼中。
此刻,泰康帝沉默的看著在教場內兩個兒子的比拚, 看著, 看著,他的臉上沒有露出一絲一毫的笑容。
從前泰康帝也是善騎射的,但現在泰康帝已經沒有辦法再像從前一樣,整夜精神矍鑠的彎弓射雕, 禦馬獵虎了。
所以, 與旁人注意點不同的是, 泰康帝著重看到的,是他的兩個兒子的年紀, 多年輕啊, 年輕到泰康帝都在嫉妒。
甚至對著七皇子, 泰康帝從一開始的愧疚, 逐漸變成了逃避,最後, 更是變成了厭惡,這個兒子的存在,總是在提醒著泰康帝, 自己做過什麼。
隻是為著壓福一說,他才將珵王一直帶在了身邊,看似百般厚待,風光無限。
最後看到九皇子被打落了馬下,泰康帝的手握成了拳,他眸色沉沉,恨鐵不成鋼的斥了一句,:“沒用的東西。”
幾位道長在不遠處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為首的老道長一甩拂塵,姿態悠然的踏了出來。
“無量天尊,聖上,您福澤深厚,福運綿長,修煉的效果更是一日千裡,不過半年您的修身已經到了褪凡入聖的關鍵時刻。”
老道長的這句話瞬間拉回了泰康帝的理智,他豁然轉身,目光極具壓迫感的看著老道士,:“道長,朕最近也時時感覺自己的身子越發的像是個拖累。”
泰康帝的語氣愈發的激動了,“既然道長如今提了出來,可是有了助朕一臂之力的辦法?”
“若是有,待朕修身化仙之日,朕必定加封道長為國師,幾位道長也不吝封賞,到時,這王朝必定延綿萬年,而幾位道長得道有成,自然也可與朕一同共擁這萬裡河山!”
這是泰康帝第一次說出這話這些話,聽得老道險些都沒控製自己的眼神,心中驟驚後,他低下頭,念了聲道號,:“無量天尊,聖上是天授之君,真命天子,必定深受庇佑,心想事成。”
嘴上說著這些吉祥的套話時,老道長的的臉都激動紅了。
他們哪裡時什麼得道高人,得道高人也不會在這裝神弄鬼,對著泰康帝卑躬屈膝,他們不過是憑著一本破舊的書籍,照著上麵的“仙方”,一路招搖撞騙,將自己一行人假造成了駐顏有術的道士。
沒來這京城的時候,他們真是想像不到這富貴權勢的滋味的,但嘗過之後,就舍不得放手了,最初的老道和他的幾個兄弟隻是想要騙些錢財,順便在多給幾位女客施福。
但進了皇宮,這宮裡的富貴就迷花了他們的眼睛,於是,一係列的大型騙術就圍繞著泰康帝具體展開了。
現在泰康帝看似十分的寵信他們,但,自家人知道自家事,幾位道長私底下合計過。
泰康帝的年紀已經在這放著了,所以幾位道士在最開始用藥的時候,就讓泰康帝禁欲。
果然,香藥和泰康帝規律的生活,再加上泰康帝自己極度狂熱的相信,才有了他們今日的大好場景。
富貴和權勢,是人至死都在瘋狂追逐的東西,無數人前仆後繼,都拚命衝向這些權貴高位。
這些日子,因著泰康帝的賞識,他們被權貴們高高的捧起,鄉野之人一日像被鍍了層金光,處處都是恭恭敬敬的禮遇...
看著泰康帝此刻誇下的海口,老道長那顆心被勾動了,他突然產生了一個瘋狂的想法。
這個瘋狂到要命的想法讓他的指尖都在顫抖,他的心都在砰砰砰的劇烈跳動——
為什麼,為什麼不能借著泰康帝的手,由他們來決定未來的皇帝是誰呢?!
挾天子以令諸侯! 做這個天下的主宰?
“道長?”
“還請聖上恕罪,貧道剛剛在為聖上望氣時,隻見聖上頭上華蓋成雲,紫氣浩蕩,唯獨有一抹青灰之氣隱約在其中閃現,所以貧道一時看的久了些,萬望聖上恕罪。”
“道長何罪之有?道長既然開了法眼,必定是看出了什麼,還請道長仔細說說,這青灰之氣是何處來的東西,可與朕有礙?”
看著一臉潮紅,額上隱約可見細汗的老道長,泰康帝的不滿都被這擔憂占據了。
“聖上是真龍天子,這氣運自有天助,貧道看了一眼,已是不易,這具體的情況……還請聖上給貧道一些時日,待貧道與諸位師弟一起,為聖上細細推算一番,這或許就是聖上的轉機。”
啥?
大哥你在演啥?
今日的劇本裡沒有這一出戲啊?
看著瘋狂給自己加戲的老道長,幾位道長驚訝過後,迅速的反應過來,一時都低頭默念法號。
果然,騙了這麼多年還沒被打死,幾個道長之間的默契度和演技,那都是毋庸置疑的。
“好,好,好,朕就在宮內等著道長的好消息,道長可不要讓朕久等。”
泰康帝自認自己的氣運之事,不是什麼簡單的事情,這些道士要在一起研究,也是無可厚非,天經地義的事情。
隻是,泰康帝的眼神是十足的陰狠毒辣,等到自己修仙成功之日,這些道長還是早登極樂為好。
“無量天尊,貧道自當為聖上竭儘全力。”老道士一揮拂塵,低聲念著道號。
送走了泰康帝,其他幾位道長就上前來圍住了老道士,:“大哥你今日是怎麼了,不是說好今天就用聖上災劫以至給敷衍過去的嗎?你現在又搞出個什麼紫氣青氣的乾什麼?”
“是啊,大哥,聖上問起來,我們如何交代?這些鬼東西我們從哪裡給他將這些東西搞出來啊”
張智和張厲一臉急色的將老張包圍,你一言,我一句的說著話。
“二哥,三哥,你們彆著急,既然大哥這麼說了,自然有他說這話的道理,我們聽一聽大哥的意思。”
老道長看著張英,滿意的點點頭,果然還是老四明白事理,他一臉正色的教訓道,:“吵什麼,我哪一次讓你們失望過?”
“這次擺在我們麵前的,是個千載難逢的好機會!”
說起這些的老道長眼裡閃過的是熊熊的欲望。
他的神色這一刻都鎮住了在場的另外三個人,:“我們兄弟四人走到今天這一步,除了我們自己,最最重要的,就是靠的泰康帝的提拔,但,老皇帝越是信重我們,我們就越是不能放鬆!”
“這些香藥用了,就沒有回頭的機會,想想從前那些活生生將自己給碰死的瘋子,保不齊哪一日的泰康帝就是如此,到那個時候,我們該怎麼辦?”
“從前咱們想的是將這些金銀珠寶,在老皇帝駕崩了之後都帶著離開皇宮,可你們甘心嗎?”
這一刻老道士的話極具煽動力,:“我們吃了多少苦,廢了多少的勁才有了如今的地步,前呼後擁,一呼百應?”
“看看,看看那些從前眼睛都長在天上的貴人們對我們卑躬屈膝的模樣,想想她們那恭順的模樣,就這麼離開,你們甘心嗎?”
殿內的呼吸聲都重了,張智看著老道士,:“大哥,你說我們怎麼做?兄弟們從前都是跟著你走的,現在還是跟著你,你怎麼說,我們就怎麼做!”
張厲點點頭,他的眉梢立著,凶相畢露,:“乾了,大哥你說了算,讓老子離開這富貴窩,說實話,老子還有些舍不得呢。”
“京城裡的女人就是比外麵的好,一個個的和天仙似的,老子都還沒嘗過呢不走,大哥,你就說咋辦吧。”
張英看著殿內的三個人一臉的瘋狂,他心裡頭有些哆嗦,但事情到了這個份上,他要是敢縮頭,必定是走都走不出這殿內。
在這種燥熱的環境裡,他咬著牙,聲音都因為緊張有些破音,他尖聲說道,:“乾了,大哥你就說要我乾什麼吧。”
“好。”老道士的眼裡就像是在放著光,:“如今,太子沒了,朝中沒有另立新太子,未來的皇帝是誰,都是聖上說了算。”
“聖上的年紀不小了,若是哪一日有個好歹,我們就沒了庇護,所以,為什麼我們現在不找一個退路呢,或者說,為什麼不找個能聽我們話的聖上呢。”
瘋了瘋了。
幾個人看著說出這話的老道士悚然一驚。
老道士自己的手心也冒出來汗來,整個人也在輕微的顫動著,但是他的話並沒有停下,:“如今,暫代朝中事物的是珵王,但是這位王爺滑不留手的,且你看看他對我們的態度,決計不像是能在之後對我們也言聽計從的樣子,所以...”
殿內的幾人吞咽著口水,張智的神色是即貪婪又緊張,:“所以,所以我們要像泰康帝進言,廢了珵王!”
“嗬嗬,廢了珵王,我看是你的腦子廢了才是。”老道士的拂塵狠狠的抽了一下張智,:“你以為自己有幾條命在,像聖上直接進言插手這些事,你是嫌自己現在的日子過的太好了不成?”
這,這不是大哥你的主意嗎?
“朝堂的事情與我們無光,我們隻知道如何幫助聖上修煉,誰對聖上有益,誰對聖上有礙。”
“這位王爺我們也不能一棍子打死,若是他是有一顆向道之心的話,萬事好商量。”
“若是沒有,為著聖上的安全著想,不如還是請聖上早作決斷。”
這話聽明白了,雖說朝堂內的局勢已經很明顯了,但隻要泰康帝一日不吐口,珵王就一日不得名正言順。
“這,珵王有沒有向道之心,我們也不好知道啊。”
作為從高門大戶裡從抓小鬼,到‘斬妖除魔’的一代‘天師’,老道士大宅門裡的事情見得多了。
都說人老成精,他每日的心思都用在琢磨這些東西,自然是熟練的掌握各種鬥爭聯係技巧。
“我們京城裡的寶福觀已經開了,這崔府的女眷都是些虔誠之人。”老道士意味深長的說了一句。
是啊,直接去接觸珵王,可能會惹怒泰康帝,但女眷呢,去哪個道觀佛堂,每日裡上香拜廟的,不是很常見嗎?
幾位道長恍然大悟,紛紛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