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婉唐有些茫然,剛剛發生了什麼?
她從軍賬裡出來,騎上棗紅馬,向陣前奔去。
然後呢?然後發生了什麼?
是了,她被一隻飛來的箭射中了心臟,一擊斃命。
所以,現在她死了,死在造反的軍隊中,死在那個人手裡。
那個人,在射出一箭後,就跟在箭矢後,向這邊飛來。
如果說,之前,那個人站在軍旗杆頂,射出了威力巨大的一箭,越過戰場上的兩方軍隊,穿透她的胸腔時,方婉唐還能騙自己說,這是他內功深厚,臂力驚人,那麼,在看到那個妖媚如狐的絕色男子緊跟在箭矢後麵,禦空飛過戰場兩方的士兵,衣袂翩翩,腳踏虛空,無數己方的士兵,隨著男子腳尖處向外擴散的漣漪爆體身亡,鮮血橫流,她就不得不承認,這個男子,他根本就不是人,他的強大,他的殘忍,都超出了人的範疇。
是了,她大概從來沒有了解過他吧?
隻是可惜了跟著她的二十萬好兒郎,不知今日過後,還有多少能夠安然返回家鄉。可惜了她帳下忠心耿耿的屬下,好不容易得到機會大展才華,又麵臨著生死危機。可惜了與她合作的黑衣人爾郝,一眾精心謀劃,也敵不過超出想象的強大。也可惜了自己的追風,它本應馳騁在廣袤的草原,成為最強壯的馬群首領,披戴夕陽的紅色,卻因為跟了她,終日在狹小的馬棚度過,還好,長姐用兵雖然詭異,但也不會自降身份得為難一匹良駒,此後沒了她,追風大抵會更加自由吧?
飄在半空的方婉唐,眼睜睜地看著男子踩著一條血路,輕飄飄的深入己方陣營腹地,落在自己的屍體前,一條毛茸茸的長鞭揮出,就纏住自己身體的雙腿,向著回路慢慢走去,沿途存活的士兵都瑟瑟發抖,用恐懼嫌惡的眼神看著他,男子也不在意,繼續拖著自己的屍身,慢慢向回路走去。
自從自己從馬背上落下後,就一直跪在她身邊嘶吼的追風,在男子落到地麵時,就想站起來反抗,但它卻像是被什麼壓製住了一樣,勉強站了起來,卻四腿顫顫發抖,男子冷哼一聲,追風便被死死地壓在地麵上,姿勢怪異,表情痛苦,甚至還從馬鼻馬耳中流出了四股鮮血。
方婉唐看得心疼,但她卻無能為力,不隻是因為剛才試過之後發現,自己根本碰不到活物,更是因為,自己的魂體現在正被一股不明的力量牽引著,不由自主的隨著男子更確切地說,是隨著自己的屍身一起向敵方的陣營移動。
還真是狼狽啊,方婉唐看著自己被拖在地上的屍身,默默地想著,真是五歲後就再也沒有遭遇過的狼狽啊,不過,人都死了,狼狽點也沒什麼好在意的了吧?
更讓她在意的,是眼前的這個男子,這個絕色的男子,這個自己深愛著的男子,不論是現在毫不在意甚至故意如此的態度,還是剛才男子看到自己時那冷漠中帶著厭惡的眼神,無不在嘲諷著方婉唐的自作多情。
是了,所謂的兩情相悅,大抵隻是她自己的錯覺罷了。不然的話,明明應該在自己的彆院養傷的他,又怎麼會出現在長姐的陣營,又怎麼會一箭射殺自己,又怎麼會以一種羞辱性的姿勢挪動自己的屍身呢?
看著越來越狼狽的自己,方婉唐突然之間感慨萬分,如果自己忠心的屬下嚴涼還在這裡,看到自己現在的模樣,一向謹慎的他會怎麼做呢?她已經無法知道答案了,因為就在剛才,男子甩出長鞭纏住她的雙腿時,一向冷靜自持的嚴涼就衝了過來,然後,就在男子一揮手之間,屍骨無存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