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是誰?
沈容順著“新娘”的麵向,看向——
一臉茫然的明輝。
沈容歪了歪頭,腦袋沒愈合好,差點掉,趕緊又偷偷將腦袋扶正,心情更加不妙了。
她問道:“你看上他?那你打擾我休息乾嘛?我隻不過是想喝杯水然後繼續睡覺而已啊。”
明輝等人:“……”
大姐,現在是說這個的時候嗎?
“新娘”脖子“哢哢”轉動,目光仿佛透過紅蓋頭,掃視了屋內所有人。
她咯咯咯笑:“你們全都……”
她的聲音虛無縹緲。
明輝臉色難看,祭出一張卡牌,大喝一聲。
一團火焰自“新娘”腳下竄起。
火光“唰”得一下衝上門頭,波及到“新娘”身後的那些“人”。
它們仿若紙片,一點就燃,在火中尖叫亂躥。
“新娘”的紅蓋頭被火焰的熱風鼓動輕翻,若隱若現地露出上半張臉
沈容看見,它的蓋頭下一片黑暗,仿佛根本沒有臉!
“咯咯咯咯……”
新娘無懼火焰般發出詭笑,聲音幽遠:“等我來……”
話音落下。
火焰瞬息間將她燃燒殆儘。
地上隻剩一灘紙灰,浸泡在雨後的積水裡發黑。
空氣中殘留一股淡淡的□□味,就像鞭炮炸響後留下的硝煙。
與沈容剛進這屋時聞到的那股氣味如出一轍。
沈容腦海裡浮現出傍晚的送親隊,還有她朦朧間看到的、坐在她床邊那個穿喜服的人影。
那人影一動不動地被拉著,不正如她那時渾渾噩噩被拉走的情形一樣嗎?
雖有很多事想去調查,但此刻……
沈容打了個哈欠,衝準備說話的人擺手:“我太累了,有什麼事天亮再說吧。”
她回屋休息。
一夜過去,脖子的撕裂口也隻剩下一圈淡粉痕跡。
沈容走出房間。
寧天等人正圍坐在桌旁喝粥。
牛嬸站在門口的晨光中,對沈容笑道:“你醒啦,你的粥在那兒呢,快過來喝吧。”
杜凡菊道:“我看你昨天實在太累了,想著你今天肯定想多睡一會兒,就沒去叫你。”
沈容:“沒事,不叫才好。”
她去洗漱,回來坐在桌邊吃飯。
吃完,牛嬸收走碗筷離開。
一個長相精致,玉膚紅唇的小女孩從門外走進來,道:“我媽說,要我帶你們在村裡逛逛。”
小女孩叫明莉,一雙像黑珍珠的眸子熱切地映出沈容的身影。
她很自然地站到沈容身邊,手指虛無地觸碰著沈容的衣擺,似乎想要親近沈容。
幾人隨明莉一起離開院子。
沈容問道:“昨天你們村裡有人結婚嗎?”
吳玲道:“這話你不是問過……”
杜凡菊打了她一下,蹙眉讓她彆說話。
明莉仰頭看著沈容,道:“唔……我不知道那個算不算結婚……是死人結婚。”
一行人安靜下來,視線全部聚焦在明莉身上。
明莉眼睛亮燦燦地一直注視沈容。
沈容牽起她的手,防止她走路不看路,不小心踩進泥水溝裡,問道:“死人結婚?是你們這兒的習俗嗎?”
明莉點頭,道:“這是我們魚頭村的規矩。村裡沒結婚的人死了,一定要在他們死後給他們找個伴兒,不然他們就會陰魂不散,一直留在村裡害人。”
“要是讓他結婚了,他就會跟他對象去過自己的日子,就不會再來打擾村裡人了。”
明輝眉頭緊皺。
沈容等人瞥了他一眼。
昨晚,他可是被“新娘”看中了。
寧天問道:“那你們這兒的規矩是兩個死人,還是一死一活也可以。”
明莉道:“一死一活也可以。不過……活著的和死人結婚,沒多久也會死的。死掉的那個會把他走。而且彆人不可以攔,誰攔,誰就會被一起帶走。”
明莉臉上浮現出一絲陰暗,道:“我以前有個認識的哥哥,他就被一個死掉的阿姨看上了。他家裡人不肯,想方設法請神婆來幫忙,結果……”
她拖長尾音,沉默了。
沈容:“結果?”
明莉道:“他全家,還有那個神婆,全死了。而且那幾天大家就好像把他們遺忘了一樣,都沒注意到他們家那段時間沒人出門。”
“還是過了大半個月之後,有人從他家門前過,聞到一股臭味。推開門一看……就看見他家門頭上,吊著四具屍體,臉已經腐爛得看不清長相,蒼蠅還在他們臉上產卵……”
明莉皺了皺眉,小身體抖了一下,道:“這時候,大家才想起,啊,我們村裡原來還有他們這樣一戶人家。”
沈容擔憂地看向明輝。
明輝粗聲粗氣道:“你看我做什麼!她不是已經被我燒死了嘛!”
沈容道:“你燒死的不是她,是紙人。”
明輝喉頭哽住,說不出話。
吳玲和杜凡菊眼珠子轉了轉,默默遠離明輝。
寧天和邱盛也放慢了腳步,逐漸與明輝拉開距離。
明輝環顧身邊的人,察覺到他們的疏遠,道:“你們怕我連累你們?”
明莉疑惑地看著他們。
沈容:“當著孩子的麵彆爭這個,有什麼咱們回去單獨說。”
她繼續問明莉:“那你知不知道,是哪家的死人結婚呀?”
明莉點頭:“昨天結婚的是馬爺爺的兒子。”
沈容:“是傍晚結的婚嗎?新娘是從哪兒出嫁的呀?”
明莉繼續點頭:“是傍晚,就從你們住的那個院子出嫁的。本來是要等晚上的,結果馬爺爺看天氣不好,估計要下雨,就提前了。可是昨天新郎官沒整理好,沒能和新娘一起抬走,就在吳家院子裡停了一晚上,今天早上天亮才被抬走。”
邱盛道:“沒整理好?都已經是死人了,要整理什麼?”
明莉道:“可是馬爺爺的兒子,已經死了很久了。我們村裡現在年輕人少,死後一時半會兒找不到合適的人結婚,就隻能先下葬。”
“馬爺爺最近才給他兒子找到新娘子。為了結婚,才特地把他兒子從墳裡挖出來的。他兒子已經爛掉了,身體裡還有好多小蟲子,要給他弄乾淨,他才能去結婚呀。”
最近才找到新娘……
沈容嚴肅問道:“那個新娘是你們村裡人嗎?”
明莉搖頭:“不是,是村外來的。我們村裡近幾年有很多人來旅遊喔,好多人會突然生病死掉。正好可以跟我們村裡那些沒結婚的死人結婚。”
小明莉語氣天真的說出這番話。
邱盛等人細思,都不由自主地打了個寒顫。
人死在這兒,村裡人就會把屍體扣下來跟村裡的死人結婚。
可這麼個小山村,有什麼值得來旅遊的?
為什麼來到這兒旅遊,好多人就會突然生病死掉?
沈容也開始懷疑:自己這個身份,所謂的來山村采風,究竟是自願來的,還是牛叔牛嬸家的兒子,對自己說了什麼,自己才來的。
她想了想,又問道:“你說的那個吳家大院,是靠近村口的那個嗎?我昨天從那兒經過,看到裡麵放了四口棺材,這是為什麼啊?那些棺材裡的人,都要結婚嗎?”
明莉眼珠子靈動地轉了轉,道:“我都不知道那裡有四口棺材……我爸媽不讓我靠近吳家大院,說那裡陰氣重。你要是想知道,可以去問問我爸媽。”
沈容陷入沉思。
明莉帶著他們在村裡亂轉。
這裡沒有景點,沒有特殊建築,有的隻是一棟又一棟黃土房。
房前坐著的,也多是四五十歲的中年人和頭發花白的老人。
沈容思考片刻,對杜凡菊道:“你昨天撿的那個戒指呢?”
杜凡菊從口袋裡掏出,遞給沈容:“這個。”
沈容端詳戒指。
這戒指很新,色澤明亮。
戒指內部還刻有年份和月份。
沈容問明莉:“今年是幾幾年幾月呀?”
明莉回答了年份,道:“現在是八月呀。”
這枚戒指,是今年本月新製的!
沈容攥著戒指,腦海中浮現出一個念頭:
昨天那個新娘,也許是戒指的主人。
她真的是死後被送去結婚的嗎?
那她的戒指為何會掉在地上?
彆人為她整理儀容,打掃房間的時候,難道不會發現這枚戒指嗎?
就算他們不貪錢,也總該把戒指收起來吧?
不然留著死過人的房間給彆人住,還在房間裡留下彆人的遺物……
沈容停下腳步,道:“我有點逛累了,想回去休息一下。”
明莉不舍地注視沈容:“才走這麼一會兒就累啦……”
寧天等人意識到沈容可能發現了什麼,道:“我們也逛累了。要不你下午再來帶我們逛吧,你也回家去休息休息。”
明莉依戀地凝視著沈容的手從自己手中抽走,失落地“哦”了一聲。
沈容走回暫住的院子,徑直走向杜凡菊的房間。
杜凡菊疑惑地問:“怎麼了?”
沈容站在房門口,觀察屋內地麵。
這裡的老房子地麵都是磚砌成的,磚之間黏著泥土。久而久之,地麵便像是落了一層灰,怎麼也掃不乾淨似的。
杜凡菊房間的地麵,有幾道腳印。
沈容讓杜凡菊脫了鞋,對比她鞋底的花紋,確定了最近這屋裡除了來過杜凡菊,還來過起碼三個人。
沈容問寧天等人:“你們來過這間房間嗎?”
他們俱搖頭。
沈容蹲下身,仔細觀察地麵。
除腳印外,靠近床邊的磚麵上,還有用力刮蹭的痕跡。就像有人的腳在床邊用力地亂蹬留下來的。
沈容問杜凡菊有沒有蹬過。
杜凡菊感到莫名其妙:“我沒事兒蹬地做什麼?”
沈容問:“那你昨天住進這間房,有沒有發現什麼不對勁的地方?”
杜凡菊搖頭:“沒有啊,床單被褥都疊得整整齊齊的……啊!”
她驚覺:“我昨天上床的時候看到枕頭上有根頭發,我估計可能是牛嬸鋪床時留下來的。”
雖然此時是夏季。
但這片山區夏季本就溫度不高,尤其是這村裡。到了夜裡甚至有些陰涼。
所以都還是用被子的。
沈容:“你的被褥是疊起來的?”
可她的床單被褥都是平鋪好的。
她問寧天等人:“你們的被子也是疊起來的嗎?”
寧天等人都搖頭。
“我的被子是平鋪在床上的。”
“我也是。而且很新,還帶褶子。”
杜凡菊聞言,臉色逐漸變得難看。
為什麼隻有她的不一樣?
昨晚溫暖的床鋪,此刻仿佛變得無比陰寒。
她遠離床,問沈容:“你什麼意思啊?”
沈容摩挲著戒指,道:“我們去看看昨晚成親的新娘,是怎麼病死的吧?”
她懷疑,那位“新娘”根本不是病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