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女們一哆嗦。
年長修女擺手道:“沒說你, 沒說你……”
但很明顯像是怕刺激到她,而說的類似於哄人的瞎話。
沈容思考須臾, 像看到喜劇一樣大笑,而後道:“我沒犯病,剛剛隻是在嚇唬你們。”
修女們緊繃的身體放鬆不少。
看向沈容的眼裡也帶有一絲包含膽怯的不滿。
沈容輕咳了咳,繼續問道:“把你們的名字告訴我。”
修女們感到奇怪:“你不知道我們的名字?”
沈容:“知道,隻是我要你們再說一遍。”
修女們遲疑地報出名字。
年長修女叫童鳳。
其餘兩名修女一個叫蔻園,一個叫安娜。
花雲卉在沈容問話期間, 將這一層樓裡關著的所有人都放了出來。
加上沈容,這一層一共有十三個人。
有男有女,有老有少。
年紀最大的已經六十歲,最小的看上去才十二歲。
其中竟然還有一個沈容的熟人——彭進!
看到沈容, 彭進一臉驚喜。
但沈容沒有給他任何多餘的目光,好像不認識他一樣。
他也不敢對沈容太過主動。
畢竟先前楊佳找到他詢問沈容的住處, 他當時可是把沈容給“賣”了的。
然後沈容立刻就搬走了。
彭進心思百轉千回, 低垂眼簾,心裡默默開始盤算起來。
沈容小聲問花雲卉:“這些都是玩家?”
花雲卉道:“不知道啊……可能他們之前聽見了我們的對話,我問他們是不是玩家,他們都說是。那個小孩兒我估計不是, 但看他可憐,就把他一起放出來了。”
沈容沉聲道:“你把他們都放出來,待會兒出去要怎麼向這裡的人解釋?”
花雲卉道:“沒事,我有更改記憶的a級牌, 還剩一次機會, 大不了用掉好了。我實在是分不清他們誰是玩家。”
既然她自己有辦法處理, 沈容也就不多說了。
不過得區分開玩家和普通nc才行啊。
遊戲相關的事, 不能直接透露給無關的人, 所以無法用這些信息來驗證。
沈容想了會兒,佯裝惱怒,突然開始大罵花雲卉亂放人。
花雲卉被她罵懵了,茫然地問:“你乾嘛啊……我都說了我會處理好的啊。”
人群中有人挺身而出幫花雲卉說話。
沈容對花雲卉使眼色,作勢要打花雲卉。
還好花雲卉不算太笨,配合地裝出害怕挨打的樣子,往人群裡一鑽。
部分人立刻將花雲卉擋在身後,為花雲卉辯解。
沈容問他們道:“你們是玩家嗎?你們知道什麼是玩家嗎?”
他們有些人支支吾吾,有些人理直氣壯。
而有些人,隻是靜靜地看著那些護花雲卉的人,表情也對花雲卉頗有微詞的樣子。但也勸沈容不至於鬨成這樣。
他們這樣表現,沈容就看出,誰是真玩家,誰是裝的了。
沈容點出四個人,讓花雲卉過來。
六個人站在一起,和另外七人一下子分裂開。
沈容對那七人道:“你們走吧,記住,是修女們大發慈悲放你們出去的,而不是我們。”
她這番舉動,讓那七人都知道自己已經被看穿了。
七人中那位十二歲的小孩問道:“玩家是什麼意思?是像主教那樣,是神派來拯救我們的人嗎?”
沈容:“玩家就是……其實我們這些人都姓玩,是一個大家族的人。”
花雲卉和其他玩家:“……”
七人恍然大悟,離去。
被關在禁閉室裡的修女感到更加奇怪了。
“你們並不是一個家族的啊。”
沈容道:“那我們分彆都叫什麼呢?”
童鳳掏出一本小冊子,道:“你叫林湄,她叫花雲卉。”
矮瘦的眼鏡男叫曲光。
學生頭的女孩子叫謝可佳。
四十歲的混血儒雅男人叫威克斯。
中年胖子就是彭進了。
沈容一一記下這些人,又問道:“我們分彆得了什麼病?”
童鳳一邊疑惑為什麼沈容今天會問這麼多奇怪的問題,一邊回答:
他們這些人,除沈容外,都是心臟病,哮喘之類的。
而沈容,得的是精神疾病,發病時會出現嚴重的幻覺。
沈容又大概問了一下真理教如今的情況等問題,與玩家們共享了信息,而後將修女們放了出來,押著他們離開懺悔樓。
走出懺悔樓大門的瞬間,修女們遺忘了剛剛發生的一切。
童鳳疑惑地對沈容等人嗬斥:“你們怎麼出來了!”
下一秒,花雲卉立刻用卡牌篡改她們的記憶:“懺悔樓內十三人已經全部悔過,是你放我們出來的。”
修女們渾身一個激靈。
童鳳盯著沈容等人看了一會兒,道:“希望你們以後不要再犯這樣的錯誤。走吧,主教讓我在你們誠心悔過之後,帶你們去見他。”
沈眾玩家跟上修女們。
走出幾步。
沈容忽然感覺到背後似乎有視線在盯著她。
回過頭,就見裝修成純白色的懺悔樓,外牆麵上一條條粗重的血痕,正從各個窗戶滴下,將牆麵染成血色斑駁的詭異圖畫。
窗戶裡有無數道黑影,密密麻麻擠在一起。
它們正一瞬不瞬地注視著漸漸遠離懺悔樓的玩家們。
花雲卉順著沈容的目光看向大樓,問道:“你在看什麼?”
沈容:“你看不見嗎?”
花雲卉眨巴眨巴眼睛:“看見什麼?”
彭進時刻關注著沈容,問道:“你是不是看到了什麼我們看不見的東西?”
他得意地對其他玩家說:“林湄和我之前是一個休息區的,她很厲害的。之前有……”
沈容冷冷地看著彭進。
彭進明白過來:他馬屁拍到馬腿上了。
立刻閉嘴,不再說話。
可沈容已經引起其他玩家的注意:“你在你們區,還是個風雲人物啊?”
“你看到了什麼呀?說說唄。”
沈容道:“我不確定那是我真實看到的,還是我的幻覺,說了也沒用。等我確定了再說吧。”
“嘁,小氣。”曲光輕哼一聲。
蔻園回過頭來道:“趕快跟上!難道你們舍不得離開懺悔樓嗎?”
玩家們立刻加快腳步跟上修女們。
沈容記下走過的地方,在了十分鐘後,來到一個尖塔教堂。
她在人群後默默開啟海幽種之瞳,看見教堂裡雲霧繚繞。
這些雲霧呈灰色,沈容也看不出這是什麼。
一名有雪白長發的老人站在教堂的台上。
一名穿純白安穩長裙,頭上披著一塊金邊蕾絲白紗的長發女人坐在一旁,正捧著本書。
根據先前童鳳的描述,白發老人就是主教。
而那位長發女人,是聖女。
他們背後是一個巨大的黑色十字架。
十字架上有扭曲的異形纏繞。
那異形看上去既像是海生物,又有哺乳動物的肢體隨意地從扭曲的觸須裡長出來,還有內臟像裝飾品一樣掛在肢體上。
這是修女們戴著的十字架的放大版。
聽到玩家和修女到來的動靜,主教看向沈容等人。
而聖女依舊低頭翻書。
主教滿臉慈愛地道:“在懺悔樓的日子,過得還好嗎?”
彭進一臉尊敬地道:“不好。我們每天都在遭受悔過的折磨。我們知道錯了,每天都在盼望著能得到您的原諒。”
彭進先前能組織彆人跟他合作,就說明他在人際交往上是把好手。
這種話他張口就來。
沈容不以為意,抬頭看著十字架上的異形。
它在蠕動,黑色逐漸從它身上褪去。
肢體變成了人類的膚色,連接的部位有黑紅的血在往下滴。就像是把人的四肢砍斷,用膠水黏在了巨大的魷魚身上,取代了魷魚的觸須。
那些內臟變成了血色,把它們和身體連接著的線,成了帶有黑色血塊的小腸。
小腸和內臟逐漸像在身體裡一樣蠕動起來。懸掛著的一顆顆心臟也起起伏伏地鼓動著。
嗡嗡嗡——嗡嗡嗡——
不見蒼蠅,沈容卻又聽見了蒼蠅聲。
“林湄?林湄!”
抬高的音量喚回沈容的注意力。
沈容回過神來,見玩家們或擔憂或好奇地看著她。
童鳳正怒視她,道:“主教在跟你說話!”
沈容看向主教。
他穿得一身雪白,麵容也很慈善。
但他的下半身,有數個瘦削的女性身影正攀著他的腿。
那些身影渾身**,露出滿身的淤血與青紫,下半身的血從腿間流出,洇紅了主教腳下的地麵。
“啵”的一聲。
其中一個身影的腿間,竟然掉下一個肉塊。
那肉塊連著一條血肉模糊的肉帶在地上翻滾,沈容定睛細看。
它停止了滾動,是一個未成形的胎兒。
它的臉部已初具人的模樣,似是察覺到沈容的注視。
它忽的睜開眼睛,對沈容“咯咯咯”笑。
沈容本能地因它突然的舉動後退一步。
血腥味幾乎侵占了她整個鼻腔。
“嘰裡呱啦嘰裡呱啦……”
主教在說話,可是沈容卻聽不清,隻看見主教的嘴巴在動,在說她聽不懂的語言。
“唉……”主教歎了口氣,“看來她的病情變得更嚴重了,我得請人幫她治療。”
主教對三名修女道:“林湄留下,你把其他人帶回去休息吧。”
沈容突然又聽得懂他的話了。
她有些疑惑:難道,因為她在這個世界的身份是精神病,所以她現在真的有了神經病的症狀,出現了各種幻覺?
不然為什麼同為玩家,隻有她能看到這些東西?
還是說……
沈容有了個另類的猜想,打算待會兒找其他玩家實驗一下。
而此刻,玩家和修女們都已離開。
偌大的教堂隻剩下沈容、主教和聖女。
主教和藹可親地對沈容招手:“你過來。”
沈容緩步走向主教。
趴在主教腿上的人影紛紛一百八十度扭轉頭顱,目光追隨沈容,隨著她的走動,頭像上了發條一樣轉圈移動。
它們瘦得顴骨尖銳,麵頰凹陷。
眼眶深深陷成兩個黑洞,看不見眼珠子。
“嘿嘿……”
它們咧開嘴,對沈容笑。
沈容不由自主地低頭注視著他們。
地上未成形的胎兒拖著臍帶向她爬動,留下一地蜿蜒血跡。
這血跡鮮亮,像紅油漆一樣刺目。
十字架上的異形蠕動身體,把魷魚頭放在了主教頭頂。
沈容靠近主教的同時,也在靠近這些奇異的景象。
“你在看什麼?又出現幻覺了嗎?
”主教溫柔地對沈容敞開懷抱,示意她過去,“不要害怕,我的孩子。你要放鬆,不要緊張。我會保護你的。過來,來呀。”
他的語調帶著詭異的蠱惑。
沈容感覺自己突然變得好像想要尋找依靠的嬰兒,而主教的懷抱就是她追尋的依靠。
她輕輕咬住舌尖,用疼痛保持清醒,看著主教道:“我覺得我不需要治療,給我藥就行了。”
主教輕笑,肯定地道:“你需要治療。可憐的孩子,不要任性,快過來。”
“她現在不想靠近你,不要逼她。”
聖女突然出聲,嗓音嬌媚中帶著居高臨下的傲慢。
主教身體一凜,竟聽話地放下手,道:“那您的意思是?”
“讓我來吧。”
聖女放下書,抬眸,視線溫柔的落在沈容身上。
她眼底隱藏著壓抑的熱情與殺意。
她走近沈容,帶來一股魅惑的香風。
沈容在她身上看不出什麼異常。
她狀似無意地踢開主教。
主教一屁股跌坐在地上,茫然地看著她,敢怒不敢言。
聖女無論身材長相,都稱得上絕豔。
偏偏周身氣息乾淨純潔,這種反差令她顯得更加動人嫵媚。
她輕輕握起沈容的手,道:“你需要藥?我給你。”
她抬起手,修長蒼白的手指拂過沈容的側臉。
沈容能感受到她指尖克製的輕顫,抬眸看她,她嗓音喑啞:“以後有什麼事,就來找我,我的……我會幫你的。”
主教爬起來沉聲喚她:“聖女?”
“閉上你的嘴。”聖女掃他一眼,眼中殺意更加濃厚。
主教不由自主地恐懼到發抖,帶著不滿,低頭不語。
聖女爽快地給了沈容一瓶鎮定藥片。
沈容拿著藥,又被聖女親自帶到住宿樓。
因為沈容有精神問題,無人肯與她住在一起。隻有花雲卉和謝可佳不介意,跟沈容共享宿舍。
聖女瞥了花雲卉與謝可佳一眼,再次叮囑沈容:“有事可以來找我。”
而後離去。
花雲卉目送聖女的背影消失後,打了個寒顫,道:“奇怪,她乾嘛用那種嫉恨的眼神看我……”
沈容也覺得聖女很奇怪。
聖女就像……
以前副本裡遇到的,總會對她表現出無限善意的那個nc。
不過此刻沈容沒工夫思考聖女,對花雲卉道:“咱們在這個世界裡的設定,不是都有病嗎?你得的是哮喘吧?有對應的藥物嗎?”
花雲卉迷茫了一瞬:“不知道,我還沒來得及查看我的東西,我去找找。”
說著,她和謝可佳開始翻箱倒櫃,最終兩人都在床單底下發現一板還剩三顆的藥片:“找到了,是這個吧?”
沈容眸光深沉,道:“我們去問問其他玩家有沒有藥。”
說罷,沈容便帶著花雲卉立刻行動。
沈容宿舍隔壁就是男玩家們的宿舍。
聽到沈容詢問藥的事,彭進立刻拿出一板藥:“我也有藥。”
其餘玩家找了一會兒,也發現了藥。
他們的藥都是隻剩三顆。
唯獨沈容的藥,是剛得的滿滿一瓶。
沈容深吸口氣,環視四周。
宿舍沒有什麼異常。
她招呼玩家們跟上她,在住宿樓內遊蕩。
開啟海幽種之瞳,尋找幽暗的氣息。
找了一圈,她在走廊儘頭的廁所門口,發現黑中帶紅的氣息像煙霧似的從門縫裡飄出。
她推開廁所門。
彭進提醒道:“這是男廁所,你進去不太好吧?萬一被那個老修女發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