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1章 二審-無限恐懼
短短一個小時, 須子遙感覺比自己前百十年的人生還要漫長。
在經曆了五十種和僵屍的奇特相遇後,他感覺自己整個人都是恍惚的,走在烏漆嘛黑的路上, 時不時就要回頭看一眼,生怕忽然又冒出來一個僵屍。
時城要的就是這種效果,他沒再逼緊設計什麼彆的場景, 畢竟把人嚇得終身精神損傷就不好了。
他確認了不會下降的恐懼指標, 遠遠綴在後麵亦步亦趨跟著對方。
“不怕不怕……須子遙你彆怕, 你身上一堆時哥給的寶貝呢, 不用怕……”須子遙搓著胳膊,嘴裡反複念叨著這些話,試圖安慰自己。
他看到了顯示屏給他的任務, 害怕的同時還有點慶幸, 幸好是三個小時,而不是三天。
要讓他在這種鬼地方待三天, 他寧願選擇自殺。
每個墓地的門口都會有一個小屋,裡麵住著守墓人。
須子遙自然也找到了這種小屋, 很破舊, 隻能當個歇腳的地方。
他試探性敲了敲門,無人應答。
清清嗓子,壯著膽又小聲問了一句:“有人嗎?”
依舊是無人應答。
看來這裡確實隻有他一個人了。
須子遙鬆口氣, 伸手推開了門。
腐朽的小門發出“吱呀”一聲, 讓人頭皮發麻。
時城在後麵想了想,沒跟著進屋,而是走到小屋的窗戶下躲著。
這裡是窗戶的視線盲區, 隻要他不發出聲音, 須子遙絕對不可能發現他。
而且窗欞的玻璃上有反光, 他視力好,能看清裡麵的狀況。
於是,他看到了屋內角落裡,有一個人影。
一個不屬於須子遙的人影。
“哎喲,這屋子裡還不小呢。”須子遙害怕的時候就喜歡自言自語給自己壯壯膽,“我就找個地方坐下,還有兩個小時,很快的很快……”
玄關有一個岔口,往左走是兩間小屋,往右是一件開放式餐廳,他站在中央,陷入了糾結。
“左邊還是右邊?”須子遙小聲嘟囔著,“小空間有安全感,但是開放式的好像更容易逃跑啊……”
他的喃喃自語讓時城不由自主為他操了一把心,因為那個不知名的“人”,就在左邊的一間屋門口。
“好!那就右邊吧!”須子遙終於一錘定音。
時城鬆了口氣。
須子遙會不會被嚇到這個不在他考慮範圍內,但要是那個不知名的“人”不是可以被操控的屍體,那對方性命就無法保證了。
借著窗戶玻璃反射出來隱約的影子,他看到那個影子動了。
“……”
這不是個隻有屍體的世界嗎?怎麼還會有活著的東西?
時城提了提心,貓著腰,挪著步子去了房子的另一邊,那裡距離開放式廚房比較近,萬一真的出現了什麼不可控的危險事件,來得及反應。
“啊……好難聞。”須子遙一踏進小廚房就用手扇著風,嫌棄地歎了一句。
他摸摸肚子:“算了,還是餓著吧,這屋裡的東西我真是不敢吃。”
四下轉悠一圈:“不然找點什麼東西防身好了。”
說乾就乾,廚房瞬間被他翻得哐哐作響。
須子遙沒發現,在自己投入認真的找東西防身的時候,身後有一道影子出現在了門口。
晚上的月光並不強烈,這個廚房能收到的月光更是微乎其微,頭頂的吊燈早不知道什麼時候壞掉了,牆壁上連個開關按鈕都找不到。
那個影子出現在房間內,若不刻意觀察,根本發現不了。
時城也顧不得自己暴露不暴露了,蹲在一個視線最好的地方窺探著屋內的情況。
他試圖看清對方長什麼樣子,但視野有限,隻能看到對方是個男人的身體,高高壯壯的,行動微微有些僵硬,但因為身高很高,臉被窗戶上半部分擋著,讓人連半個腦袋都看不到。
不過那人正在朝蹲在爐火旁邊的須子遙那邊靠近。
隻要再往前走兩步,他就可以看到那人的下巴了。
“啪——”
一聲乾脆的金屬落地聲音在房間內響起。
“哎喲我操,差點給我耳朵震聾。”須子遙揉了揉耳朵,蹲著的腳尖轉了個方向,伸手朝著落在後側方的不鏽鋼刀探去。
但手隻伸到了一半就頓住了。
他額頭冷汗直冒,眼睛死死盯著不遠處的地板。
那裡有一雙鞋!
老舊的男士牛皮鞋在夜色中顯得很不起眼,但此時對於須子遙來說,他眼睛裡的全世界都是這東西。
身體的汗毛都倒立起來,他闔動著嘴唇,僵硬地保持著這個姿勢好久,才裝作若無其事地繼續伸手,去拿那把刀。
隻要拿到了刀……
須子遙這輩子心理活動都沒這麼多過。
拿了刀,然後趁著對方不注意,猛地起身砍過去!他就能活!
手終於接觸到了刀柄。
同一時刻,窗外的時城看到了那個人的脖子。
他瞳孔驟縮!
就在須子遙大聲“嗬”著站起來拿刀砍過去的時候,時城直接跳了進去,一腳把人踹到了牆上。
“啊——”須子遙猝不及防腰上挨了一腳,哀嚎一聲鬆開了手裡的刀,撞在牆上的時候還不慎磕到腦袋,眼睛一翻,暈了過去。
時城鬆了口氣。
他走過去探了探這倒黴孩子的鼻息,確定人沒事,才一臉複雜地看向某個“人”。
那人麵色發青,黑色瞳孔比常人小很多,暗沉的皮膚宣告著他的身份絕對不是“活人”,但即便如此,也不難看出這位生前也絕對是個俊俏的美男。
時城歎口氣,頭疼地按了按眉心:“傅遇安,你怎麼能成這樣的?”
成為僵屍的傅遇安並不能回答他,茫然瞥他一眼,不清楚現在是個什麼情況。
時城心有餘悸,要不是剛剛看到這人脖子上某處熟悉的咬痕他認出來了,照著目前對方呆滯沒腦子的模樣,須子遙可能還真就一刀把他砍死了。
這一次沒有上一次的顧慮,他上前兩步,抬手就準備朝著對方脖子按過去把數據回收。
手指貼近耳後,輕輕一按——
沒按動。
時城:“…………”
什麼是無語?
這就是。
僵屍的身體過於僵硬,導致他手指按下去就像按在石頭硬塊上一樣,根本沒法把數據回收。
僵屍傅奇怪地看他一眼,忽然動了動脖子。
不符合僵屍設定的動作讓他的脖子發出嘎吱嘎吱的聲音,聽得時城一陣心驚膽戰:“你悠著點彆掉了!”
僵屍傅眨了下眼睛,停下了動作。
這個姿勢,剛好能把脖子更完整的地暴露給時城。
時城一時間心情複雜,不知道是該開心還是怎麼。
誠然,對方這麼配合當然是好的,但眼下這種情況,他就算是能碰到這人的脖子又怎麼樣呢?
下口咬嗎?
這不可能,殺了他也下不去嘴。
說實話,就目前這人的長相和皮膚,時城覺得自己下手都是在為難自己了。
視線在屋內環視一圈,最終,在昏迷的倒黴孩子身上定格。
現成的道具,不用白不用吧。
“在這老實待著。”時城把僵屍傅安置在了角落中,回頭沒兩步,又轉過頭來問,“你現在能聽懂人話嗎?”
對方宛若石雕,一動不動。
時城:“聽得懂就眨眼。”
某人的眼皮子宛若卡機,飛快撲閃幾下。
“……”時城不忍直視地移開視線,“差不多行了。”
還能聽懂人話,這可真是意外之喜。
他就感覺現在的自己好像那對智障兒子不離不棄的好父親。
爐子下麵的柴火在廢掉很多根木棒後終於被點燃,忽然出現的溫暖讓時城打了個顫。
原本因為身體內大多數是機械內臟和支架,他的體溫就比常人要偏低,但他適應能力強,就算是把他扔到那冰窟窿裡,也勉強能活。
雖然,他其實更喜歡溫暖一點的地方。
冰冷的雙手被微弱的火光照應著,時城還沒來及多感受會兒這溫度,手腕就忽然傳來一股滲人的寒冷。
時城:“?”
他訝然抬頭看去,發現原本在後麵老實坐著的人不知道什麼時候已經來到了他身邊。
彎腰這種姿勢被他做得及其不自然僵硬,但僵屍傅卻很執著地伸出手,努力包裹住了對方的手腕。
沒有溫度且濕冷的掌心覆蓋上時城的手,讓時城不由得顫了顫。
他看到僵屍無神空洞的眼睛閃了閃,像做錯事的孩子,發現自己犯了錯。
冰冷的手霎時鬆了力氣,想抽身離開。
時城在心裡歎口氣,在自己都沒反應過來之前,回握住了這雙原本讓他避之不及的手。
算了,就這麼幾分鐘,一起暖暖吧。
至於這雙手現在是沒有辦法暖熱的這個已知事實……
被他選擇性遺忘了……
須子遙醒來的時候,那個人影正在爐火前盯著自己的手看。
“……”為何這一幕如此詭異?
心裡雖然害怕,但對方眼看著好像並沒有殺意,他逐漸冷靜下來,沒在拎著刀不管不顧衝上去。
“這火是你升起來的?”須子遙訝然,顫抖著聲音給自己壯膽,“你這僵屍有點不一般。”
小心翼翼挪過去,他發現壁爐上方的灰塵隱隱約約有一行字。
在自認為安全的距離努力伸長脖子看了半天,他才勉強辨認出那上麵寫了什麼:想辦法讓他脖子上的皮膚軟化。
須子遙一時沉默下來。
這麼直白的話語,還不是顯示屏發送的任務,怎麼看都不像是副本設定的任務啊!
他扭頭就想走,但腳下就像被膠黏住一樣,遲遲無法動作。
……萬一,就是說萬一,這真的就是任務呢?
不做要是掛了怎麼辦?
“操,光看著就夠可怕了,現在還要上手?”他喃喃道,“這到底是哪個變態想出來的任務啊?”
須子遙深吸一口氣,不停給自己打氣:“不怕不怕,僵屍跑得慢,走路隻能跳,逃命很簡單……”
反複重複了很多遍,他才稍稍淡定下來,一厘米一厘米原路返回到爐火旁的那個僵屍身邊。
喉結滾動幾下:“兄弟,冒犯了。”
人麵對自己最害怕的東西時,魂是不歸自己管的。
須子遙覺得自己此時就像一個第三者,無情地看著自己對那個東西伸出手,跟撓癢癢一樣按著對方的脖子。
時間一分一秒過去,兩個人宛若兩尊雕像,一個盯著自己的手一動不動;一個除了手指頭在動其他地方一動不動。
明明隻有一個人不能呼吸,另一個卻好像得道升天了,大氣兒都不敢喘一下。
原本時城還擔心須子遙適應了以後恐懼值會下降,但看著滿滿當當的恐懼數值條,他發現自己真的是多慮了。
不知道過了多久,眼見著三個小時的期限都快到了,須子遙忽然“咦”了一聲。
時城緊皺的眉頭舒展開。
須子遙戳了戳手下有一點點變化的皮膚:“這怎麼感覺下麵有個東西?”
不對勁的地方越來越多,他的好奇心終於戰勝了恐懼,摸索著就想試探試探彆的地方。
“彆亂摸。”一聲熟悉的聲音冷冷打斷了他的動作。
須子遙一愣,下一秒麵露喜色:“時哥?!”
話音剛落,就聽到了係統的聲音。
【時間到,恭喜編號0927《無限恐懼》副本通關成功。】
【請審判官做出裁決。】
時城趁著選擇的功夫,把金屬紐扣貼在了僵屍傅的脖子上。
須子遙眼睜睜看著他伺候了一個小時的東西逐漸幻化成數據,星星點點的光芒圍繞在時城周圍,像是調戲一樣,轉了好幾圈才飄進了紐扣。
時城輕嗤一聲:“變成什麼樣都不老實。”
須子遙啞然:“……時哥,我有個大膽的猜測。”
時城:“嗯,你猜的是對的。”
須子遙一噎。
他都還沒說是什麼。
兩人沉默對視幾秒,須子遙忽然提高了聲音:“所以壁爐上的那行字是你寫的??!”
“嘖,不用這麼大聲,我聽得見。”時城嫌棄地看他一眼,“對啊,我寫的。”
“你你你你你!”須子遙敢怒不敢言,憋了半天才道,“那你是不是一直在這個副本裡?!”
“在,不過不跟你見麵是有原因的,我們任務不一樣。”時城言簡意賅,把須子遙所有的抱怨直接鎖死在肚裡。
這麼一說,須子遙確實也沒彆的辦法了,係統的規定現在不可逆,他隻好委屈巴巴停止毫無用處的怒意:“我也太可憐了……”
“不可憐,倒黴而已。”時城中肯地評價一句,終於在麵前選擇的界麵乾脆選擇了“善”。
“時間到了,走了。”
【選擇成功,編號0134傳送中——】
須子遙一愣,意識到這個“時間到了”指的是自己的副本通關了。
他看了眼時城,連忙道:“時哥!有個事情我之前沒給你說,前不久才想起來的!”
“你一定、一定要好好通關!我和傅哥之前審查了整個副本所有的已知程序代碼,隻有和你相關的數據不太一樣,而且是越來越異常,我們猜測可能是和你的評級相關,目前所有的人當中,隻有你的評級是A。”
“在這個副本開始之前,我又去審查了一次。”
“時哥,如果你這個副本能順利完美結束的話,很有可能這就會是所有的最後了!”
這句話說完,須子遙就消失在了眼前。
時城看著空空如也的前方,手指緊了緊金屬紐扣。
原來……傅遇安說的“世界儘頭”,就是這個意思。
【審判官,請選擇是否閱讀完整劇情。】
這還能有什麼完整劇情?
時城沒有興趣知道須子遙到底為什麼害怕僵屍,這一次選擇了“否”。
【選擇成功,審判官正在傳送——】
這一次的場景切換快了很多,時城感覺自己好像就是一眨眼的功夫,就看到場景已經變了。
【本次審判前,係統即將為您播放本次審判完整劇情。】
【滋——】
【開——播放——滋——】
係統的聲音忽然卡了殼。
時城對此見怪不怪了,當時係統第一次出現這種情況的時候,他以為是對方在卡bug,現在原因到底是什麼已經清晰明了。
這絕對是傅遇安那個bug本體在影響這一切了。
這一次,遇到的難道是傅遇安的恐懼嗎?
他皺了皺眉,打心裡抵觸這個副本。
海盜首領在早些年就已經會理智的分析自己的情況了,如果這次麵對的真的是傅遇安……
捫心自問,他做不到公事公論。
【請審判官通過3扇門,自行尋找恐懼源。】
係統憋了半天,終於憋出了這麼一句話。
時城:“……”
因為傅某人的各種騷操作,他忽然想到一種很大的可能性。
會不會這3扇門,也是某人的傑作?
至於目的……
時城有理有據的懷疑,是因為這人裂成太多片了,一個世界已經找不全,隻能通過這種方法來讓時城找到這些數據碎片。
越想,這個可能性越大。
他由衷地讚歎了一聲。
傅遇安,你他娘真是個天才!
3扇門意味著3段記憶,3段記憶中選一個最讓傅遇安害怕的,看似好像不難,但時城總覺得,這3扇門不會僅僅隻是記憶回放這麼簡單。
係統還不是完全不做人,傅遇安也不是完全腦子有坑,起碼在他開門前,還給他穿插了一條完整的前情提要。
這是傅遇安家族的情況。
斯沃帕德公會是一個很龐大的家族,分支遍布了各個地區。
而直係管理層的人其實並不多,傅遇安那一支,就是最核心的掌管層。
同為核心的後輩除了傅遇安還有三個人,分彆是傅遇安的大哥三哥,還有一個二姐。
前三者都是管理家族經商的一把手,隻有傅遇安特立獨行,從上學開始,就熱衷於電子科學以及生物腦領域的研究。
一家子商人忽然出現了一個科學家,家裡人雖然不解,但也表示尊重他的決定。
誠如傅遇安之前自己所說的那樣,他家是一個很開明開放的家族,公會從來不缺人繼承產業,大多數人都會為了錢去選擇經商,少傅遇安一個根本不算什麼。
但這種“散養式”教育,隻能建立在個人所作所為不影響公會的整體利益上麵。
利益至上的斯沃帕德公會一直和聯盟保持著密切的合作關係,有錢一起賺,有事兒聯盟擔,這就是缺德公會的宗旨。
聯盟雖然看不慣公會這副隻認錢不認人的醜惡嘴臉,但有錢是大爺,他們也沒辦法,畢竟很多時候,聯盟都需要通過公會購買貨資武器。
這種情況下,和聯盟作對,就是在和公會的利益相悖。
傅遇安就是那個看不慣聯盟、特立獨行的白蓮花。
前情提要都是文字,沒有什麼畫麵,接下來就要進門了。
時城不由得出聲:“每一扇門,會不會有一些提示?”
【有。】
係統言簡意賅。
時城心裡有了數,抬手放在了麵前第一扇門把手上。
手腕剛剛用力,他就感覺腦海中閃過一行文字。
他不動聲色閉上眼睛,同時也停下了腳步和手上的動作。
那行文字再次在腦海中一閃而過。
這一次,他看清楚了。
【不要去在意劇情,去感受每一個‘我’的痛苦。】
【去找我,去找門。】
是傅遇安。
時城睜開了眼睛,再沒猶豫,推開了第一扇門。
這不是在探尋傅遇安的過去。
是在作為旁觀者,去看五個世界的傅遇安,到底哪個擁有的恐懼最大。
門開的一瞬間,撲麵而來的血腥氣味就掩蓋了鼻腔。
時城不由得皺起眉頭,屏住呼吸。
“來!!快來啊!!!”
一聲熱情的呼喚把他從迷茫中喚回。
時城看向聲音的主人,那是一個獸耳少女。
女孩有著豹子的臉,人的身子,一條長著斑點的長尾巴托在地上,朝向他伸出的手並不完全屬於人,分明的五指背部還有著豹毛。
他收回視線,環視了一圈,發現這四周都是這樣的獸人。
有兔子,有山羊,有狼……可以說,比動物園的種類都要齊全。
這些獸人正四處聚在一起,手中捧著食物飲品,圍著篝火跳舞狂歡。
“你在看什麼呢?”豹臉少女用毛乎乎的爪子在他麵前招了招,“白虎哥哥,快點去吃飯啦!馬上我給你的禮物就要被搶走了!那可是我好不容易搶到給你的獵物呢。”
時城聽到“白虎”兩個字,臉色就黑了下來。
他伸手在腦袋上揮了揮,果不其然,摸到了兩隻軟軟的耳朵。
“……”努力平複一下心情,勉強鎮定道,“獵物在哪兒?”
豹臉少女嘻嘻一笑,牽住了他的手:“快跟我來!”
作者有話要說:
嘿嘿!城崽這次是漂亮的大白貓!
感謝大家支持!昨天生理期肚子疼寫得慢了一點QwQ,來晚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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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92章 傅遇安的三扇門
“就是那個。”豹臉少女指了指在籠子裡被重重鎖住的一個小身軀, 一臉的驕傲,“那是我見過的最漂亮的獵物了!”
時城眯了眯眼睛,總覺得那個身影分外眼熟。
他上前兩步, 敲了敲鐵籠子的杆:“抬頭。”
籠子內的小子把腦袋埋得更低了。
時城:“……”
挺好,這欠揍的彆扭勁兒也真是熟悉透了。
他忍著笑意,對著旁邊的豹臉少女問道:“這是……”
“我送你的禮物。”豹臉少女一臉的邀功, 語氣難掩驕傲, “白虎哥哥, 晚上的鬥獸你不是還缺一個趁手的嗎?你看看這個, 前兩天我烈他的時候可是見識過了,絕對的極品!”
“鬥獸……”時城唇齒間掂量著這兩個字,約莫猜到了這個副本的大概。
獸人為主, 人類為奴。
鬥獸場, 那這個副本傅遇安的恐懼和痛苦是什麼?
他有些拿不準,到底是不甘為奴的折斷傲骨, 還是肉搏血拚的皮肉之苦。
但不管哪一個,他今晚都不可能讓某人真的去上場。
時城一向心狠, 當年可以為了自己的目的設計好手下的死亡, 也可以為了目的對自己下狠手,但現在對象換成傅遇安,他就狠不下心了。
無奈歎口氣, 他語氣平靜道:“謝謝, 你先出去吧,我試試。”
豹臉少女嬉笑一聲,給他遞上一根滿是倒刺的血淋淋的筋骨鞭:“我去給你守著門。”
門鎖聲響起後, 時城隨便地把手中的鞭子扔掉, 嫌棄地搓搓手指, 抬腳就踹開了籠子的門。
幾乎同一時刻,籠子內的小少年就衝了上來!
嘖,還挺凶。
時城挑了下眉,腳下挪了一步側開身子,胳膊一伸就把人攔住了。
成年後的傅遇安尚且也就能和時城打個不相上下,那現在老傅變成了小傅,時城自然隨隨便便就拿捏住了。
他好笑地看著這小小少年被自己拎在手裡:“衝動是魔鬼,知道這個道理嗎?”
小男孩終於揚起腦袋,憤憤看著他:“放開我!”
這一抬頭,時城倒是愣了一下。
難得啊,本次長相竟然沒有變,粉嫩玉琢的小團子模樣,還真是小時候的傅遇安!
頭回見到縮小版的mini傅哈,他玩心大起,伸手就在對方臉上掐了一把:“臟兮兮的,你這回怎麼不注意你的臉了?”
印象中,雖然姓傅的嘴上不說,但還是能看出來那花孔雀對自己外表的在意的。
“這條件情況下連命都不一定有,我還在意臉?”果然,傅狗還是傅狗,就算變小了說得話依舊欠揍。
時城悶笑兩聲:“看你這表情不像是恨我想殺了我的。”
小傅認清了被拎著的現實,狠狠剮他一眼:“又做不到,想有什麼用?”
時城環視一圈,找了個勉強算是乾淨的地方坐下,順便把小傅也放下:“老實點。叫什麼?”
“哼。”小傅不說話,硬氣的杵在原地不動。
“站著不累?坐下說話。”時城看到他還在流血打顫的腿,心尖感覺被刺了一下。
“不累。”小傅傲氣哼了一聲。
時城盯著他看了半晌,忽然揪著他的衣領把人轉了個圈。
“哎哎哎!你乾嘛?!”
“在亂動打你屁股。”時城痞裡痞氣威脅一句,視線卻沉沉落在他的身後。
小傅的後背從脖子開始,一直到大腿,全都是鞭痕刀傷。
不難想象,在他來到這裡之前,豹臉少女是怎麼把人捉來的。
怪不得打死都不肯坐下,原來是硬邦邦的石頭一坐就會疼啊。
時城無聲歎了口氣,四周尋找一圈,也沒能找到個軟和一點的地方。
最終,他猶豫而糾結地看了眼自己“長”出來的礙事的尾巴,閉了閉眼,心下一橫,不太熟練地操控著尾巴平鋪在身邊。
小傅都還沒來及震驚,就被硬生生按著坐到了毛茸茸的尾巴上。
“你——”
“閉嘴。”尾巴傳來的陌生觸感讓時城脊背一軟,差點把人拍飛,幸好理智讓他控製住了自己的動作,“說正事兒,你知道這哪裡有什麼類似於……特殊的門這種東西嗎?”
他是不可能讓傅遇安受這個罪去體驗什麼鬥獸的苦的,所以現在要做的就是儘快走完這三扇門,找全了所有的傅遇安數據,出去隨便蒙一個答案。
至於對錯……
總歸自己應該還不會死,無論哪個答案,都會有一個應對措施的。
小傅被他這一問轉移了注意力,仔仔細細看著麵前這個漂亮到過分的獸耳男人,確定對方對自己沒有殺心和敵意後,遲疑著開口:“確實有個‘門’很特殊,但你竟然不知道嗎?”
時城才不管自己有沒有在這人麵前暴露身份,因為無論現在的傅遇安到底是什麼階段的傅遇安,本質都一樣,不會莽撞到幫倒忙。
於是他直言:“不知道,出了點意外,我暫時沒法跟你解釋。你趕緊說。”
小傅努努嘴:“行吧,看在你給我尾巴坐的份上。”
時城:“……”這小孩怎麼哪壺不開提哪壺?
小傅:“晚上鬥……”
“獸”這個字在他嘴裡轉了好幾圈,還是沒有說出來:“……搏鬥的勝者可以獲得的獎品,就是一個小型門。”
他用雙手比劃出一個不算很大的尺寸:“大概就這麼大。”
和顯示屏一樣的大小。
應該就是去下一個門的入口沒差了。
時城擰眉:“那這麼說,我要是想得到那個東西,晚上必須參加這個比賽?”
小傅點頭,又搖搖頭:“還有一種方法。”
時城:“在比賽開始之前偷出來?”
小傅意外:“聰明啊。”
時城看他這一副很了解的樣子,忽然有個猜測:“你不會是來偷東西才被抓起來的吧?”
小傅麵露赫然:“意、意外。”
時城沉默半晌:“為什麼要來偷這個?”
小傅的表情有一瞬間的空白和茫然。
為什麼?
“我也不知道。”
他誠實搖頭。
好像從不知道什麼時候開始,他腦海中就憑空出現了一個念頭。
找到那個“門”,找到“門”,把門給他……
可“他”是誰?
小傅看了眼麵前的男人,某種潛意識越來越強烈。
是這個人嗎?
時城見他這樣子,也不多深究,拍拍他的腦袋示意他起身:“走吧,去偷出來。”
小傅:“你要這東西乾嘛的?”
時城瞥他一眼:“用來救某個棒槌。”
獸人的世界比人類社會要混亂血腥,他們的爭執無處不在,平時買個東西砍價都有可能發生命案。
這裡沒有所謂的文明,有的隻是弱肉強食、勝者為王。
他們的力氣大於人類,所以對於獸人來說,人類渺小脆弱,是可以被玩弄在掌心的“獸奴”。
時城他們現在所在的地方,在這個混亂的世界中還要混亂地獨樹一幟。
鬥獸場俱樂部,恐懼和血腥無處不在,隨處可見人類的殘肢和頭顱,這裡被豢養捕捉的人類都是在地上爬行的,他們連站起來都不被允許。
時城當然不可能讓傅遇安也被這麼對待,他牽起男孩的手,自然地走出了門。
門口的豹臉少女驚喜轉身:“白虎哥哥你怎麼這麼……快?”
她的表情在看到出來的兩人時變得很茫然,毛茸茸的手指對準他們交握的雙手,不可置信:“白虎哥哥?”
“繩子斷了。”時城說瞎話不打草稿,“他太不聽話,我怕他亂跑,等會兒我再去找一根。”
這理由未免太瞎,但豹臉少女對時城有濾鏡,聞言雖狐疑,但也勉強信了五分:“我的先借給你用吧?”
“不用了,我親自培養。”時城當然是拒絕,“我去找俱樂部的會長有點事,你要跟著一起嗎?”
提到那個會長,豹臉少女縮了縮脖子:“我就不去了,白虎哥哥,我們晚上再見!”
說完,也不多做停留,一溜煙兒就跑了。
時城眯了眯眼,小聲道:“那個會長看起來還真有點東西。”
“廢話,畢竟是獅子。”小傅人變小了膽子也大了,“廢話”兩個字都敢對時城說了,不自在地動動被牽著的手,“‘門’在會長臥室的床頭櫃上,你獅口奪食,能行嗎?”
“獅子和老虎打起來輸的也未必就是老虎。”時城懶洋洋應了一聲,“你等會兒一定不許離開我超過兩米的距離。”
小傅哼哼唧唧:“知道了知道了。”
時城:“帶路吧。”
小傅之前就來過一次,是走到臥室門口才被豹臉少女捉走的,所以對於場內外的道路比時城這個“獸人”還要了解不少。
他挑著人少的小路七拐八拐走了許久。
時城看著這條仿佛沒有儘頭的路,忽然問:“你是不是不認路?”
少年的耳根一下子燒起來,他結結巴巴道:“沒、沒有,你不要亂說!”
說著,匆匆忙忙跟才想起來什麼似的,從腰間摸索出一個東西。
時城垂眸去看,發現是熟悉的指南針。
他張了張嘴。
這人怎麼不管在哪個世界,都把這個道具帶在身上?
傅遇安隻是方向感不好,記憶還是不錯的。
在明確了解了東南西北的朝向後,他走得雖然艱難,但也沒再出什麼彆的紕漏。
“就這了。”小傅把人帶到地方,小心翼翼把指南針收回去。
時城狀似不經意道:“這麼寶貝?哪裡來的?”
小傅動作一頓,悶悶說:“不知道,一直就有。”
時城點點頭,不再多說。
他移開話題:“記得我剛剛說什麼嗎?”
“記得。”小傅點頭,“等你拿到那個東西,我就按自己的脖子。”
時城滿意的點點頭。
等他拿到下一扇門,他們就要迅速逃離這個地方,不然還說不準會遇到什麼彆的事情。
他鬆開小傅的手:“你剛剛是確認了屋內一片昏暗沒有燈?”
“肯定是黑的!門縫都沒透燈光。”
“好。”
時城變魔術似的從袖口拿出一根纖細的東西,慢慢戳進鎖眼。
小傅震驚:“你還有這本事呢?”
“跟某個人學的,”時城說,“他比我熟練。”
話音剛落,門鎖內就傳出一聲輕微的“哢噠”聲。
他放緩呼吸,輕輕推開了一道門縫。
室內一片昏暗寂靜。
確實不像有人的樣子。
他們運氣這麼好?
時城不敢放鬆警惕,畢竟身邊帶著這麼大一個倒黴玩意兒,誰也說不準到底是一帆風順還是一黑到底。
門內沒有風聲,想來窗戶應該是關閉的。
他輕輕把縫隙推大些,側身閃了進去。
小傅緊隨其後。
時城步子輕,放緩了呼吸以後旁人根本無從察覺。
他幾步一回首,確認身後的少年沒有異樣。
會長的房間很大很亂,地上慢慢都是生肉殘渣和玻璃酒瓶,走在地上黏黏糊糊,邋遢程度是畢生罕見。
時城抬腳走到沙發邊,再一回頭,差點被嚇死!
傅遇安下一步不出意外絕對會踩上那個塑料袋!
他眼疾手快把人拎住,心有餘悸鬆了口氣。
這人沒有自己的夜視能力,也沒有成年後的謹慎和心計,眼下帶著確實不方便。
為了防止意外發生,他還是暫緩寸步不離的決定,找了個反複確認後都判定安全的地方把人放下,俯下身,用氣音在他耳邊道:“在這等我。”
小傅點點頭。
時城退遠開,多次確認他安然無恙後,轉身去了另一個房間。
麵前的大床預示著這就是會長的臥室,他精準鎖定了床頭櫃上的某個熟悉的東西。
——是顯示屏,那個“門”。
……
小傅不理解為什麼自己對這個第一次見麵的獸耳男人這麼信任,但身體比他大腦要誠實,在自己百思不得其解的時候,身體就做出了正確反應,老老實實按照對方說的做。
他站在原地,什麼都看不見,難免瑟縮一下脖子。
總感覺……哪裡涼颼颼的。
小手在胳膊上搓搓,把某人殘留的餘溫傳至全身。
但不知為何,還是總覺得頭頂上有風。
趨光的本能讓他努力在黑暗中尋找著窗戶,終於,在四處看了一圈後,鎖定在了東南方向一個隱約的亮點。
那裡……是窗外的燈光嗎?
現在外麵是黑天,篝火都這麼耀眼了啊……
他心想:也是,算算時間,鬥獸局都快開始了,時間當然不……
忽然,他僵住了。
鬥獸局開始前一小時,場外篝火是熄滅的,就是為了檢查場內的昏暗和氣氛。
不管怎麼說,現在這個時間都不該有紅光閃爍在窗外!
他恍然意識到了什麼。
玻璃上的光,很有可能不是窗外折射進來的。
——而是身後反射出來的!
少年驚出了一身冷汗,猝然回首看向反方向!
身後不到一拳的距離,發出了一聲輕歎。
“好聰明的畜生。”
“!”少年瞪大雙眼,終於明白了剛剛隱約的風到底從何而來!
窗戶緊閉,空調沒開,那風聲是什麼?
是呼吸。
野獸粗重的呼吸。
他張嘴就想呼救,卻被一隻腥臭滾燙的毛爪捂住了口鼻!
全身漆黑毛發的獅麵獸人麵露不善,一雙通紅的雙眼跟鮮血一樣。
他嗓音低啞,惡劣和殺意不加掩飾。
“噓。”
“小聲點,彆吵到我的寶貝了。”
少年從紮人的毛發中像四周看去。
這回,不再是滿室黑暗了。
周圍全都是金色的豎瞳。
臥室內。
時城剛伸手碰到那個觸手可及的顯示屏,就感到腕間纏上了一股滲人的涼意。
“!”
他迅速抽回手,甩開了那個東西。
悶響從地板上傳出,時城繃緊肌肉,戒備地移到空曠的地方。
地板上……
是一條毒蛇。
作者有話要說:
今晚或許有點點滲人!
膽子不大的姑娘們不怕不怕,本酒給大家一個安慰的親親抱抱=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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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93章 傅遇安的三扇門
什麼時候出現的蛇?
時城難得有些震驚。
因為自己眼睛的特殊性, 他一向很相信自己所看到的一切,可剛剛進來的時候已經很謹慎地視察一遍,卻完全沒發現周圍會有蛇的存在。
地上扭曲的蛇被他剛剛摔疼了, 歪歪扭扭好半天,才吐著信子立起來。
這條蛇並不長,約莫一隻手臂的長短, 很細, 隻有手腕大小。
但從花紋可以看出, 這是一條毒蛇, 被咬到不死也要丟半條命。
時城很討厭這種軟體黏糊冰冷的東西,一邊四下打量著哪裡有趁手的武器,一邊小心挪動著腳步往一旁走去。
他現在很擔心外麵的傅遇安會不會遇到這種東西, 必須儘快拿到顯示屏撤才能放心。
忽然!那蛇繃直了身子!
時城立刻戒備起來, 隨時準備應對進攻。
但那條蛇動作飛快,卻僅僅擦過了他的鞋底, 朝著門外略去。
時城微微一愣,下一秒, 臉色倏然難看起來, 幾乎沒有猶豫,他徑直衝過去拿起床頭櫃上的顯示屏。
期間還不知道從哪裡冒出來了一條蛇想阻攔他,但這一次的時城早有防備, 輕而易舉躲開攻擊, 順勢用床頭上的剪刀紮在了蛇的七寸之處。
不出片刻,那條蛇就沒了聲息。
剪刀被拔出,在指尖轉了一圈, 穩穩被抓在掌心。
臥室的門外忽然傳來一聲悶響, 時城心不住下沉, 腳下步子不由得加快。
屋內有人。
眼下這種情況,偷偷摸摸已經沒了任何意義,但時城還是沒有選擇把燈打開。
在同樣昏暗的環境下,他不相信會有什麼人或物比他更有優勢。
然而剛抬腳踏出臥室門檻,他就停住動作,全身的汗毛生理性站了起來。
眼前的房間不再是一開始的空曠和漆黑,整個不算很大的客廳內,每間隔一兩步,就會有一雙金色的豎瞳直勾勾看向他這邊。
這房間內滿滿當當的竟然全都是蛇!
時城這才注意到房間的地板和牆壁縫隙。
原來剛走進來的時候,腳下黏糊糊的並不是居住的人邋遢而導致的食物殘渣,而是蛇爬行留下的粘液。
那些牆上瓦磚之間的縫隙也不是什麼水泥,而是一條條蓄勢待發的蛇。
到處都是這種惡心的東西,導致時城一下也沒能成功辨認出來,著了道。
他無視這些危險蓄勢待發的蛇,看向蛇群身後被簇擁著的獅子。
“放開他。”時城聲音沒什麼溫度。
第一次見到全身漆黑、眼睛猩紅的獅子,他卻沒興趣打量,全部注意力都集中在獅麵人爪中的少年身上,
傅遇安現在小小一隻,他真的很怕對麵這個不是人的東西一個不注意把人給捂死了。
“唔!唔唔——”
“彆亂動。”獅子低喝一聲,看向時城,玩味道,“你的東西?教訓的這麼不好?”
“關你屁事?”時城隻想速戰速決,隻要傅遇安被放開,他就會開啟下一扇門,把這串“傅遇安”的數據回收。
之前久久不把他收回,是因為這是屬於傅遇安的世界,如果沒找到門就貿然收回,很可能導致世界崩塌係統察覺,直接影響後麵兩扇門的數據回收。
他深吸一口氣:“鬆開他,我任你處置。”
之前說好的,隻要傅遇安行動自如了,就可以自己按動脖子上的接收器。
獅麵人忽然低低笑了起來。
“白虎,你似乎搞錯了一件事情。”他說,“現在的處境是,我可以要你們都死,而不是你可以站在這裡跟我談判。”
時城全然不怕:“你現在還不殺死我,不是因為留著我有用?”
他作為一個外來者出現在這個世界,身份當然不可能是邊緣人物,根據之前那個豹臉少女的態度,自己很有可能還是這個俱樂部的管理人員。
果然,獅麵人聳聳肩:“白虎,我一直都不喜歡你的聰明。”
他對著某處點點頭,一條蛇就吐著信子爬到門口,打開了燈。
室內驟然被光明充斥,獅麵人的臉更加清晰地落在了時城的視線中。
誠實的說,時城從未見過毛發如此漆黑有光澤的野獸。
隻是這原本應該被讚美的毛發,現在全都打著結,被無數小蛇纏繞著。
惡心程度是看一眼都會三天吃不下去飯的地步。
時城忍住不適,冷著臉:“你要什麼?”
獅麵人咧嘴笑了一下:“我知道你是來拿那個小門的,當然,我也不是小氣的人,畢竟這東西一開始就是你帶回來的,拿走也無可厚非。”
“可是白虎,鑰匙在我這裡,你拿了門,又有什麼用啊?”
說著,一條小蛇就鑽進他下巴的毛發中,拿出來一個小小的鑰匙。
時城看著對方的動作,這才意識到自己手中的這個顯示屏最上端有一個細窄的鎖眼。
“……你要什麼做交換?”
獅麵人誇讚了一聲“上道”:“你知道的,我已經三年沒有當這個鬥獸比賽的冠軍,馬上這個會長位置都要拱手讓人了。”
時城蹙眉:“你想怎麼樣?”
獅麵人看著他,陰惻惻笑了一聲:“白虎,你是我見過,長得最漂亮,最像人的獸了。”
他的目光留戀地在時城頭上的毛絨耳朵和尾巴上掃過,暗示的話不言而喻。
這是要割掉時城的耳朵和尾巴讓他裝作“人”參加即將開始的鬥獸啊!
被死死控製住的小傅一字不差聽近耳朵裡,支支吾吾掙紮得幅度更大了。
獅麵人不耐煩地用爪子往他肩膀上紮:“彆亂動!想死嗎?”
“你敢傷他一下?”時城當即甩出手中的剪刀,不偏不倚,直接把距離獅麵人最近的一條蛇攔腰斬斷。
獅麵人的眼神瞬間變得危險:“你倒是對他很在乎。”
“彆說廢話,我答應你,你先把他給我鬆開。”時城並不在意這耳朵和尾巴的有無,不管怎樣先答應下來,保證傅遇安的活動自由才是真。
獅麵人卻不鬆手:“你先表示一下誠意?”
“可以。”
時城對自己一般不會手軟,伸出手:“刀給我。”
獅麵人用尾巴一卷,他剛剛擲過去的小剪刀又被丟了回來。
剪刀刀刃碰到耳朵的那一瞬間,獅麵人忽然慘叫一聲:“啊!!”
時城手一頓,抬眼看去,一顆心差點跳出來。
“傅遇安!”他衝過去,抓住了自斷左臂掙脫出來的少年,“你瘋了?”
“嘶!疼!”小傅被他抓得齜牙咧嘴。
時城微微鬆了力氣。
周圍的蛇群見到這動靜紛紛湧了上來,黑壓壓的一片,不少已經順著時城的腿開始往上爬了。
小傅來不及多說,拿出手中的鑰匙:“快!”
時城挑眉,這小子竟然神不知鬼不覺把鑰匙偷來了?
獅麵人到底是小瞧了他們,吃了癟,怒不可遏吼叫道:“抓住他們!”
但已經來不及了。
時城順利把鑰匙嵌進鎖眼,顯示屏無限放大,變成了可以容納一個成年人通過的框,通往下一個地方的門被成功打開。
而小傅很靠譜地早早依言按動了脖子上的接收器,正在幻化成數據流入金屬紐扣。
少年看到自己的變化,又看了看麵前男人臉上不出意外的表情,或許是出於信任,沒有多問。
時城隨手砍掉幾條影響手上動作的蛇,等待著數據的消失。
還有最後一點。
他聚精會神,等待收集完成的那一瞬間離開這裡。
但獅麵人已經襲過來了。
嘶吼的聲音伴隨著皮肉被咬開的動作,時城沒能完全躲過野獸的襲擊,悶哼一聲,順勢收起不再發出金光的金屬紐扣,跌進門內。
他本以為會進入一個和以前一樣黑暗的世界。
但這一次,還沒來得及睜眼,溺水的感覺就將他包裹住。
這一次竟然是海底世界?!
時城反應極快屏住呼吸,看了看還在傳出劇痛的肩膀,在心底歎了口氣。
這傷口竟然不是一扇門治愈一次。
獻血在海水中流逝的速度減緩,卻源源不斷。
這可不是什麼好事。
要知道,不少食肉的魚類捕食都是靠著血腥氣味的。
他拆下左手腕的繃帶,緊緊捆在傷口處,減少血液的流逝。
等到獻血流逝的速度減慢,才趕快調整狀態,遊離此處。
海底的世界不像是人們想象的那樣輝煌繁榮,漆黑和深不見底的壓迫感席卷著人類的身體,若不是時城的心臟是機械,很可能已經抵擋不住水壓休克了。
他閉氣的時間還算長,在這段時間內,能夠給自己足夠的時間思考。
這裡是傅遇安最害怕的幻想,那麼這些所發生的一切,應該都是和他懼怕的事情有關。
可為什麼上一扇門,他會遇到讓自己砍掉耳朵尾巴上場的事情?
時城不想多想,但眼下這種情況,貌似隻有那一種解釋。
就是把他變成搏鬥的“人”,是傅遇安很害怕的一件事。
這個認知讓他說不上來是什麼感覺,他隻能選擇暫時先放放,等見到了完整的某人,再跟對方好好聊聊。
時間越來越久,海底的壓迫和缺氧讓時城意識漸漸變得混沌。
他不由得在心裡罵了一句。
總不能這麼倒黴人都沒見到先在這海裡被溺死了吧?
就在他變著法子在心裡怒罵霍普列的時候,忽然一股冰冰涼涼的感覺從脖子傳來。
時城:“?”
在海底還會有這種冰涼的感覺?
他愕然回首,見到了一張熟悉的臉。
時城:“……”
他不可置信地揉了揉眼睛,反複確認麵前的情景不是因為自己缺氧而導致的幻覺。
傅遇安……這魚尾,是真好看啊……
對方本來長得就在他審美點上,現在耳根多出亮晶晶的鱗片,上身赤果,下身還是很驚豔的魚尾……
雖然時城不喜歡人魚這種東西,但他還是不可避免地感慨一聲。
好美。
人魚對他眨眨眼睛:“時城?”
時城還在欣賞美人,聞言下意識應道:“嗯。”
兩秒後。
時城神色變了:“你有記憶?”
在下一秒。
時城:“我……怎麼能說話了?”
傅遇安笑道:“我沒有記憶。”
“但我記得你。”
“另外,你能說話是因為我,”漂亮的魚尾在他身邊甩了一個水花,“不要離開我的身邊,你就可以說話呼吸。”
時城不自然地被魚尾圈住,動了動身子,避開魚鱗上硌人的地方,輕咳一聲:“這個‘身邊’,具體範圍呢?”
傅遇安想了想:“不知道。”
時城:“?”你逗我呢?
傅遇安聳聳肩:“我真不知道,沒試過。”
時城“啊”了一聲,也不知信沒信,撥開他的魚尾:“那現在試試吧。”
傅遇安:“……”
時城看他垮下來的表情抿了下唇壓住笑意,到底沒有繼續動作:“你說你記得我,具體都記得些什麼?”
傅遇安一五一十有問必答:“其實我也不清楚現在是什麼情況,我隻知道我應該記得一個叫時城的很好看的人,然後相信他,幫助他找門。”
時城發現,隨著每一次數據的回收,下一次見到的“傅遇安”總會比之前的更加完整、靠譜很多。
他點點頭:“那你找到門了嗎?”
傅遇安:“找到了,在我家。”
時城驚訝:“你在海底還有家?”
“有的,我不能離開那片海域很久,最多隻有……”說到這,傅遇安的呼吸忽然急促起來,他趕忙閉上嘴,拉著時城飛快朝著更深的海底遊去。
這已經用行動表明他可以離開那片海域多久了。
時城儘量配合著他的遊動,加快了速度。
越往深處走,海水就越黑,給人的壓迫也更強。
雖然在人魚的身邊可以自由呼吸,但僅僅隻是看著,時城就感到了一陣不適。
不知道過了多久,終於,前麵遊動的人魚減慢了速度。
察覺到緊握的手力度變化,時城忽然開口:“你在這裡,待了多久?”
魚尾微微一頓,傅遇安語氣輕鬆:“十年吧。”
時城微微張開唇。
雖然不是完整的傅遇安,但這片碎片十年都在這深海,吃穿用住都怎麼辦?
不需要多言,很快,他的問題就得到了解答。
這片所謂“家”的海域中,有一個籠子。
籠子內。
密密麻麻全都是人魚。
他愕然看向麵前這一幕,還沒來及開口,就見一隻被捆起來的人魚靜靜抬起了臉。
這一瞬,時城是真的失語了。
這個被捆起來的人魚……和傅遇安真的很像。
很快,籠子內的人魚紛紛都抬起臉,看向這個讓他們感到陌生的氣息。
無數張屬於傅遇安高仿的臉在麵前展現,就連時城都有種毛骨悚然的感覺。
他聽到自己嗓音沙啞:“這些是……”
“我的食物。”身邊傅遇安的回答平靜淡然。
與他語氣不符的是他茫然的表情:“我也不知道為什麼會這樣,但事實就是,這片海域隻有我,還有這些人魚。”
“我的意識告訴我,這就是我的食物。我不想吃,可不吃就會死。每個月我都會在不同的地方撿到這些人魚,他們每一個都奄奄一息,我想放他們走,但身體卻像是不聽使喚,等反應過來的時候,已經把他們關在籠子裡了。”
一個月投放一隻,十年,一百二十隻。
時城的目光掃過這個籠子。
不多不少,正好一百二十隻。
他握緊拳頭,似乎這樣就可以壓下心頭的澀然和綿密的疼痛:“你一隻都沒吃?”
傅遇安搖頭:“沒有,我下不去嘴。”
“好幾次,我都快把他們脖子咬斷了,但每次都停下來了。”
“我總有種感覺,我要是下嘴了,就見不到你了。”
時城倏然深吸一口氣。
是啊,麵前一百二十串傅遇安的碎片,但凡被這個主要的數據吃掉一片,都有可能讓他收集不完整。
失去了原本的一部分,真的還是原來的傅遇安嗎?
後怕湧上心頭,時城沒有多言,緩下來後,輕輕開口:“把籠子打開吧。”
傅遇安依言照做:“你要進去嗎?”
“嗯,把你收起來。”時城在他的保護下遊進籠子,蹲在一隻快斷氣的人魚身邊,按了下脖子。
不多會兒,這隻人魚就變成淺淺的光芒,鑽進金屬紐扣。
傅遇安在旁邊看得嘖嘖稱奇:“這是什麼?”
這一幕其實很讓人感慨。
因為在上次,還是他用這個問題問傅遇安。
他們當時好像還是針鋒相對的關係。
而現在……
現在是什麼關係?
時城也說不上來。
他來到了第二隻人魚身邊:“這是你的命根子。”
傅遇安挑眉,沒說話。
人魚一隻隻消失在眼前,碩大的籠子空曠起來。
時城忽然想到一個問題:“一個都沒吃,你是怎麼活下來的?”
這個問題一出口,傅遇安的表情就僵硬了一瞬。
很快,但時城發現了。
他目光如炬,讓人原本到嘴邊的瞎話說不出來。
兩人無聲對視片刻,還是傅遇安先敗下陣來,實話實說。
他伸出了胳膊,露出一直未曾注意到的上臂內側。
那裡滿是疤痕,還有新長出來的肉。
時城覺得有點呼吸不過來。
是因為離得太遠了嗎?可他們現在也不過是半臂距離,這樣的距離,就會讓人呼吸不來了嗎?
傅遇安看見他的表情,輕輕放下手臂,生怕嚇到他一樣,儘量小聲道:“餓了就咬一口,我的組織新生能力好像很不錯,反正……死不了。”
時城倏然伸手握住他的手臂。
在對方驚訝的目光中,他緩緩俯身,在對方的傷口上吹了一口氣。
呼氣在海底的感知不是很清晰,傅遇安隻能感到一陣細小的水波擦過自己的上臂。
很輕柔,和這人冷冰冰的表情性子完全不一樣。
隨之一起來的,還有對方意味不明的呢喃。
“不痛了。”他說……
所有的人魚被回收殆儘,時城看向身邊這最後一隻:“門呢?”
傅遇安指了指上麵:“在這片海域正上空的海麵。”
海麵,就是下一扇門。
時城了然,看向他:“你去過嗎?要多久?”
“我沒去過。”傅遇安說,“太遠了,我沒有辦法到那裡。其實在這些人魚消失之前,我隻知道門和我家有關,剛剛最後一隻人魚消失,我的腦子裡忽然才出現了這個認知。”
數據的回收對於傅遇安的記憶真的是有用處的。
時城了然,問:“我先把你收回來,然後我再走。”
“不行。”傅遇安乾脆拒絕,“這個世界好像和我有關係,如果我消失了,世界會崩塌。”
這個回答倒是和時城上一個門內的猜測一樣。
傅遇安:“而且太遠了,你單靠自己的肺活量遊不上去的。”
兩人商討一番,最終留下了一個方案。
一起上去,在傅遇安感到不適的時候把數據回收,然後自己儘快遊上去。
敲定好計劃,他們就麻利開始了行動。
一開始的時候一切正常,時城也沒感覺到什麼問題,上方的海水越來越清澈,想來海麵應該不會太遠了。
直到肩膀上的手緩緩滑落。
他意識到了什麼,僵著脖子低下頭,入目就是奄奄一息的傅遇安。
察覺到他的目光,傅遇安氣若遊絲,但還帶著玩笑意味:“放心,還沒掛。最後一點路,我陪你上去。”
時城被氣得不輕:“都學會騙人了?”
傅遇安想狡辯:“我沒有。”
“回頭再跟你算賬。”時城冷冷打斷他的插科打諢,不由分說卡住他的脖子。
傅遇安掙紮幾下,沒掙紮開,隻好無奈看了他一眼,任由自己裂成碎片。
世界逐漸不穩,時城一邊看著數據的回收,一邊拚命向上遊去。
終於,在陽光出現的那一瞬間,周身的光芒全部消失殆儘。
手心的金屬紐扣在發燙,他收起紐扣,卻不小心踢到了一個東西。
垂眸看去,一個熟悉的指南針正向著海底沉落。
時城微愣,後知後覺地意識到了之前傅遇安用魚尾環著他的時候感受到的那一塊硌人的魚鱗。
原來是指南針。
眼睛蔓上不自知的笑意,他手上的動作帶上些急切,撥開海麵,走進了下一扇門。
作者有話要說:
城崽:我真的不是人魚控,也不是什麼毛茸茸控。
傅哈:我懂=v=(老婆隻是控我而已)
來晚啦!
感謝大家支持呀,愛你們~麼麼比心!
——
第94章 傅遇安的第三扇門
“傅憫。”
“就叫傅憫吧。”
嘈雜的議論聲在耳邊響了很久, 最終定在了老者沒什麼感情的這句話上。
會長發話,一錘定音,其他人沒什麼理由再反駁。
時城睜開眼睛, 看到了剛剛說話的老者放下拐杖,俯身抱起了繈褓中的嬰兒。
剛剛老者說,這小孩取名為“傅憫”?
這是傅遇安小時候的記憶嗎?
他伸出手, 想觸碰麵前的景象。
但透明的肢體穿過前麵那人的肩膀, 讓他意識到, 這一次的門內世界, 自己真的隻是一個旁觀者。
這才是真正的上帝視角。
停滯片刻,時城放下了手,站在了不遠不近的地方。
直覺告訴他, 這個門內的景象, 會有他之前想知道的所有答案。
……
傅憫剛出生的時候,就是全家族的關注點。
至於原因, 沒有那麼多彎彎繞繞,很單純的就是因為他是個早產兒。
而且他的母親, 是隔壁羅帕家族出了名的病美人羅煙。
比起正常的嬰兒, 傅憫足足比他們早了三個多月出生,這幾乎是一個不可能存活的時間。
而且羅煙的身體過於虛弱,在手術中幾次被下了病危的警告。
傅憫的父親是愛妻的, 堅持保大不保小, 所以差一點傅憫直接在手術中就被醫生選擇放棄了。
但造化弄人,醫學奇跡發生的總是讓人意外,就是這樣一個病弱的母親和早產的嬰兒, 竟然都奇跡般的活了下來。
斯沃帕德家族的直係血脈出生, 起名和洗禮都需要會長親自過問, 這個孩子既然活了下來,自然也不能例外。
會長給他取名為“憫”,便是意為“上天的悲憫”。
好像傅憫的出聲和存活就是一種值得對命運感激涕零的事情了一樣。
早產兒的出生注定了傅憫少年時期都是伴隨著疾病和各種治療度過的。
他是羅煙的一次意外產物,之前沒有選擇打掉他,隻是因為流產對於羅煙來說傷害也很大,兩番糾結後,羅煙還是選擇了把他留下,左右都是冒險行事,有個自己的血脈還是比較值得的選擇。
故而雖然羅煙夫婦沒有厭惡他,但對他的感情並沒有那麼深。
傅憫從小就被養在醫院,一個人接受著各種治療。
好在斯沃帕德有錢,給他辦置的都是最好的設備,在力所能及範圍之內,都會儘量滿足他的要求。
於是傅憫從小就有各種管家和傭人圍著他轉,甚至怕他不喜歡和人接觸,會長還派人給他製作了很多高科技機器人,專門給他解悶。
事實上機器人對傅憫來說確實比那些保姆傭人更有吸引力。
他無聊的時候就喜歡研究機器人,拆卸他們的零件再重新組裝。
小孩子喜歡這種事情並不常見,保姆怕他有什麼破壞傾向,還專門請醫生做了檢查,確定沒有反社會人格後才鬆了口氣。
慢慢的,他們也習慣了這位小少爺對他們愛答不理的態度,任由他一個人跟那些機械模型電子設備相處在一起。
傅憫出聲後的十年,是醫學也在逐年進步的時間段。
因為一次機緣巧合,他接受了聯盟最高醫學小組的治療。
“你確定要給他安排這個治療?”會長看著麵前的這份協議,又看了看不遠處剛拆了一個高端智腦的孩子,皺了皺眉。
“他這身體……”羅煙無奈道,“沒有讓我選擇不接受的理由。”
“這個治療之前並沒有先例,你確定他接受治療後會比現在的狀態好?”會長還是持有保留態度。
“如果不接受,他最多也就十幾年可以活了。”羅煙的聲音很平靜,客觀地訴說著殘忍的事實,“接受了還有一線生死,總比就這麼活著要好。”
會長看了他一會兒,忽然笑了一聲:“也不知道你是愛他還是不在乎他。”
“能活著當然是最好的。”羅煙說,“畢竟也是我的親兒子。”
“我還以為你們羅帕家族選擇繼承人隻會看能力。”會長不置可否,“是不是親生的,對你們來說重要嗎?”
“當然不重要。”羅煙看了眼遠處的傅憫,“但斯沃帕德看重血脈。比起以後一個不知道誰的兒子來繼承家產,我當然還是希望我兒子來。”
“你倒是直言不諱。”會長意味不明道,“羅帕家族和斯沃帕德公會都想要,你不覺得自己太貪心了嗎?”
“老先生,”羅煙輕聲道,“您知道我嫁過來,就是為了和您合作把羅帕家族收購到斯沃帕德的範疇內,所以這時候就不用跟我打啞謎了。”
“其他的繼承人不是您親手培養的,您不都不滿意嗎?眼下我兒子還小,還是直係的繼承人,您應該也有點打算了吧?”
會長沒再說話。
羅煙說得對,他不希望自家產業落在彆人手中,但也希望自己的繼承人是個有能力帶領家族走向更高處的。
前麵幾個孩子自然很優秀,但依舊沒有達到他的期望,他原本就有親手再培養一個繼承人的打算,傅憫的出生,其實也順了他的意願。
但……
“那就一年的時間吧,一年後如果他身體沒有好轉,我會選擇彆的繼承人。”
眼前這個繼承人不是唯一的選擇,會長沒有很多等待的耐心。
羅煙笑了一下:“好。”
兩人隨口說話之間,就把傅憫的命運定了下來。
會長拿起筆,在協議上落下自己的名字。
協議被攤開平放在桌子上,在上帝視角中,一覽無遺。
時城看著那個協議的款式和大名,有些怔然。
周圍的畫麵忽然變化,一眨眼的功夫,他就來到了一個實驗室。
小小的傅憫茫然地躺在手術台上,時城在原地出神好一會兒,才隨著門被打開的聲音收回注意力。
他漠然看向大門。
那裡進來了一個身穿白大褂的醫生模樣的人,臉上戴著大口罩,帽子也蓋的規規整整嚴嚴實實。
但他露出來的那雙眼睛已經宣告了對方的身份——霍普列。
“都準備好了?”霍普列比之前三日蟲洞的記憶中年輕不少,聲音還沒有那麼陰毒病態。
“是。”緊跟著進來的一個助手熟練地檢查了機器,“所有設備都準備就緒,隨時可以開始治療。”
霍普列看了眼他們調的數值,眯了眯眼:“這麼高濃度的劑量,你們想要他的命?”
助手被他嚇到了,戰戰巍巍答道:“不、不是!按照您的實驗計劃,如果不是這個劑量,很難達到您設想的效果。”
霍普列沉默片刻,就在助手以為他要發火的時候,他卻忽然笑了。
“我為什麼要在這個小子身上達到我要的效果?”
助手愣住:“可是您的計劃……”
“那不是針對他定製的。”霍普列說,“這小子……隻是我拿來練練手的。”
助手不知道他計劃針對的是誰,也不敢多問,猶豫再三,隻能小心翼翼說:“那這個小孩……”
“正常治療,我熟悉一下操作。”霍普列給自己帶上了手套,“治不好就算了,治好了給斯沃帕德扔回去,也算是讓對方承我一個人情。”
助手不理解霍普列這種執著於人體實驗的人為什麼會有這種想法,但眼下也隻能按捺住心中的疑問:“那我這就去準備。”
“嗯。”霍普列垂眸看著手術台上的小男孩,忽然眼睛裡浮現一抹笑意。
助手離開後,他手指輕輕點在男孩的胸口,像是在跟對方說話,也像是在給自己說:“你怎麼能跟他比呢……”
這個“他”指的是誰,彆人不知道,但時城卻很清楚。
傅憫……是身為實驗品的時城的實驗品。
這一刻,時城覺得真的很荒唐。
不管是傅憫的遭遇還是他們經曆的這一切,好像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都變得和他有關了,他就這麼在不知情的情況下,似乎成為了原罪。
他看著霍普列漫不經心地在手術台上對小小的男孩用了各種藥物,在反複出現副作用後又看看救回來,厭倦和反感幾乎快要壓抑不住。
霍普列在傅憫身上用的實驗計劃是關於那些塵封很久被禁止執行的違反倫理基因改造計劃。
傅憫原本的情況對於他來說隻能算得上棘手,但若真要治療起來,不到一年也能治個七七八八。
壞就壞在,他還要用傅憫去研究一些自己感興趣的東西。
斯沃帕德的繼承人就這麼半死不活無知無覺在痛苦中被折磨了一年,一年之期到了,霍普列才戀戀不舍把人送了回去。
和他之前所說的一樣,送回去的傅憫是健康的、完整的。
斯沃帕德承了他一個人情。
但他們都不知道,在那一年的治療期間,傅憫的意識全程都是清醒的。
十歲剛出頭的男生把他們的對話聽了個遍,陌生的“改造”“計劃”字眼雖然還無法理解透徹,但已經在心裡深深記下了。
時城看著他慢慢長大,明麵上服從會長的培養和管教學習掌管家族金融的隻是,背地裡卻一直在鑽研計算機和那些年幼時聽到的字眼。
他漸漸明白了那些詞到底是什麼意思。
但為時已晚,因為他長大的時候,霍普列已經是聯盟的最高統帥了。
霍普列任職大會當天,傅憫作為斯沃帕德的代表去參加了會議。
和斯沃帕德往年高調的畫風不一樣,這一次,代表站在了最外圈,像最邊緣的圍觀群眾路人。
“你覺得,這個統帥怎麼樣?”傅憫忽然出聲,問了身邊的管家。
這可不敢隨便回答,管家暗中抹了把汗,斟酌著字眼:“能當上統帥,自然是有一定的能力。”
傅憫忽然輕笑出聲:“廢話。”
管家不敢看他。
傅憫:“能力是很強,但強的不是地方。”
管家不明所以,隻好打著忽悠勉強應和。
在一旁看著的時城明白他的意思。
霍普列很強,但這份能力沒有用在如何帶著聯盟走向更好的未來上麵,而是用在了他自己感興趣的人倫道德方麵。
這世間鮮少有人知道,看上去光鮮亮麗的最高行政官,背地裡其實是個奢望著超脫常人、超過“人類”這個規定範疇的瘋子。
時城和傅憫作為少有的還存活的“被害人”,即便說出去,也很難讓人相信。
傅憫深深看了眼人模狗樣站在演講台上的霍普列,諷刺地勾了勾唇角,轉身離開了這地方。
管家見情況不對,連忙跟上提醒道:“小少爺,彆忘了會長交給您的任務。”
“和最新的統帥建立合作關係的任務?”傅憫漫不經心道,“他不用擔心,也不用上趕著主動出擊,那位新官會來找我們的。”
霍普列當年救他,希望斯沃帕德還的人情,不就是這個嗎?
也不知道會長在瞎操心什麼,精明了大半輩子,人老了倒開始坐不住了。
斯沃帕德的每一個人都是利益至上,傅憫從一開始就沒有掩飾自己對於計算機的興趣,所以同輩的人都以為他已經發放棄了繼承權,沒人能想到他已經幾乎是會長內定的繼承人了。
而會長對他選擇放任,也是因為在管理家族方麵他已經做得讓人足夠滿意,在此基礎上發展自己的愛好並沒有什麼不好的。
原本之前的那些日子,會長已經幾乎放手把所有核心產業都坦露給他了,但不知為何,最近卻忽然顯得有些急切,屢次插手他的計劃和安排,尤其是對於聯盟這邊的合作交易,顯得格外關注。
他對會長感情不深,但畢竟是從小培養自己的人,也沒做什麼對自己不好的事情,為此上了點心,可惜暫且還未找到原因。
不出所料,在斯沃帕德沒有主動拋出橄欖枝後,當夜,霍普列的首席參謀長就找上了門。
傅憫看著麵前戴著眼鏡、緊張到結結巴巴的年輕人,忽而笑了一聲:“你們統帥挑人是不是不怎麼看能力,隻看臉?”
參謀長一下子紅了臉,支支吾吾說不出話來。
按照能力來看,他確實擔不上這個職位,可他也不知道統帥到底看中了自己什麼。
時城打量著他的嘴唇,眯了眯眼睛。
他或許知道原因。
因為麵前這個年輕人,可能是霍普列早先最一開始暗中改造過的“實驗體”。
時城一顆心漸漸下沉,接下來傅憫派人和聯盟交涉的一段時間,他多次著重注意了霍普列身邊的核心官員。
很快他就發現,似乎這些陌生的臉,都和記憶中的某處關於機密文檔上的照片對應上了。
……一個聯盟上上下下不過千人,核心人員更是少得可憐,而其中竟然一大部分都已經被霍普列算計進了人體實驗的改造。
自己過去沒有留意到的事情,現在在傅遇安的過去用上帝視角再看,顯得尤為清晰,讓人脊背發涼。
時城握了握拳,再次後悔沒有早一開始解決這些問題。
他被**的百年時間不短了,這期間,很難想象霍普列到底又做出了什麼罔顧人倫的事情。
斯沃帕德和聯盟的合作在會長的督促下進行的有條有序,即便傅憫多次插手乾擾了送物資的行動,對於整體的合作關係來說也並無大礙。
但這些小動作引起了會長的注意。
傅憫明顯感覺到,不少原本應該屬於自己去管理的核心項目被抽回了。
他原先想收斂些,卻在準備行動的時候轉變了想法。
斯沃帕德和聯盟肯定有什麼不可告人的交易,現在會長已經在提防他了,斯沃帕德這邊的機密恐怕是讓他探不到什麼了,那既然這樣,待在家族的意義不是很大。
他隻稍作片刻思考,就乾脆直接放棄了繼續取得會長信任的想法,轉頭就向第一星學院提交了入校申請。
這一舉措讓所有人都猝不及防,甚至連會長都被整了個措手不及。
他原本隻是想搓一搓這個繼承人的銳氣,沒想到對方直接這麼硬氣轉頭去學校誰也不見了。
會長氣得夠嗆,直接對羅煙宣布了放棄對方內定繼承人的身份。
不過這對於傅憫來說無關緊要,畢竟他要做的就是摸透霍普列到底要做什麼。
是違背自然倫理做實驗突破自我,還是想要研究出什麼生物技術對整個星係做什麼?
為此,他直接在畢業後憑借能力進入了總聯盟的第一支技術隊伍,成為了後來被眾人所知從不露麵的首席工程師。
那一年,傅憫還很年輕。
時城看到了他的工牌,上麵寫的名字不再是傅憫,而是傅遇安。
年少的傅遇安跟他給自己取得名字一點都不一樣,所謂隨遇而安的佛係和淡然在他身上一點都沒有體現,借著那股子猛勁兒,可勁在力所能及範圍之內作妖。
後麵發生的事情時城就很熟悉了,這人知曉了聯盟內部的暗流湧動,也知曉海盜僅僅是在跟聯盟作對,便想方設法給他們送武器能源,撥款給所有能打壓聯盟的地方……
總之一切能和霍普列對著乾的事情,傅遇安全都做了一遍。
也是在這十幾年的時間中,霍普列才和傅遇安第一次見麵。
一開始,霍普列都沒能認出來麵前這個大變樣的青年就是很多年前的那個孩子。
還是後來因為傅遇安一次嚴重的工作失誤,才讓他認出人來。
那次工作失誤,讓整個聯盟內部的係統癱瘓了十分鐘。
十分鐘內,幾乎大部分的機密數據防火牆全部無效失控,裡麵的內容全被人竊取了個精光。
至於是誰竊取的……
時城挑了下眉。
怪不得當年讓莫送城去查東西這麼順利,原來對麵內部還有個默默無聞的“內應”。
也是這一次,霍普列直接黑了臉,去找斯沃帕德的麻煩。
會長則是壓根沒想到自家孫子這麼能耐現在竟然是在聯盟內部這麼重要的職位工作,為了給統帥一個交代,他按照家法,把傅遇安送去了海和星。
時城終於見識到了他所謂的比較難熬的一年,到底是有多難熬。
沒有陸地,海域的危險無時無刻不存在,天氣的惡劣讓傅遇安很快就扛不住,身體出現了不適。
但沒有藥也沒有治療的設備,一切都隻能靠著自己熬,餓了捕一點海鮮魚肉,渴了勉強趁著天晴燒一點水。
短短一年,傅遇安瘦得幾乎隻剩下了皮包骨,小病不斷大病偶有,好幾次快病得一命嗚呼,最後竟然也頑強地挺了過來。
不得不說,當年霍普列對他的治療還是有用的,不然在這種條件下,可能連一年都熬不過。
一年期滿,傅遇安被接了回去,安生養息兩三年才堪堪恢複。
不幸的是,他因此落了個吃不得海鮮的毛病。
再後來的事情,就和時城想知道的這個世界有關了。
霍普列雖然生氣那次意外,但傅遇安畢竟是個不可多得的人才,幾經思索,他還是舍不得就這麼把人放走。
不顧會長略有微詞的不讚同,他直接恢複了傅遇安的職位。
傅遇安在正常工作的同時,也忽然開始了自己的研究。
這是一套全新的沒有任何舊研究成果在內的防守係統。
比起一個陰謀家,傅遇安其實更適合當簡單的科學研究學者。
這個新的算法和核心是他無意中發現的,霍普列固然重要,但他也舍不得這麼這個發現,於是隻能兩邊同時進行。
可越到後來,傅遇安對該項研究就越心驚。
因為這項技術對於目前的世界來說過於超脫了,他無法保證一旦係統真正開始運轉,到底會有怎樣的後果,人到底還能不能掌控住係統的運算。
他在意識到這個問題後,就開始緊急封鎖這個項目。
在未知被徹底掌握之前,他不想讓不確定的風險暴露。
但就在封鎖程序進行到一半的時候,霍普列帶著人闖進了他的實驗室。
傅遇安一瞬間繃緊神經,把他們攔在了門口:“統帥,我記得這是我的私人實驗室。”
霍普列笑了一聲,避而不答這句話,看著麵前精致絕密的計算機,眼睛裡露出一抹讚歎:“我當年救你的時候,如果早知道你這麼有用,肯定會更加儘心儘力的。”
這個“儘心儘力”,從他嘴裡說出,讓人無端感到厭惡。
傅遇安忍住反感,儘量做個講道理的人:“這個實驗係統是失敗的。”
霍普列“哦”了一聲:“失敗嗎?我怎麼聽說,你這個項目做得意外成功呢?”
聽說?
傅遇安一愣,下一瞬立刻明白過來——霍普列可能早在一開始就在他身邊安插內鬼了。
他迅速翻找記憶,試圖找出那個可能背叛自己的人。
霍普列看出他的意圖,嗤笑一聲,直接坦言:“彆想了,連你爺爺都是我這邊的人,你覺得你這些小動作會瞞得住我嗎?”
意料之中的答案,傅遇安聽了竟然沒什麼過多的感受。
斯沃帕德果然跟霍普列有私下的交易。
他麵不改色:“研究到底如何最清楚的還是我自己,這個項目除了我以外,沒有人接觸過。”
“沒關係,以後就會有人了。”霍普列說得話無恥至極,偏偏臉色言辭還是那麼和氣,“我記得聯盟上有一個守則,聯盟高等技術工作人員所有的研發都需要和上層報備,如果不經報備私自操作,聯盟有權對其研究成果及研究人員本人進行處分。”
傅遇安霎時瞪大雙眼:“守則上什麼時候有的?”
霍普列輕笑一聲:“昨天。”
傅遇安愣住了。
聯盟守則的修改增減都需要經過重重審核和開會進行決議,昨天新增的……這就代表著,至少在兩年前,霍普列就已經開始把手伸向他的研究了。
而他竟然毫無知覺!
霍普列的爪牙,到底蔓延到了什麼程度?
傅遇安不敢細想,他腦袋嗡嗡的,隻能看到對方大手一揮,便有許多的工作人員開始對這間實驗室進行封鎖。
他的身體比大腦反應更快,在最後的關頭,直接頂著霍普列的槍子兒衝到主控台前,強行切斷了一段核心算法的運轉。
“你!”霍普列沒想到這人這麼不要命,等到周圍的人把他按壓住的時候,已經來不及了。
麵前的主控台一瞬間黑了一半,顯然是因為剛剛強行切斷的算法導致的。
他沉著臉,大步走過去掐住了傅遇安的脖子:“小子,你知道你在乾什麼嗎?”
傅遇安肩膀剛剛中槍,這會兒疼得麵色發白,但說出來的字氣音很穩,甚至不忘帶上嘲諷:“腳滑,手誤,你現在要怎樣?”
霍普列:“……給我恢複。”
傅遇安“啊哈”一聲:“不會。”
霍普列:“?你知道你在說什麼嗎?”
傅遇安:“記不清了,傷口太疼了,失憶很正常吧?”
霍普列:“……”
這一幕實在是太詭異了。
一旁本來揪著一顆心的時城直接沒忍住,破功笑了出來。
果然,不管是年輕氣盛的傅遇安,還是後來老練油條的傅狗,氣人的本事從來都是數一數二的。
他看著霍普列氣得臉色一變再變,最終顧忌他斯沃帕德小少爺的身份,到底是沒要這人的命,而是革去他的職位,把他扔到回了斯沃帕德。
傅遇安回到家族從手術室出來,臉色就很沉。
雖然毀壞了一半的數據,但那到底是他幾十年的研究成果,剩下的那些用處也是非同凡響,被霍普列那邊的人弄去……實在是讓人無法猜測它們以後會用於什麼地方。
為了防止意外的發生,他隻好在自己家裡悄悄繼續研究。
這一次,他沒再告訴任何人。
時間一晃就是很久。
在這期間,家族的排斥,聯盟的打壓,每一件事都壓得傅遇安快喘不過氣,在應付這些事情的同時,還要兼顧自己的研究和幫助海盜那邊采購貨物。
他的背叛和私心讓所有人都防著他,霍普列不知道出於什麼原因沒有要他的命,而會長這邊也還存了點彆樣的心思,想要他繼續為聯盟服務,鞏固加強雙方的合作。
於是後來傅遇安每一次出門,危險程度都不亞於在鬼門關走一趟。
家族不再對他進行任何的保護措施,原本斯沃帕德公會的人就會招來不少的仇敵和怨恨,出門在外難免重重保護,而失去了原本這些基本的庇護,讓傅遇安比一開始的處境還要危險。
霍普列、公會、仇敵……多方麵的攻擊和敵對讓他即便是在家中都不安生。
而且因為從小就一個人治病,少年時期也是被單獨撫養,導致他長這麼大,身邊甚至連個稍微可以交心的玩伴都沒有。
擅長社交和領導的傅遇安好像總是一個人。
這更讓可能發生的危險翻了個倍。
他被陷害扔到了沼澤地,極限生死存亡幾個月;被捉到未知的地方嚴刑拷打;甚至各種能逼死人的活刑和精神打壓都被霍普列那一群人用上了。
每一次都是對他的一種摧殘,而對方的目的其實也很簡單——加入、或者協助他們。
時城不知道在這期間,傅遇安究竟有沒有動搖過,但他很慶幸,這人最後的選擇是站在那群人的對立麵。
單是看著這人經曆過的一切,他就有點喘不過來氣,兩百年的時光他看完隻用了短短一瞬,根本無法真正體會兩百年的絕望。
尤其是當傅遇安親眼目睹三日蟲洞的慘案後,看著“海盜首領”慘死於爆炸中,那股絕望和恐慌,隨後用了後來百年的時間,把自己當做一個載體,用所有的神經強行和新研製出來的係統連接,在帕維什發生異變那天,進到了這個所謂的“無限勞改”世界。
也是這一刻,他才明白“0001”對於傅遇安來說,到底意味著什麼。
沒有人可以單獨一個人走完一輩子,更彆說是他們這樣在某些地方無比執著的人。
而海盜首領擁有一個龐大的隊伍,即便這些隊伍中不少人都不單純,但至少讓他們有目的和動力,沒有那麼迷茫。
但傅遇安自始至終隻有一個人。
他這兩百年的時光,或許隻有給海盜提供暗中幫助的時候,才會和外界有些許的接觸。
0001不僅是他選擇的戰隊,更是他漫長的前半生中,唯一、也是最特殊的盟友。
即便這件事情隻有他一個人知道。
時城呼吸有些急促。
怪不得。
怪不得之前在提到“0001”的時候,對方語氣會這麼奇怪。
原來早在他們都還不認識對方的時候,羈絆就已經產生了。
不。
或許更久。
在斯沃帕德會長簽下同意他參與霍普列的實驗的時候,就注定了他們命運的交織。
所有的回憶畫麵在蟲洞炸裂的那一瞬間破滅。
時城看著麵前浩瀚的星河,突然有些認不清方向了。
自從把自己的方向感強行培養到最好,他就再也沒有過這種感覺。
迷茫,無所歸途。
他曾在海盜基地最高的建築上看過很多次的星河,那些存在的和未知的都是如此的耀眼和絢爛,多樣的色彩和生命讓宇宙變得令人敬佩,美好而又值得尊敬。
可本來安靜運轉的宇宙,卻因為他們的出現有了戰火硝煙。
時城討厭這些東西,厭惡這些東西,每一次這些出現,都象征著可能會有一顆星永久地消失在空中。
沒有兩顆一模一樣的星星,絢爛多彩的星空會伴隨著戰火的出現而變得單調,他很抵觸這樣的變化,並且也為此,在至此的人生中去為了它們而奉獻。
但就是一直這樣的理念和目的,卻在今天被摧毀了。
因為所有能看到的現象都告訴他,好像這些風起雲湧,都是因為他而產生的。
霍普列為了他而進行了大規模的實驗,為了他去摧毀一個又一個星係,為了他去殘殺一個又一個無辜的人……
當他以為自己正確的事忽然成了原罪,他該怎麼辦?
時城出生以來,第一次感到這麼強烈的無助和困惑。
他宛若提線傀儡,朝著不明的方向邁出了一步。
就在這時,身邊忽然出現了一抹晶亮的光點。
這微弱的光芒並沒有被星河燦爛的奪目掩蓋,成功吸引了他的注意。
側目看去,發現那光點正在緩緩彙聚,最後凝彙成了一個熟悉的形狀。
——是那個指南針。
時城怔然片刻,下一秒,動作快過思考,直接伸手去拿。
但手穿過了那虛影。
他有些慌,又伸手攬了一下。
可依舊沒什麼用。
指南針的虛影晃了晃,飄向了一個地方。
時城還滯在原地。
見後麵的人久久沒有動,指南針停了下來,在不遠處靜靜和他相對。
時城想說話,卻發現自己的嗓音變得不太像自己。
“傅遇安,”好半天,才出聲問,“是你嗎?”
這句話,他似乎問了很多次。
每一次問這句話的時候,那人好像都不一定會出聲給自己一個肯定的答複,但每一次總會用他的方式,儘力回應。
這一次也不例外。
指南針虛影的光忽的閃爍幾下,好像某位欠揍惹人生氣的家夥對他眨眼使壞。
偏偏這一次,叫人根本無法生氣。
時城終於穩定下情緒,聲音含著笑意,是寬慰自己,也是告訴對方:“是你。”
終於,語氣是肯定的了。
他朝著指南針的方向踏出一步,腳下蔓延出了萬千星河。
這指南針明明是他為了給某個家夥回人情才兌換的,也是為了讓那人不迷路才送出去的。
結果現在,卻成了給他指路的向標。
這算是又欠了那人一次人情嗎?
算的吧。
時城在心裡琢磨著反反複複的人情往來。
最後,無奈歎了口氣。
不巧。
算不清了。
作者有話要說:
肥章來啦!
最近都是以主線為主來收尾,信息量有點多,如果有一些看不太懂的大家都可以提!我會根據大家的閱讀體驗來修改和完善的!
感謝大家支持!以後應該都是大肥章,更新不定時,我會儘量保證隔日更的頻率,所以本章開始每章評論在新的一章發出前都會發紅包噠
永遠愛你們!貼貼貼比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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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5章 傅遇安的恐懼
在過去將近兩百年的時間裡, 印象中時城好像從未被什麼人帶著走過,也沒有相信過什麼人。
客觀條件決定了他不管做什麼都要自己做決定,不輕信旁人, 尤其是在被餘恬那個小丫頭騙了之後,更是尤其謹慎,認路和帶隊都不會假於他人之手。
所以這次跟著一個虛無縹緲的物件走的經曆體驗真是尤為新奇。
這條路不算難認, 沒有七拐八拐的岔路口, 寬敞安靜的一條星河大道直直往前走就好。
他保持著落後半步的速度跟在指南針的後麵。
不知道過了多久, 他在終於在一片閃爍刺目的白光中, 看到了一個模糊而又熟悉的身影。
時城在之前的劇情中見過各種各樣的傅遇安,小時候的,少年時期, 青年時期、虛弱的欠揍的……他感覺自己都快和查家底一樣把對方摸清了。
但眼前這個安靜坐在地上的傅遇安還是讓時城感覺到很陌生。
明明比起之前各種千奇百怪的傅遇安, 麵前這個才是真正的、沒有任何奇形怪狀最像他本人的人,可時城就站在他不遠處, 卻覺得這人離得好遠。
他走路沒有腳步聲,但在停下站立的那一刻, 對麵那人就是精準地轉過了頭, 兩雙眼睛沒有絲毫偏差地對在一起。
時城看到傅遇安薄唇輕輕動了動。
他想說什麼?問問之前看到了什麼?還是有關於這個副本……
“受傷了嗎?”那人輕聲道。
時城愣了一下。
他沒吭聲,抿了下唇,搖搖頭。
傅遇安這才露出一個淺淺的笑容:“那就好。”
他拍了拍身邊:“來坐著, 休息休息。”
時城走過去, 選了個不遠不近的距離坐下。
他偏著腦袋,看向這人:“你呢?”
傅遇安:“嗯?”
時城:“你受傷了嗎?”
傅遇安眨了下眼:“完好無損。”
時城卻沒放過這個話題,緊接著就問:“疼嗎?”
之前每一個碎片過得都不容易, 想來受的苦和累也不輕, 那作為主體, 會感受到這種疼嗎?
傅遇安想說“不疼”。
但觸及到這人較真的目光,不知怎麼的,喉結滾了滾:“疼。”
時城纖長的睫毛垂落下,忽然有些後悔問剛剛那個問題了。
知道他疼,然後呢?
他也不會安慰人啊。
於是想了半天,隻是往他身邊挪了挪。
原本就不遠的距離變得更近了。
傅遇安抿了下唇,壓住嘴角的笑意。
在某人抬眼的瞬間,清清嗓子故作鎮定:“時間不是很多,我給你理一下我們現在的情況。”
時城“哦”了一聲:“從哪裡開始?”
傅遇安:“……讓我想想。”
一聲嗤笑從身邊傳出。
傅遇安:“……你彆笑,這麼大的事兒一下子理不清很正常。”
時城舒展了一下腿,膝蓋無意中碰到了身邊的人,兩個膝蓋撞在一起,卻誰都沒移開。
他懶懶道:“那我先說。”
傅遇安死死盯著兩人挨在一起的膝蓋,訥訥應答:“好。”
時城:“你研究的程序係統被霍普列拿走成為了帕維什的監管係統,整個帕維什都在這個係統的控製下,而之所以沒有外傳,是因為霍普列暫時也沒有辦法完全掌管這個係統,整個帕維什,是他的試驗場,對嗎?”
傅遇安點點頭,順著他的話接了下去:“對,這一點我也是後來才發現的。我本以為這個係統僅僅隻是個安保和控製網絡中樞的係統,之前察覺到的不對勁也是因為它使用的能源核以及程序算法會和聯盟本身的大數據網發生電波衝突引起我預測不到的後果,所以才強製暫停研究。但後來我看到這個係統被霍普列用在了帕維什,才開始朝著另一個方向研究。”
“這個方向我一開始壓根就沒敢想,因為沒想到霍普列會做出這麼瘋狂的事情。於是耗費了很多年,才發現這個係統的自主運行有一個……”傅遇安頓了頓,儘量把這些專業用語說得門外漢都能聽懂,“……就是一個相當於任意填空的位置,隻要把他想要的數據放進去,就可以讓係統自由執行命令。”
“這個命令到底是什麼,連我都不知道,但我知道如果霍普列那邊的人繼續研究下去,一定也能發現這個問題。於是我在後麵的時間中一直在找機會拿到帕維什的進出權和掌管權。”
“可惜等我買通人成功進來的時候,發現已經來不及了。”
“原本就隱約的猜測已經開始發生,係統和聯盟的磁場和電波衝撞,整個帕維什都在朝著黑洞化的趨勢發展。”
時城皺了下眉:“那你進來的時候,帕維什就已經不再是原先那個樣子了?”
“是的,從外界來看,就像是在被三日蟲洞同化吞噬了一樣。”傅遇安說,“而且你們這個地理位置在蟲洞旁邊,所以這一場電子風波我們沒有一個人可以預測。”
“那你就進來了?”時城非常不可置信,“你連進來是生是死都不確定就進來了?”
傅遇安摸摸鼻子:“沒辦法,數據顯示這個磁場隻會越來越危險,我彆無選擇,隻能強行把自己和實驗室的小型同款係統連接,利用同源能量進入這個地方。”
“說來也是巧,這不一進來就遇見了你嗎?”
時城想到了他們第一次見麵的時候,是因為他聽到了二樓傳來的撞擊聲。
“……你是直接掉在圖書館裡的?”
傅遇安彎彎眼睛:“嗯呢。”
嗯你個頭!
時城無言,頭疼地擺了擺手,示意他繼續。
“你手上的那個金屬紐扣,就是一個微型核心,連接著我的係統和我的命。進來後我用它檢測了一下,發現我根本觸及不到這個世界的任何本源。”傅遇安語氣沉重起來,“雖然不知道具體情況,但當時我就猜測,如果不把這個世界和係統結束中止,這一場磁暴變化很有可能改變整個世界。”
說著,他又很困惑:“可我不明白,霍普列這麼做的意義何在,他已經是聯盟最高的領導人了,毀了整個星際,對他來說有什麼好處嗎?”
這個問題,時城是知道的。
他摸了摸自己手腕,眼神晦暗:“他的目的……恐怕跟你猜的不一樣。”
傅遇安看向了他。
時城指了指自己的胸口:“你應該知道,我身體內大部分東西都是人造的。”
提起這個,傅遇安就覺得喘不過來氣,胸口一陣一陣的疼。
時城沒看他,嘴角浮現一抹嘲諷:“霍普列的目的,隻是單純地為了改造人而已。這一點你之前就察覺到了,但是不知道原因,對吧?”
“他自詡天才,從出生就覺得,自己不該和常人一樣,你們對於他來說,根本就不配評為同一階層,而他……覺得我們現在的世界有他的存在,不可以這麼普通、平凡。”
“從我有記憶開始,他就一直在找尋超脫人類、更高層次科技的發展,可惜每一場實驗都隻能進行到一半。因為他的實驗體不是在半截被他弄死了,就是結果根本大失所望,和他想象的不一樣。而且聯盟和我們家也都禁止這種非人悖德的實驗。”
“所有東西都在阻止他,他就消停了下去。沒人知道他其實一直在背地裡操作這些,可惜沒有那麼多的實驗體可以供他作。”
“直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