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1、一步之遙(1 / 2)

場下的觀眾們歡呼雀躍,呼聲激烈,甚至透過了光幕,傳達到了擂台之上。

謝小晚側頭聽了一耳朵,在清楚地聽到“打起來”這三個字後,沉默了片刻:“……”

打起來,也要看他打不過打得過啊。

沈霽筠是劍修,同階之內戰力無雙,往誇張了說,可以說是世間無人能夠正麵接下他的一劍。

不過還好,謝小晚本來就是來認輸的,這下輸給沈霽筠,也不算是丟了風月樓的麵子。

他心裡想著,等沈霽筠出手的一瞬間,就立即喊投降。

可是沈霽筠遠遠地站在擂台的另一端,手中握著的劍未出鞘,看起來還沒有要出手的意思。

於是謝小晚耐著性子等。

一盞茶的時間過去了。

擂台上還是沒有傳來一點動靜。

觀眾們:“……”

謝小晚:“……”

他抬眸看了一眼過去。

隻見沈霽筠一人一劍立在原地,麵容冷峻,好似千年不化的冰川。可要仔細看去,就能發現他的眼瞳中包含著洶湧的情緒,一不小心就會被淹沒其中。

謝小晚又等了一段時間,有些摸不清沈霽筠想要做什麼,試探著開口道:“你……”

話還沒說出口,就聽見擂台上響起了另外一道冷清的聲線:“你……”

兩個“你”字碰到了一起,頓時消散在了半空中。

謝小晚與沈霽筠沒想到對方會在這時說話,皆是怔了一怔,止住了口,沒有再繼續說下去。

謝小晚想了想,抬起右手,做了一個“你先說”的動作。

沈霽筠沉吟片刻,緩慢道:“這些日子以來,我想了許多,有一個疑問想要解答。”

謝小晚:“你問。”

沈霽筠垂下了手,朝著謝小晚所在的方向走出了一步。

兩人之間的距離被縮短了些許,不過他像是不敢太過於靠近,很快就停下了腳步。

沈霽筠專注地看著麵前的身影

經過這些日子的接觸,他已經知道了麵前之人的一些喜好。

比如,好穿紅衣。

胭脂紅,銀朱,湘妃……可不管是什麼樣的紅色,出現在少年的身上都不會突兀,反倒是襯托得眉眼精致,明豔動人。

陣風吹來,紅衣似火光跳躍燃燒。

少年的眉眼間帶著一股銳氣,這是與小晚不同的地方。他的小晚,是溫順稚嫩的,猶如一捧清泉,清澈水潤。

越是靠近,他越是能夠區分出兩者之間的不同來。

沈霽筠收回了目光,用著一種平淡而又肯定的語氣說:“你……就是小晚。”

都到了這個時候,再繼續否認下去也沒有意思了。

謝小晚點了點頭,用著一種輕快的語氣承認了下來:“嗯,我是謝小晚。”話音落下,而後又搖了搖頭,“是,又不完全是。”

沈霽筠怔了一下,像是不明白這句話的含義,重複道:“是,又不完全是。”他擰起了眉頭,“這是何意?”

謝小晚的唇角含著笑意,平靜地說出了一個事實:“你所說的‘小晚’,不是已經死了嗎?”

死了。

沈霽筠聽到了這簡簡單單的兩個字,卻生出了一股徹骨的痛意,痛得他幾乎握不住手中的劍刃。

謝小晚的手指輕拂過臉頰,卷起了一縷俏皮的發絲,他並不吝嗇解惑,溫聲道:“嗯……你看,我確實長得和你的小晚一模一樣,也可以說就是同一個人。但,你覺得我真的像你的小晚嗎?”

說著,他仰起頭。

在光幕的瑩瑩光輝照耀下,可見他的眉目舒展了看來,眼尾微微上翹,就猶如是一副灑金點綴的畫軸,透出了一股精致奢靡的風情。

沈霽筠的手指攥緊。

不像。

樣貌確實如出一轍,可性格卻南轅北轍。

謝小晚的語氣柔和:“這麼說吧……我和你所說的小晚是同一個人,可是那個滿心滿眼都是你的小晚,不會再出現了呢。”他說出的話語卻是格外的殘忍,“死了就是死了,人死不能複生,還望雲竹君……節哀。”

謝小晚立在原地,風卷起了他的衣袖,發出了獵獵聲響。

他額前的發絲晃動,遮住了眼中的一絲憐憫之意。

凡人少年謝小晚,確實是他的身外化身,可同樣也可以說是一個完整的人。

那個少年,也同樣擁有自己的身份、性格還有……人生。若不是出現了種種意外,他應該會長命百歲,也能與他的心上人共度餘生白頭偕老。

直到壽終正寢之後,方才會回到本體之中,留下一道深刻的痕跡。

隻是,那個少年死了。

死在了望山宗的冷冽寒風之中,不,或許更早一些。在凡人界,在暴雨連綿的那一天,沈霽筠出劍斬斷因果的那一刻……凡人少年謝小晚就已經死去了。而後,在那個身軀中醒過來的風月樓主。

雖然謝小晚擁有那個少年的全部記憶,也知道他經曆了什麼,但到底不是同一個人了。

就比如,他永遠不會有如此溫順天真的模樣,也不會擁有如此熾熱鮮明的愛意。

想到這裡,謝小晚輕輕地歎了一口氣:“你懂嗎?”

沈霽筠懂了。

麵前的這個人,確實也是謝小晚。

但是,那個溫順柔和、滿心都是他,甚至至死都無悔的少年……確實已經消失在了過去的一個春日末尾。

死是真的。

痛苦與傷害也是真的。

沈霽筠踉蹌了一步,伸手按住了自己的心口,隨後一股腥甜從咽喉處湧了上來。

他再也克製不住,吐出了一口鮮血。

猩紅的血跡落在了擂台上,淅淅瀝瀝。

不過很快就化作了一縷青煙,緩緩地上升,被風一吹,什麼都沒有剩下來。

觀眾席上,傳來了竊竊私語。

“怎麼吐血了啊?”

“也沒看他們打起來。”

“難道是……用了其他我們沒看到的手段嗎?”

聽著耳邊的議論猜測聲,謝小晚有些無語:“……”

這些觀眾也太敢想了。

他心中估摸著時間差不多了,見沈霽筠沒有要再問問題的樣子,於是說:“我……”

“我認輸。”

沒想到有一個聲音更快一步,說出了認輸的話。

謝小晚下意識地看了過去。

沈霽筠已經轉身走下了擂台,他的步履有些緩慢,背影落寞,就像是一把上好的劍刃生鏽,失去了所有的光澤與銳意。

鐺!

勝負已分。

光束落下,在這個擂台上,贏者是——謝小晚。

謝小晚甚至都沒有反應過來,直到裁判宣布了這個結果,方才恍惚地走了下去。

剛走下擂台,一群風月樓的弟子就簇擁了上來,小女孩們嘰嘰喳喳的,語氣歡快。

“樓主!您竟然贏了,好厲害啊!您快來看,您都已經晉級到了前十名了。”

“哼,讓那些人再看不起我們樓主,現在後悔了吧!”

“樓主……”

各種吹捧聲在耳邊響起。

謝小晚麵對底下一雙雙崇拜的眼神,還覺得挺不好意思的——他可什麼都沒做啊。

謝小晚想要解釋一下:“我……”

這時,又有一個活躍的小弟子舉起了手,一臉期盼地問:“樓主樓主,您能拿到第一名嗎?”

這個……有點難度。

謝小晚仰起頭看了一眼懸掛在半空中的光幕。光幕上排列著一個個的名字,都是還留在擂台上沒有被淘汰的修士。

他一眼望下去,發現上麵都是一些旗鼓相當的對手。

想來也是。

在所有修士裡麵,最有可能奪得魁首的就是沈霽筠,可沒想到他投降了,那麼剩下來的自然沒什麼競爭力了。

謝小晚又認真看了一眼,竟然沒看到熟悉的名字,葉荒藏鏡等人都沒有上榜。

妙音見他看得入神,問了一句:“樓主,怎麼了?”

謝小晚將心中的疑惑說了出來:“怎麼東荒魔主、西漠佛子他們都不在擂台上,難道是被淘汰了嗎?”

妙音解釋道:“西漠位置特殊本就不參與千年之約,據說西漠佛子此次是為了出來遊曆曆練,自然是點到為止了。”她頓了頓,“至於魔主為何會中途棄權,我就不知道了。”

謝小晚心想:葉荒的本體是妖獸,雖然知道的人不多,但有道是,非我族類、其心必異。若是繼續參加下去,不免會引起知情者的非議,所以才會中途棄權。

這樣一看,好像……真的能拿個第一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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後續的擂台比試沒有超出意外,謝小晚還真的贏到了最後,獲得了第一名。

隻是好像這樣的勝利來得太過於輕易了,就算是拿到了魁首,謝小晚都沒有一點感覺。

倒是風月樓的小弟子們在興高采烈。

妙音也難得展露了笑顏:“樓主,您總算是認真了一回,這下回去不會被長老們說教了呢。”

謝小晚:“……”

這不是認真不認真的問題,純屬是運氣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