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聞君。(2 / 2)

雖然有“一醉解千愁”的說法,不過玉卿久到底是知道自己弟弟的底細的,看他初嘗杯中之物就如此生猛,抬手就將那烈酒不要錢似的往嘴裡灌,玉卿久連忙抬手攔住。

稍微將酒壺拿著距離西門吹雪遠了一些,玉卿久好歹想起自己是姐姐。於是,這位玉家姐姐便開始頗為苦口婆心的對著弟弟勸阻道:“好歹也是酒,你給我悠著點兒。”

西門吹雪沒有說話,隻是喉間滾動,就這樣吞了那一口。烈酒入喉,讓人登時就覺得一股熱意蔓延到了四肢百骸,也讓他剛才在熱水也察覺出來的冷都儘數褪去。

這感覺有些太奇妙了,西門吹雪瞪大了眼睛,一時之間竟是忍不住想要央求阿姐讓他再喝一點兒。

不過,“嘴饞”這種事情,西門吹雪總覺得自己還是要偷偷的才是,因為他知道他的阿姐是多麼促狹的人,他也並不想讓阿姐笑話自己呢。

思緒已經不知道散到了何方,可是在看著西門吹雪拉自己衣袖的一角的時候,玉卿久還是覺得自己的心裡柔軟了一下。

“問你話呢,阿雪,你到底什麼了?”去摸了摸西門吹雪和其他少年一般柔軟的長發,玉卿久不覺放輕了聲音。

西門吹雪一向清冷的眸子,因為酒精的緣故而有了一層朦朧的水意。他揪住玉卿久的衣角,許久才小聲說道:“阿姐,我今天殺人了。”

玉卿久的手沒有絲毫的停頓,她在萬梅山莊之中的身份從來都不是客人,因此那發生在萬梅山莊中的事,還事關她弟弟,自然早早就有人告訴了她事情始末。

葉英曾經告訴過她,這個世界上的事,不能簡單的分為“正邪”、“善惡”,玉卿久大概可以明白自己的弟弟在糾結什麼,他倒是並不至於會因為殺了個把個人就害怕,隻是有那麼一瞬間,這個小少年或許對自己所處的立足之處的善惡產生了疑惑。

那人端的是慷慨赴死,倒是仿佛有幾分“留取丹心照汗青”的意思。可是,若是那個人是善、是正義,那西門吹雪便會疑惑——他算是正義,那將他逼入如此境地的玉羅刹算什麼?了解了他可憐又可笑的一生的自己,又算什麼?

西門吹雪並沒有將自己定義成一個好人,隻是都是十幾歲的少年郎,誰又願意去當一個世俗人眼中的惡者。西門吹雪的眼睛終有一日會隻看見自己的道,不聽這一路的雲詭風聲,不看這一路的亂花眯眼,那一日很快就將到來,可惜終歸不是現在。

玉卿久能感受到自己弟弟的心緒翻湧,按照她最初的想法,其實她是不應該去勸他的,因為這個世界上有些道理,就隻有自己苦苦思索才能想得明白。

可是少年眼底的無措讓玉卿久有些心疼,她也不過是豆蔻之齡,可是卻到底是西門吹雪的姐姐。大概是因為比他早降生這麼些許時辰,所以玉卿久就要承擔更多的責任吧。

有些費力的攬住西門吹雪已經可見一些寬厚的肩膀,玉卿久用溫熱的臉頰蹭了蹭他棱角分明的肩頭。一直到將自己的溫度都傳送給弟弟,玉卿久才緩緩道:“阿雪,殺人之後,你快活麼?”

這個問題像是某種引誘,將西門吹雪從自我厭棄和自我懷疑之中剝離開去,他似乎有些沒有聽明白阿姐在說什麼,因此半晌都沒有回話。

於是,玉卿久就又問了他一次:“阿雪,殺人之後,你覺得心裡暢快適意麼?”玉卿久看著他,一雙眸子之中仿佛盛滿了流光溢彩,卻又仿佛隻是清淩淩的一汪水,映照著西門吹雪自己。

被這樣的一雙眸子盯著,西門吹雪忽然覺覺得自己沒有辦法偽裝。他本就不擅長撒謊,更何況是要在自己長姐的麵前撒謊 。許久,西門吹雪隻能長長的歎了一口氣,而後像是舌尖上滾過千斤重的重物,有些費力的,西門吹雪對玉卿久說道:“快活。”

他緩緩地閉上了眼睛,似乎不願意看見家人眼中的駭然和失望,隻是撐著一股子因為“不願意對著阿姐撒謊”而產生的的執拗,西門吹雪近乎自暴自棄的說道:“阿姐,我快活。我居然會覺得殺人是一件樂事。”

尋常人聽見這個說法,恐怕多多少少都要被嚇一跳,然而玉卿久的麵上卻沒有任何驚詫的神情。她隻是看著那個緊張到似乎是在等待她的宣判的少年,忽然就忍不住笑出了聲來。

玉卿久笑到西門吹雪險些就惱羞成怒,不過就在他生氣的邊緣,玉卿久卻懸崖勒馬,她拍了拍弟弟的腦袋,搖頭道:“阿雪,你那不叫邪佞變|態,你那是……懲惡揚善。”

人都是善我者極為善,惡我者即為惡,所以無論因果,在玉卿久看來,她的弟弟才是永恒的“善”,至若站在他對麵的其他人,自然隻能委屈他們充當那個“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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