坦白(1 / 2)

骨債 茶茶木 6098 字 3個月前

如何將木槿從木涼體內移開的我並不想回想,隻是當木槿周身凝起一層晶狀體,被短暫包裹住的時候,我看見她白嫩嫩已經發育健全的身軀懶懶的蜷縮在一起,好似睡得安穩,不由恍恍惚惚想起從前被母後交由給千涼的自己。

回望千涼的時候,她眸中無甚疼愛的情緒,不過淡淡的將木槿瞧著,臉上血跡斑駁,甚至一絲柔弱都無,卻怔怔的,片刻也挪不開眼去。

有那麼一瞬,我隻覺手上沾著的血尤若烈烈的火焰,灼燒著我的皮膚,痛不可遏。

拿掉孩子,接下來便該是取內丹。

但凡還是個有人性的,該都不能心平氣和的如此剖下一個人的內丹,尤其是自己的親姐姐、尤其是在她親生女兒的麵前。

我舉著匕首,一度猶豫不決。

千涼的眼睫上都垂著血,等血凝固了,連睜開眼都費力。在木槿離體之後,她的眸光明顯的黯淡下去,就好似倦了一般。自從一開始的看過木槿一眼之後,便半閉著眼,不再多看。見我遲疑,音調古怪的諷刺道,“沒出息的東西,你連一個瀕死之人都殺不了麼?”

我被她催得慌了一下,額上道不清是因為何種的情緒,冷汗若雨下,舉著血淋

淋的手,訥訥,”我…”

千涼無力的垂著眼,艱難的吊著最後微弱的氣息,”千溯百般周折予你千萬年常樂安康,護你一顆純淨無暇之心。但此乃魔界,戰亂綿延,你若天真依舊,單憑那點微末到不可思議的執拗便想改變什麼,可笑之餘也隻會害死千溯。“抬眼時,她眸中的光澤已經接近渙散般的恍惚著,”莫想著占儘好處,沒得選擇的時候,將最珍惜的護好便可矣。你隻需問問你自己,我與千溯,你要誰?”

“…”

我生剝了千涼的內丹。

地上漫開的血流像是經由某種牽引一般,朝安安靜靜躺在白晶體中的木槿那彙聚而去,夕陽若鍍,散落遍地金黃。

千涼躺在冰涼的岩壁上,空洞的眼望著漫天的霞光,夕陽下的剪影恍惚蒼涼。同我玩笑似的道的最後一句話是,“洛兒,你往後記著莫要當一個負心之人才好。”

我撿了些碎石,將千涼埋葬在一處隱秘的洞穴之中,清理好血氣,等將之安置好了已經是第二日的淩晨。

回到早前的岩壁之前,我吞下千洛四分之一的內丹,入了岩內空間。一手抱著木槿,扶著昏迷不醒的千溯,禦雲離開。

千涼說的“鬣狗”自然是聞風而來了,我起初回到岩壁的時候,千涼淌在地上的血都被人舔乾淨,幾個骨瘦如柴、人不人鬼不鬼的東西在那一片血跡前圍攏著,互相撕咬著猶若野獸一般的爭食。

說來可笑,我在魔界這麼久,從不知道會有人長成這幅模樣。興許不是我見不到,而是千溯不讓我知道罷了。

我看到他們身上烙印的痕跡,大抵是哪方勢力的奴隸,作為搜索時最廉價的耳目被投放在這片山穀。

綿延的鮮血順著冰冷的岩塊的斜度一直淌到穀口的懸鈴木下,浸濕了泥土。

避開護衛,我偷偷將千溯木槿帶到須臾山上。

這裡本是千溯給我個人自由之所,因為我不能見外人,也不能總被悶在屋內,故而才有了個這麼個地方。

我將剩下的二分之一內丹給千溯服下之後,他麵容中卻並無多少起色,像是完全沒有接受到千涼的修為渡予一般,泥牛入海。但千涼說的功效在我和木槿的身上都有所體現,我想,千溯他大概隻是傷得重些才會如此的罷。

將他們都安全的帶到我在須臾山的小木屋之後,我忽而不知道自己該做什麼了,又或是覺著有太多的事要做,一時間不曉得從何開始下手。

我那時腦中混沌,哪怕是後來回想也想不起當時是存著怎樣的念頭。手裡抱著

滋養著木槿的玉殼,仰麵躺在千溯的臂彎中望著天花板的紋絡,我聽著他淺薄的呼吸聲,就這麼一動不動的躺了整日。

我比旁人反應起來總要慢上半拍,等我終於想透彼時自己是個怎樣的心情之時,才覺得後怕。

若是彼時千溯的呼吸聲在我耳邊斷絕,我…

這個念頭,哪怕隻是一瞬的存在,也足以讓我心神全然的崩潰,斷了生念。

好在,千溯活下來了。

千涼曾提點我“牆倒眾人推”,尤其還在這麼一個強者如雲的亂世之中。於是曾裹在千溯麾衣中聽聞一切他手下安排事宜的我,借著他的名義發號施令,試圖將他重傷的消息掩蓋。

誠如夜尋所說,彼時我的決斷並沒有露出什麼馬腳,卻在萬萬年之後被他看了出來,是因為我沒有千溯十之一二的從容。

我那時將將接觸魔界黑暗的一麵,好似忽然看清這天下的汙濁與不堪,從未寄希望於人性之間存在的一絲真善。但凡冒頭,含了些反叛意味的魔,都被下令斬殺。

三月,我獨自一人在蛇林沼澤中尋著蛇鱗果,暮後卻在漸漸漫起的水霧之中聞到濃濃血腥之氣。追蹤而去後,便在那沼澤的深處看到一極端震撼的場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