實話(1 / 2)

骨債 茶茶木 10348 字 6個月前

我有一瞬驚訝到說不出話來,就真傻著沒有說話。

折清很快到了眼前,果子似是無意一般的將我身邊的位置讓開,語氣之中頗有幾分打圓場的意思道,“姑姑想是沒留神,才將姑父的護心咒當尋常的護體結界解除了吧。”

我見過果子幼年唯我獨尊,目中無人的模樣,所以他個悶果子能說出打圓場的話來叫我分外的意外,更對折清麵子之大感到尤為的豔羨。豔羨畢了才回味到折清語氣中絲絲的責備,神情很淡,是個古井無波的表情。

我該是魔怔了,才會在他那恒寂無塵的墨瞳凝滯在我身上的一瞬間,以為折清他是給夜尋附了體,那樣的氣度我分明還是記得的。

複而又失笑,如果此折清當真是夜尋,我該能從夢裡笑醒多少回。

冥界地府的陰氣同我相斥,愈是往地獄下走,陰氣便愈是濃烈暴戾。長期侵染下,我又是一介殘魂,保不齊染了些,損的便是心脈,萬萬年也是養不回來的。

我自知自個沒那麼脆弱,起初也不曉這護心咒是折清給的。昨夜心裡頭壓了事情本就悶悶,又給護心咒束縛著更覺壓抑,想著明個讓果子再給我加持一個護心咒也不算多大的事,這才解了。

而折清想必是以為我出了什麼變故才會導致護心咒解除了,這才匆匆趕來。

腦中過了一遭算是終於明白前因後果,眼神卻不自覺的去瞧了一眼梨樰,心中定了定的輕聲道,”此事委實是巧合,讓你費心了。“

想是尷尬,連說話也無端生分了許多,折清在我身邊站定,卻不再回我。

我心裡頭無念,就隻將梨樰盯著,直待將他臉色都看變了去,才聽得他個二號路人僵硬著臉皮,嗬嗬介入圓場道,”仙尊身體尚未恢複,興許並不適宜進入十八層地獄的‘鏡世’。既然千洛魔尊無恙,則…“

”無礙。”折清動了動唇,言簡意賅,聲音較之先前還要淡上一些。

我沒什麼意見,有果子在,一個傷員兩個傷員都無關緊要,果子他在冥界還是一介頂天立地、靠得住且方便拖

累的好後輩。

一句過後,一行人長久的默,果子伸手過來拉著我的袖子將我扯過去了些,乾咳一聲,對我們的沉默進行了一番總結,”那便先趕路罷,姑姑,我來給你加持護心咒。“

他這一拽就將我拽著走在前麵了,折清則和麵如土色的梨樰走在後麵。

走了怕是有二三裡路,果子才忽而低聲道,”姑姑,你這是怎麼了?“孩子怕是憋話憋得挺艱辛的。

我方才正晃神,給他一問半天才拉回神思,淡淡,”什麼怎麼?”

“是哪裡不舒服還是怎的?臉色不怎麼好,話也少了。”

我唔了一聲,想必我要是真哪不好了,他也沒法同木槿交代,又懶得解釋,就睜眼瞎掰道,“胃疼,你彆跟我說話。”

果子聽罷果真會意的不再做聲,同我走近了些,走個崎嶇的路時還會搭個手來扶一扶我,委實是個越來越招人疼的後輩。

冥界陰氣愈發濃烈,拂過麵容之時,縱然我無甚冷熱的感官,也無由來覺著一陣的寒,是直接浸入骨髓靈魂的涼,頗為難受。

又徒步走了一個晝日才遠遠可見“鏡世”的所在,好似一懸空在離地麵相去不遠的巨大隕月,外表包裹一層似煙似霧的結界,叫人看不清內部的損毀程度,唯剩恍恍惚惚的輪廓,隱沒在濃墨似的陰沉低雲之中。

十八層地獄下的東西,無論能動或者不能動的長得都不討喜。加之地麵荒涼,若是從高處俯瞰便可見橫七豎八,猶若斑駁刀痕一般深深裂開的地麵,溝壑間牽連,好似一無出口的巨大、不規則迷宮。

此間溝壑多數為“死亡之穀”,或深不可測,或爬滿說道不清的陰狠蟲類妖獸,再或是炎地冰穀,總也預料不到。我多年之前來這的時候便是想好往後再不要來第二次,進了三次“死胡同”溝壑,堪堪爬到穀峰的時候看到一隻奇醜的饕餮匍匐在臨近的穀底打盹之時,我心中更是如此叨念。

這裡妖獸眾多,若是禦雲,難免成為眾矢之的,倘若我修為還在自然不憚,但我現在是個拖後腿的,便隻能埋

頭趕路。

我們在溝穀行進難免遇見些麻煩的東西,皆是果子一人當關的一一清掃了,他動手的時候就是我休息的時候,靠在貧瘠的岩壁上敲敲腿,感覺骨頭裡麵冷得有點厲害。

再後來是梨樰臉色蒼白,步伐亦越來越慢,我們一行人一路就跟苦行僧一般,沉著臉,未有一句的交流。這沉默近一天我也是有點憋不住了,就對他道,“這裡晚上睡不了人,若是撐不住了,我可以背你。”折清我不敢使喚他,果子是戰鬥人員,隻有我有些餘力。

梨樰的麵上的神情不曉為何有些苦澀,道,“尊上體恤,卻是梨樰無福消受,我還撐得住的。”

我哦了一聲,把果子給我撿來的拐杖拿在手中晃了晃,“那你腿抖個什麼勁?”

梨樰一身狼狽,灰頭土臉的,又是尷尬的朝我笑笑,“心理壓力太大。”

唔,這等險惡的環境,心理壓力是該挺大的。

我望了一眼折清,折清淡淡回眸撇我一眼,兩廂對視,默。

“到了,你們且過來些,姑姑你慢點,走這邊。”

果子真把我當個病號在照顧,見我晃著拐杖施施然的走,忙不迭又從岩壁的那邊繞過來接我,好似扶個老人般小心翼翼的扶著我。他如此孝心,我還是頭一回體會到,走路還就真慢悠悠了些。

讓開一處轉折,眼前豁然開朗,未有了彎彎繞繞,是一條筆直通到“鏡世”底端的溝壑。

袒露在雲層之下,“鏡世”巨大的半圓體現在便就懸空在我的頭頂,那樣一種的壓迫感是難以言喻的,總覺其搖搖欲墜。

我見了奇怪,還以為會有什麼出入口,哪想整個鏡世就好似一顆懸空的天體,完全同十八層地獄分離開來,同過往全是兩個模樣。便問梨樰,“你不是來過鏡世?怎麼進去的?”

梨樰也是愣了愣,“我來的時候,鏡世尚未離地,隻消破開外麵薄弱的迷陣便可入內了。”

空間陣法有個講究,越是高深的空間法術,甚至於一顆沙,一片葉便能裝下一整個位麵。鏡世逐漸膨脹,便是要靈力消亡的象征,若不離地,怕是早已被諸多魔獸占領。鏡世之主怕是早做好了位麵儘數毀滅的打算,也不願為

妖獸棲身巢穴。

果子擔負著探路的任務,包裹好結界禦雲而上。我坐在穀底歇腳,奇怪道,“方才見的饕餮分明也是能禦空的主,即便鏡世離地,該也不至於進不去才是。”

梨樰解釋道,”鏡世氣息清冽,不能容妖邪之氣,遂早有排斥眾獸的陣法,如今想必還沒有消減。“

我撐著拐杖,”倘若鏡世本身還能抵擋妖邪之物,那它離地做什麼?如此懸浮之力的耗費起來,怕是能縮減‘鏡世”五成的壽命。“顯然在這一點上,我同梨樰的看法並不一致。

折清起初他同梨樰站得近些,自從果子離開之後,他便往中間走了走,並沒有多少加入討論的意思。

我看他淡漠的側顏,忽然才覺倘若他自己不想說話的話,正常人應該挺難同他搭話的。我也是不知道自個過去是有多粗心眼才能一麵承著他的厭煩,一麵孜孜不倦的麻煩著他。

且不提前世種種,在冥界的這些日子,我以為他待我也是很好的,至少儘心儘力還是護住了我的小命。

哪怕並無記憶,會喜歡上自個救命恩人的老梗,無論

放在哪個姑娘身上,怕也是受用的,尤其恩人還是個難得的美人。

分明,六道輪回天雷時,他說他會罩我。

他幾次三番將我圈抱入懷的時候,又可曾想過此番溫柔會引我動心?

這界限我若是能早些劃清,實在不至於能落到這個田地。

我是個腳踏兩條船的人渣,有關這點我怎麼也說服不了自己,好比犯了錯,不知如何自處。

胡思亂想時,果子從雲上跳下來,擰著眉同我們道,”迷霧裡麵有東西,怕是不好。姑姑你離遠一點,我再來破開結界。“

我都已經起身準備爬上雲頭了,卻給他唬得一愣,“這方圓少說百裡都是‘鏡世’下,你讓我走哪去?”頓一頓,“再者,我也沒那麼脆弱,不會出多大事,你護好梨樰他們就好了。”左右我命很硬的。

果子依舊麵有難色,他這個形容我就知道不妥了,怕是出了什麼大問題,方才見饕餮也沒見他皺一下眉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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